终于到了离去时,当日宝络一改强势,呜呜咽咽的哭成了泪人儿,一边的镶玉难掩兴奋的正和撅着嘴的绮霞告别,流苏跟璎珞等人哭成一团,澄心也流着泪给雪竹交待事儿,家里哭声一片,唯有改名叫赵缦缨的大柱子很快乐,完全顾不上母亲贾氏的不舍,欢天喜地的跟同去京师的琅东临说个没完,亢奋的不行。
见屋里一团乱,恼的甄氏喝止他们道:“你们本不是很高兴的吗。这会儿要走了哭什么哭,想我们了上京来就是了,难道还能短了你们的吃喝?宝络也是,马上就要生了,还哭什么!小心身子。”
她虽这么说眼里也带了泪,见主子发话他们这才强忍了悲伤不再流泪。甄氏叹了口气,又郑重对郑嬷嬷行了礼,言道:“嬷嬷。我这一走不知归期的。这里的大小事儿都靠你啦。”
郑嬷嬷老泪纵横道:“太太,还说这些话做什么,待您那里好了,这里顺了,老奴就去您那里呀,哎呦,可是心疼死我啦!”说着她竟大哭起来。其他人又跟着哭起来,弄得甄氏也落泪了。
当琅家的一行马车到了码头,声势之大引得路人驻足探看,谁都知道这是奉旨进京的琅家人,多是羡慕的,皆称祖坟冒青烟得了如此洪恩。也有鄙夷的,说谁都知道琅家出美人,也不知是哪个傍上了贵人这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旁人之议论且不管,在码头早有曹颙候着了,他见了如月问了好又挠头道:“如月姐姐,我姐姐本要来的,可她哭的见不成人啦,就让我替她来送你和玉姨。我母亲也祝各位一路顺风。平安到京。”
甄氏道:“多谢夫人还惦记着我们。连生,你可要注意身子,有了病就要及时治疗呀。”
曹颙见她竟在这时认真的说起不搭界的话题,便想起那时如月送他金鸡纳霜的事来,又想起济兰走时的嘱咐。不免大感好奇,怎么个个都觉着自己会生病呢。但甄氏是长辈他不能追问什么只得称是。如月自然也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的。
如月将登船之时,有个总角小童跑来。嘿呦嘿呦的提着一个大木匣子来了,说是有人要送给姑娘的。如月不敢随意收,便俯身问是谁送的,小童道:“那人好奇怪,明明就在跟前也不过来,喏,还在那里呢!”说着回身一指。
如月看过去,只见一个清瘦少年骑在马上,在一箭开外的地方呆呆看着自己,不是戴诺是谁?!如月心突的一跳,下个月他就要和英姿成亲啦,这会子来送是什么意思呢?曹颙见此情景尴尬便道:“我过去瞧瞧。”
甄氏见曹颙离开,这才凑到如月跟前低声问道:“不过去道个别?”
如月摇头,见她面有戚容甄氏试探的问:“可是后悔了?”
如月仍是摇头,低声道:“就是被感动到了,虽然我不爱他。”说着她看着已下马的戴诺,盈盈向他施了一礼,将盒子收下了,对小童道:“你去同他说,我祝他一辈子幸福。”
到了船上如月拾好了就坐下稍作歇息,好奇之下打开戴诺送的盒子,里面放了一套精品的游山具,微怔了怔她从窗看出去,只见戴诺和曹颙仍站在码头的亭子里,他还在眺望自家的船,单薄的身影显得很是无助。她随手抽过一张纸,也不用墨拿过一截眉笔写了几行字,唤来缦缨让他送给戴诺,她从窗里看着缦缨身手灵活的从船上窜到岸上,又跑到戴诺跟前随即很快的返回过来,戴诺和曹颙聚首在看,船家高喝了一声,“开船了!”如月觉得船身晃了两晃离岸慢慢行驶向河道中去了。待再看过去,远远的看到亭外多了一乘小轿,亭中一个女子正跳着脚在跟戴诺抢那张纸,不是英姿是谁?
甄氏过来就问她:“好好地落下什么证据啊,还嫌不被人误会?”
如月道:“不过是首诗,想来你也知道的。”说着她念了两句:“长亭外,古道边……”言毕,他们都沉默了下来。
京杭大运河上的船只如梭,如月在暮色里看着窗外景物慢慢后退,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这里是故乡又不是故乡,这里有快乐亦有悲伤,她是不会忘记这个让她重获新生的地方。也许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京师就在前方,真真实实的在前方等着自己,那么就好好的认真的快乐的在那里生活吧。想到这里她把菱纱给的荷包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物,正是济兰临行前给自己的,白玉小刀,金珠镶嵌。好一个护身符啊,如月拿着把玩不禁微微笑了。金陵,咱们后会有期。
第一百五十一章 琅府
甄氏如月一行人从江宁府出发,乘船北上,离开金陵没多久,琅府下人们很快就从离乡背井的哀伤中走了出来,因为所挑选的随从多数没有亲眷,无牵挂又不畏前路,故可以说他们是欢悦期待的。
甄玉洁却深为前途担忧,最担心之事莫过于如月可能会遇到的选秀,其二便是济兰会不会遭到报复。她毕竟是经过穿越、遭遇过战乱的,见识不同常人。左思右想后觉得如月是生过脑病的,天家应该不会选这样的女子进宫,放到其他人家估摸着都不会是属意的对象。济兰呢自家儿子她最清楚,虽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学子,却是个沉稳人又有江湖经验,救过皇子算是挺大的保护伞,想来老老实实做事就不会有什么事的。若上天不垂怜,真天有不测风云到时再应对吧。
操心既无用,三四天里都郁郁寡欢的甄氏终于振作起来,她到这时才注意到女儿居然仍在舟中仍坚持习文弄武,一天五页字一张不少,知道这是她久来的习惯,随意拿过一张纸看去,那字写的愈发俊拔,又见如月把船上生活岸上情状等沿途风光也素描了许多,女红也坚持练习,绣法熟稔;更是没落下锻炼和内功修行,每日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甄氏看在眼里暗自诧异,她知道女儿是个心大的,见她对进京似乎是没担忧的样子就有些犯嘀咕,想了想试探说:“你可比选秀的姑娘还要忙还要上心,难道真的奔贵人妃子去了?”
如月头也不抬,闭着眼继续双莲花打坐道:“您老终于缓过来啦?我可没您说的那些野心。做这些事都是我喜欢的,可不是为了谁。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未来又看不清楚。为什么要惧怕担忧呢?就顺其自然吧。”
甄氏听了心里微动,也生出不少感触,她在如月的恬淡行为的影响之下消散了许多负面情绪,也开始跟着女儿抽空练瑜伽、水果美容等等。当然除此之外这琅府当家人另有要事,她开始酝酿京师水粉发展计划,准备书写成字上岸后让人寄回去一份给阿隆索参详。
六月中旬,京杭运河。舟舱狭小,酷暑难捱。这时离出发已过了一个多月。船队进了直隶省。同上次坐车马的经历相比,乘船可要轻松舒适的多,眼见再过几日就要到京师了,如月已经换穿了夏装,和汗流浃背直嚷热的镶玉不同,她摇着系白兰花香囊绣百灵鸟的团绢扇,透过船窗遥遥看着岸上的热闹风光。嗅着水气喝着茉莉花茶,显得颇为悠闲。
北京城已然不远,行李之类镶玉和流苏早已准备停当,华铤银朱也无事,几个丫鬟见姑娘闲着看景便跟她唠嗑。那厢的澄心则又一次给甄氏讲述在旗的种种规矩,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澄心的叙述上了。一个个笑着听着,暗自打算着自己的新生活。这天子脚下可比不得千里之外的江宁府可以无视会典的种种制度,恣意的穿衣戴帽描眉画眼,一切都是有章可查有法可依的,若是被人举报那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单单一个穿衣就有各种讲究。甄氏看着无所谓,还时不时警告女儿小意为人处世,但如月从她纠结的神色里已然看出甚爱美的老娘破碎了一地的心。
这日后半夜,琅家的船已到了通惠河。翌日卯时他们就到了通州。
旭日东升,码头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漕运船只商船客运货运的船都聚拢在这里,上有官家商户下有水手小工,热闹喧哗之极。这夜谁也没睡。所有人早早儿的都正装待发,待船停了。琅东临下了船准备找车马,远远就见盘金戴着斗笠。正侯高处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瞧呢。他吆喝了一声,盘金见了急急的跑了过来,寒暄了几句他上了船去见甄氏了。甄氏见他一脸的油汗晒得黝黑,也不拘礼赐了座。盘金坐下后,甄氏赞了他几句,又道他辛苦,随即就压抑不住紧张悄声问:“大爷读书可读的好?”
盘金眨了眨眼,挠头讷讷道:“……好。”
甄氏和如月互看了一眼知他所说不实,甄氏皱眉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难不成能瞒我一辈子?回去不就知晓了么!”
盘金起身跪下道:“太太,其实小的也不晓是怎么回事。就是……大爷现下不读书,进宫做侍卫去了。”
甄氏一听就几乎跳了起来高声道:“你说什么!”,如月也惊住,立即催问发生了何事。
原来济兰等人随御舟在五月十七就到了北京,被人带到住所稍作休憩琅家大少就进宫见驾。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进国子监而是在皇帝的特恩之下正式受命为三等侍卫,进了侍卫处。济兰才到职请不得假,他按着来信估摸着母亲一行人就是这几日到,故此七日前便遣盘金来接人。盘金住到离码头近的客栈,没事就蹲在码头等船。
待说完了缘由盘金苦着脸道:“太太别为难小的了,有什么事您回去问大爷吧,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小的也不甚清楚。大爷说了不能让小的们乱嚼舌根子,要不然可得有的罚了。”
甄氏冷笑正待呵斥,如月道:“我只问你大爷可有受伤或挨罚?”
盘金愣了愣摇头道:“那到没有。”
“大爷何时能回府?”
“大爷现下是外廷侍卫,说是按着日长时间不同定制不同,又有轮班之说,如今正是夏令,白日时辰长回来的便晚些。大约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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