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言,额角青筋暴跳,东方朔这才慢腾腾的开口。“父皇,您把身子养好来,要孙子何愁没有?就是儿臣夫妻没有,还有十一皇兄、九皇兄他们啊!对了,十四皇弟、十五皇弟也不小了,他们的婚事也该紧着了,十七皇妹是还小,但十皇妹他们几位年纪可不小,也该准备挑驸马了。”
东方朔不说没事,皇帝听了脸就沉了。
北边打了胜仗,要封赏功臣,平定宫变的功臣也要赏,薛缮晋一行募得的款子,账面上看堪堪打平他们此行的花费,皇帝本就为此气恨不已,现在东方朔又提醒他,又有几个皇子、公主已届适婚年龄,皇子成亲开府要不要花钱?要。公主下降驸马难觅,公主出阁也得一笔花费,也得建公主府,若嫁的是权爵之家,视情况而定,公主府或依婆家而建,或另寻处所建公主府。
想想还是儿女多是债是愁,儿女少也愁,怕不成材的多,到时继位无人可挑,才叫欲哭无泪啊!皇帝想到国库虚空都是因逆王所致,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太子忙上前劝了几句。
“得了,你别说了,朕明白,眼下,就是追回被挪出去的钱财要紧,那个消息放出去之后,那个孽子可有动静。”
“刑部大牢逮了几波杀手,看来他手边的银钱不少。”
“哼,他擅敛财,打小就是如此。”皇帝怒不可遏,但仍是敛了脾气,“薛家这事,我就交代给你去办了。你且放开手脚去办,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手软。”
慕越低下头惊诧万分,前世皇贵妃为何能把她整得那么惨,就是因为皇帝对她怀着歉疚,由着她折腾媳妇,皇贵妃不是皇后,也不是东方朔生母,但她是皇帝的妃嫔,是东方朔的庶母妃,一个孝字压下来,皇贵妃想折腾她,她就得生受着。
后来皇帝过世,皇贵妃后座彻底无望,太子也没尊封她为太后,只封了她皇太贵妃,妃与后的待遇相差甚大,皇太贵妃仗着娘家门生故旧满朝,几乎是挺着腰杆子与新帝叫板了。
谁让先帝去世前,吩咐皇帝要善待皇太贵妃呢!
新帝不是稚龄皇帝,不需人垂帘听政,不需皇太贵妃干涉朝政,老太婆就哭皇帝不孝,要去先帝灵前哭诉,逼得新帝青筋暴跳仍是拿她没辙,她要折腾慕越,他乐得有人能转移分担皇太贵妃的焦点。
但是这次……她眨眨眼,望向东方朔,他正好也看着她,见她看着自己,他眼中流露出笑意,但面上仍是毫无表情,慕越被他的笑意牵动,忍不住回他一笑,却立时绷住嘴角,她竟忘了现在是在皇帝跟前啊!
却不知皇帝看他们小夫妻打起眉眼官司,很是欣喜,故意装着没瞧见,眼角却是不时的瞟过去,太子紧抿嘴角,一字一顿的道:“父皇,薛家之事,是否要从长计议一番。”
“还计议什么?朕让他去募款,他募不到款子,那是他无能呗!回来朕好好惩罚他就是了,偏生不是,贪了钱,还怕人发现,想拖十一和十四下水,使出那般拙劣的手段败坏我儿名声,孰可忍孰不可忍,直接一掳到底,我看薛家那些门生、故旧们谁敢出头替他们求情!”
太子这才低声的应了。
临出宫门,黎内官的徒儿才匆匆走来,黎内官瞪了他一眼,“去那儿鬼混了,这么晚才回来。”
“师父您别恼,徒儿早就要回来了,是正巧遇上了宜和宫那儿有事,徒儿心想,皇上被薛家气病了,不知皇贵妃是否还在闹腾,所以去关切了下,才耽搁了时间。”
卓荣伸手挡在额前,黎内官冷哼了声,问:“皇贵妃闹腾了?”
“闹得可凶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招数全都出笼,佟雪姑娘说,皇贵妃这是真气极了,也没招了。”
黎内官却不这么想,这位娘娘手段心计可高了,她这般闹腾是在作给皇上看的,只可惜,她没料到,皇上早想对薛家出手,外戚对皇帝来说,是把双面刃,是助力也是阻力。
在皇帝需要的时候,外戚不帮着出力,就连宫里的娘娘一起被厌弃,但皇帝不需要时,外戚们若不知收敛,张扬如故,那么覆灭不过是迟早的事!
第四百八十四章 整顿 二
隔日早朝,皇帝尚在静养中,口谕由太子暂理朝政,晋王、顺王协理。
优先要处理的事,当属薛缮晋被弹劾案,但因前一日,皇帝在昏倒之前,已命御卫前往津州提人,并命户部官员数名前往津州,接替薛缮晋,与汾王、十四皇子继续募款事宜。
故太子这日并未对此事再做其他处置,廷议时,薛老太爷门生现任吏部郎中蔡方打头阵,薛老太爷另几个门生,分任职于太仆寺、吏部及兵部的几位官员,同声连气为薛老太爷抱屈,指薛侍郎私德不修,薛老太爷一生为国,为皇上、为朝廷供献良多,不想家门不幸,出了这等逆子。
话里话外尽在切割薛缮晋与薛家的关系,御史们也有话说了,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薛老太爷确实功在社稷,但薛缮晋也确实罪大恶极,他不至单纯的贪墨啊!那是灾民们的救命钱耶!他也贪?贪了就贪了,敢做敢当方是男子汉大丈夫!
谁让薛缮晋教唆王知府,纵妻女诬陷汾王清誉的?打算藉此要挟汾王,为其遮掩贪墨事实。
蔡方等人不敢要求御史提证据,只打温情牌,薛老太爷多可怜啊!老人家为国为民牺牲奉献,所以才没把孩子教好嘛!这能怪薛侍郎不长进吗?
御吏这边又有话说了,薛老太爷连齐家都做不到啊!诉请要连薛老太爷一起究责。
蔡方他们不干了!这不是把人往死里踩吗?皇贵妃多可怜啊!先是宁王死于非命,后是秦王死于逆王之手,天底下还有比中年连丧两子更可悲的吗?你们这些御史。怎好让这么一个可怜人没了娘家?
御史们嗤之以鼻,觉得蔡方他们强辞夺理。
太子由着他们吵,吵个尽兴,咱们再来说正事。
薛家另两位成员。紧闭双唇暗暗咬牙,心里恨极了大哥,老父拖着病体。殷殷告诫让他安份,这次当差,要捧着两位皇子,万不可因小失大,谁知他还是死性不改啊!
蔡方几个力战群雄,御史们恨得牙痒痒,只差没把手指戳到他们鼻孔去。大骂他们强辞夺理。吵着吵着,话题竟歪掉了,歪到去讨论,津州王知府妻女因何做出荒唐事?竟是受薛缮晋背后指点的,议论起外派官员的私德。及言行是否当得起主官职责,其中被提出来狠批的官员,多是出自薛家门下,当然,还有一小部份人在争论,以薛缮晋的脑子,他威胁得来王知府?。
一时间,向来以身为薛家门生自豪的官员,都收起往日张狂得意的嘴脸。起而代之的是小心戒慎,深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扫入薛家一派。
薛家宗亲有几户,原与薛老太爷交好走的近,最近这几日也不往来了,薛二老爷和三老爷不敢瞒骗老人家,薛老太爷在知道皇帝被气病了后。曾递条子进宫想面见皇帝,可惜,如泥牛入海全无回讯,他便改让大夫人请见皇贵妃,只是与以往完全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往日只消往宫门一站,自有人靠上来讨好,帮着通传、引路,现在不一样了,宫人面有难色的接了条子却不往宜和宫通报,让薛大夫人干耗着,后来还是大夫人的丫鬟机灵,拿了银打赏了守门的小官吏,才知道皇贵妃依然被禁足,皇上病了,太子明令不许前朝与后宫通传消息,以免造成宫里动荡不安,进而影响皇上静养。
薛大夫人在宫门外耗了一个时辰,就想回府的,后来想,她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相公怎么办?想到丈夫出门前,公爹殷殷交代,皇贵妃还把自己找去,又从王府拨了五百名护卫给他,深怕他出行,逆王会盯上他,谁知…谁知,他竟是自找死路!
想着想着,薛大夫人不禁掩面轻泣,这么大的事,皇帝都给气病了,连络不上皇贵妃,难道,薛家……。
看主子这般,薛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嬷嬷也跟着哭,一时之间宫门外哭声不断,御卫们纷纷侧目,知是皇贵妃的娘家人,有些人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理会,另有些人却是鄙夷的低声道:“那些灾民连哭都没力气了,她们倒好,跑到宫门前哭起来了?难道皇上还冤了薛家不成?”
“薛侍郎好样的,连赈济灾民的钱也要贪,真是没良心啊!可叹皇上这般重用他,没成想竟是这般的不堪用,把皇上都气倒了。”
“这皇上要是有个好歹啊!看薛家怎么自处,只怕连皇贵妃娘娘都要受累啰!”
那些御卫们七嘴八舌的诽议着,却是无人上前制止薛家人在宫门前痛哭,直到一队车驾自宫里出来,听到了哭声,派了个小火者过来询问,小火者问明白了,看了那几人一眼,随即回去复命,不一会儿,来了两位嬷嬷,其中一位圆脸和气的嬷嬷走到薛大夫人身前,温声问道:“敢问夫人是那家的女眷?为何在宫门前痛哭?可是有什么委屈?”
薛家的一名仆妇抬起头,泪眼模糊的,没看清来人的服色,以为是进宫的官眷动问,便道:“不敢劳夫人动问,我家夫人是为皇贵妃娘娘忧心……”
开口的嬷嬷与另一位交换了眼神,另一位个头较瘦的嬷嬷板着脸,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在此痛哭,给皇上触楣头?”
薛家仆妇一怔,心里暗道不好,大老爷所为是把皇帝气倒的主因,大夫人又在此痛哭,若让人扣个要逼死皇上,故意在宫门哭丧的罪名可怎么得了!
薛大夫人听到了,虽是心惊,但看那位嬷嬷的服色,并不是官眷诰命的服色,以帕子掩面起身走到那嬷嬷身前,“你是何人,胆敢乱说话,诬陷本夫人,来人,给我掌嘴。”
那位嬷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圆脸的那位嬷嬷却气急败坏的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啊!咱们姐妹是怕你们这般举措,会引人非议,才好心来关切的,你怎么一张口就什么诬陷的,还要人掌我们的嘴!真是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