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风被无命掐着脖子,越来越弱地向外吐着气。见秦如玉这样子,他微微一笑,满脸的鲜血也掩饰不住清华气象。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清晰地被秦如玉所听见:“我早就答应你了。这是我的承诺。”
听得秦如风的这句话,秦如玉满脸的泪水都绽放出了耀眼的光泽。她缓缓扬起嘴角,扬起一个犹如初升太阳般灿烂的笑容,深深地望了一眼秦如风。
“我相信你。”
她转向东方瑾,骄傲地向他道:“我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无论你有多大能耐,花了多少心思,你永远也得不到。这是你的命。”
不等东方瑾答言,秦如玉的齿间忽然闪过一阵寒光。阿齐整个人一凛,同时伸手出去拍向了她的几处大穴。可是,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秦如玉的口中流出,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她转过身,似乎努力地在向着秦如风张望,眼角不断地有血珠滚落下来,流淌在她那雪白的脸颊上,显得分外刺眼。秦如风痛苦地闭上眼睛,只听得耳畔传来沉闷的倒地声音。
“她的口中有一个藏有毒药的琉璃瓶,她把它咬碎了。”阿齐检查了秦如玉的口中,抬起头来向东方瑾道。
东方瑾把视线转向奄奄一息的秦如风:“想必你的口中也有一样的东西吧。看来你们是被人下了死命令。”他见秦如风的眼中已是没有了生机的颜色,有些不耐烦地向无命挥了挥手:“这人已经没有用处了,处置了罢。”
“可是主子,”无命有些犹豫,手下的力道却是一点也没减:“他还有气,让我来问罢。”
“不用了。”东方瑾冷冷地道,扫了一眼地下的秦如玉:“他为了防止秘密的泄露,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叫她去死,这样的人,你再逼也是没用的。”他回身而立:“阿齐,把人丢江里去。一切处理干净,不要让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是,主子。”阿齐扛起秦如玉的尸体,轻轻往船舷外一抛,只听一声闷响后,一切全部结束了。
秦如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瞳孔已开始渐渐失去焦距。只见他用尽全力扯开一个笑容,道:“原来……你才是我的知己……我们……是一类人……可惜……今生做不了朋友……”
东方瑾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秦如风很轻很轻地低声道:“如玉……你遵守了你的承诺……我也不会辜负你……”他的口中涌出了暗红色的血液,无命松开了手,后退几步,摇摇头道:“他也服毒了。”
秦如风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也翻入了汹涌的江水中。
“主子。”阿齐和无命站在东方瑾的身后。他一动不动地立在甲板上,望着无尽的黑夜似乎出了神。阿齐和无命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谁也不出声了。
许久,东方瑾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他们认识我。但我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手下。”
“这……”两个手下的眼中都显出了震惊的神色:“那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东方瑾既然这样说,他们绝对相信他的判断,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就复杂了:若是粘罕的人,为何跟着根本没有威胁性也不会武功的楚翎;若不是粘罕的人,那到底是谁,为什么又对东方瑾如此熟悉?一切的疑问都在他们的脑子中旋转,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道。”东方瑾微微叹息了一声,“总而言之,接下来大家一切要更加小心,说不定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他轻轻挥了挥手:“你们去休息吧。”
“主子,你呢?还是我留下来陪着主子吧。”无命低声说道。东方瑾刚才的一番话,也提起了他们的警戒心。的确,现在的情况扑朔迷离,也不知粘罕到底动手没有,保卫东方瑾的安全成了他们首要的任务。
“我没事。从目前来说,我们还是安全的。起码在船上这段时间是安全的。”东方瑾抬起头望着江上的月亮,声音中微微透着疲惫:“你们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阿齐与无命相互望了一眼,便不再做声,轻轻地退下了。
楚翎总觉得睡不踏实,感觉似乎处在半梦半醒间。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摸了摸额头,感觉一片冰凉。她何时也会夜间盗汗了?
少妇翻身开始哄孩子。小孩的哭声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波涛声渐渐轻了下去。四周又陷入了寂静,可是楚翎被这样一闹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脑中一幕幕地闪现她到宋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躁,便索性起身,轻轻推门出去了。
深夜的甲板上,寂静而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铺开一层薄薄的雾气。冰冷的江风钻进脖子,浑身的寒毛顿时竖了起来。楚翎走了两步,就被猛烈的风吹得有些受不了,心思是不是还是回去睡觉的好。
突然,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幽幽的月光笼罩着他,负手而立间,那姿态是如此的熟悉。楚翎揉了揉眼睛,心中不由地狂跳起来,不敢相信地再往前走了两步,眼前忽地闪过一样事物,她几乎叫出声来。
可是下一秒,那个身影就消失在她的眼前,就如变魔术一般。楚翎不再犹豫地跑上前,四周一片黑暗,船舷外江水巨大的响声是唯一的存在。她在四周走了两步,寒冷的感觉清楚地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向西去了吗……”
楚翎抬头望着月亮,清冽而寒冷的光泽中,好像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庞,完美而冷漠。
“莲……”
第二卷完
第六十章 旧事依然随潇湘
更新时间2011…8…3 19:42:45 字数:2878
序曰:孤亭突兀插飞流,气压元龙百尺楼。
万里风涛接瀛海,千年豪杰壮山丘。
疏星淡月鱼龙夜,老木清霜鸿雁秋。
倚剑长歌一杯酒,浮云西北是神州。
——金元好问《横波亭为青口帅赋》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岳州,背倚八百里浩淼洞庭,又接九千里长江天堑,不仅是历史上著名的交通要道,也是沃野富饶之地,荆楚文化之源。
北方激烈的战事对处在南面的岳州影响甚小,楚翎才踏进岳州城就发现这里的男女老少,面容都甚为平和,农桑买卖,人来车往,加之临近新年,更添一番红火景象。热闹的景象与北方那城市凋敝,饿殍遍野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不及歇一歇,楚翎在岳州城里逛了一圈,随便找了几个人问了问关于二十年前洞庭派的一些问题。她原本想着,这洞庭派也算是当地有影响力的一个大门派了,只要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会知道一点。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楚翎一连问了好几个人,还没等她把要问的问题说完,对方只要听到“洞庭派”这三个字,不是捂着耳朵掉头就走,就是摇着手连连后退,弄的楚翎是一头雾水。一圈走下来,别说问出点什么了,就是连和她多说两句话的人都没有,仿佛这洞庭派就是被下了诅咒一般,城中的每一个人都讳莫如深。
转了好半天,收获全无。楚翎感到双腿又酸又麻,才想起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四下一张望,看见对面正好有一个小小的茶摊,几个钱就可以喝一壶热茶,还有一碟糕点。现在正是清淡时候,茶摊没几个人坐着,那守茶摊的老头儿正坐在小凳上,悠闲地煮着茶,眯着眼听那茶壶发出吱吱的响声,拍拍裤脚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拎起壶子去给客人续茶。
“这位姑娘,需要点什么吗?”老头续完茶回身,看见楚翎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拎着壶慢悠悠地走过来,微微抬手,那壶嘴中就溜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热腾腾的滚水满满地在碗中冒着白气,却一滴也没有落在外边,端的好手艺。
“先喝口热水吧。”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可以填肚子的东西吗?”楚翎有些尴尬,人家来茶摊是喝茶的,她却拿这里当饭馆使,若是遇到脾气不好一点的老板,把她立马哄走也是有可能的。
老头儿见楚翎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悠悠地回身,走到一边不知拨弄了点什么,就端着一碟梅花糕和一碟绿豆酥过来放在桌上。又提了一个斑斑驳驳的小茶壶来,楚翎揭开一看,竟然是一壶豆浆!感情他这茶摊连豆浆馒头都卖啊!
“喝吧。”老头儿就说了那么一句,便又转回去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翎喝着豆浆,滚烫的,应该是一直都放在那里温着的。她想说什么,可是把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往里塞了一块梅花糕。
“像你这种人啊,我遇见很多了。”老头儿背对着她忽然说道。楚翎惊了惊,半块糕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顿时噎得面红耳赤。
老头儿走到楚翎桌边坐下,眯着眼看她灌下一杯豆浆,缓缓道:“你也不必不好意思,老头子我守这个茶摊二十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多年前有一个落魄的年轻人到了这里,实在是没饭吃了,我好心下了碗面,把一个月卖茶的钱留给了他。结果后来这个年轻人上京赶考中了进士,当了大官,弄了一堆人吹吹打打来我这,说要接我上京去。这京城是什么地儿?是老头子我待的起的吗?所以我就说,我走了,这茶摊谁来守?万一在遇着吃不上饭,或者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又该找谁去?……”老头儿说着,自顾站起身,走到茶摊一边一个不显眼的小架子边。那小架子上,从钉马掌的蹄铁到各色针线,但凡是能想到旅途中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老头儿小心地打开一个黑漆漆的铁皮盒,从里面拿了点什么出来,走过来递到楚翎面前道:“这点钱你先拿着吧。老头子钱不多,只能保姑娘你几天不饿肚子,但接下来的就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
楚翎原听老头儿的话已然听的呆了,这会忽然见到他递过来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慌忙起身道:“这可绝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