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地面,那抹鲜艳的红犹如残败的红梅,任风翻飞。直视着那双再无生气的大眼,桑千雪在调息过后才抬脚缓步走上前,从腰间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凝视着躺在地上那抹艳红,缓缓开口道,“你这样瞪着我,定是想说你已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更不想做个傀儡娃娃吧!”
那样诡异凶险的地方,任谁也不再想去了吧!
拔掉瓶塞,她微垂眼睑,将瓶中无色无味的药水倒在那片红色上,仅片刻,这雪白的地面便凹下一个近乎人形的坑,血红的液体与那雪水瞬间渗入雪地,将这一片都染得好似血色的琥珀一般。
人的生命,有时候就是如此的脆弱,只需要片刻就能灰飞烟灭。不论生前是高贵如神祗,还是低贱如难民,到死的那一刻他们便归于平等,都是这般的脆弱,任谁也逃不掉。
人死,便是一了百了。
于她,也是一样‘‘‘‘‘‘
直到那片血色琥珀散开至最远的地方,她才收回视线,将那瓶子扔到了远处。这一次,她再没有先前的惧怕慌乱,眼底最深处的那抹平静,就连远处走来的男子看了,心中亦是暗惊。
不以为然的理了理衣服,她终是放下斗篷的帽子,那张精致且毫无波澜的脸几日都未见过阳光,在这雪地中愈发的显得苍白。
对面,那道青色的身影终是不急不缓的走来,一点点的靠近,直到在她身前五步开外,他才停下了脚步。看着脚下踩着的这片血色的地面,他不禁冷冷一笑,“恩,办得不错,这次知道斩草除根了。少了一个人,你确实少了许多麻烦,也多了两分胜算。我的孩子,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对付我呢?”
“很简单,要你死。”没有任何的迟疑,桑千雪并未与之对视,眼中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这个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这句看似好笑的大话,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要他死,她当然办不到,一年多前都无法办到,更何况此时她还有伤在身。
所以,这次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他死了,自然没有人再可以威胁萧景月的生命‘‘‘‘‘‘
而他活着,她死了,他应该也会觉得这样一个人的游戏实在是不好玩,不会再让那些不相干的人为她忍受折磨了。
此两样,于她都是有益无害,有何不可。
至于,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不要也罢‘‘‘‘‘‘
——要他死!
站在原处,男子不由得浑身一怔,神色也在那一刻变得有些恍惚。
这句话他已经很久再没有听过任何人说起了,一如一年多以前,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天台上,当着诸多教徒扬剑指向他,一字一句的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是定不会接受你的安排,成为你的傀儡的。”
呵!一年多了,这句久违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倒叫他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这世上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多得他都数不过了,可是他们没有任何人能够办到,哪怕是伤他一根手指头也做不到。
他生来就是掌控泫渊,掌控世人的命运,谁也伤不了他半分,这就是他的命运。
不过‘‘‘‘‘‘
那一次,他却叫眼前这个丫头将他重伤,乃至半年也未能全数康复。
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双眼好似能将她的心思全数看透一般,他微皱眉头,胸口那股涌动的气息告诉他,这一次似乎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怯弱的拼杀,迫切想要摆脱他和那泫渊少主的身份,所以上一次她才被迫做出那样的举动。而被她所伤,不过是他一时‘‘‘‘‘‘一时起了恶趣味的兴趣,想要知道被人伤害是何等滋味而已。
可这一次,他不再这样想,桑千雪亦是不再如当初那般。
片刻的沉默,他终是缓缓开口,“孩子,你变了。”
变得让他都有些惊讶,甚至让他有那么一丝担忧。可是,无论她怎么变,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永远都逃不出。
冷冷一笑,他抬脚上前两步,与桑千雪对立而站,沉声道,“动手吧,你既然这样选择了,本尊也只得如你所愿。”
如她所愿,也只是送她离开这个世界而已。负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他用指甲轻轻划破指尖,摩挲着那涌出的几滴鲜红的血液,心中却在默默的计算着什么。
两年前,那个男人亲自踏进泫渊去找他,只为托付一个人。
两年前,她在那人故意的牵引下独自踏进泫渊那块土地,当他看见她眼底那股暗暗涌动的邪魅之气,感觉到她身体里那股莫名诡异的气息,他才知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与自己也是一样,天生的魔体,却潜伏着犹如神祗般的灵魂。
她与他,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生来就该掌控泫渊,掌控这些世人的人,任谁也改变不了。
然,半年过去,他们却从师徒变为仇人,只是因为一个必将的决定。
这一次,他不再手下留情,不想再给她任何的希望和机会,因为‘‘‘‘‘‘她已命不久矣。
没得救,不想救,也无法救。
且,她不愿被救。
罢了,今日就做个了结吧,也当是为当日一时兴起所作的承诺付出代价。
静静的站在这里,两人仅相隔不足一米,亮相对望,各自脑中都有着不同的思绪。仅一瞬的迟疑,桑千雪终是先出了手,那双明亮的双眸也顷刻间变为血瞳,红得诡异。
先出手,便是输了,就让她输掉这一次吧。
瞬间跃起的身子,带着强劲的掌风和骇人的肃杀之气,这一次,她会拼尽全力,哪怕是明知会输,也会拼尽全力。
随着她的动作,眼前那道身影却快如闪电一般退至了十步开外,根本未见他是如何出手,一声闷哼随即响起。
冷冽的风掀起她白色的衣摆,随她一同跌落至很远的地方。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令人胆颤的声音好似撞击着整个地面,下一瞬就要将她吞灭一般。
遍地鲜红,艳得刺眼,比先前她所见的还要让人惧怕。那一瞬,她却极力隐忍着痛苦笑出了声,任由血液从嘴角涌出,染红那一身如雪白衣,和这一片圣白之地。
《妙龄王妃要休夫【完结】》第2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已渐深。
在那高耸的雪山顶上,竟独自飘起了雪,冷冽的风将雪花卷起,纷纷扬扬。天边一轮满月,将柔色的光透过这鹅毛般的雪花尽数洒在那雪白的地面,远远望去这片雪山亮得好似白昼一般,美丽却又有些遥不可及。
山腰处并未下雪,却有极少数的雪花被风吹起,在这里铺撒开来。在那块尚算平坦的地面,先前琥珀一般的颜色已全部退去,唯有那片染血的素白依旧未曾移动半分,只是被雪花盖得星星点点,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刺眼。
静静的躺在这里,双眼紧闭,聆听着山涧的风声,脑海中全是山顶雪花飘落的景象。浑身已经僵硬,甚至连血液似都不曾流动过,身上的伤口也被冻住,不能愈合也没有淌血,此时的她与一个死人别无两样。唯有,左边胸口尚且还留有一抹余温,心脏跳动得极为缓慢,好似下一刻就要停止一般。
那个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留下她一丝气息,让她体会这生死不能的感觉。
或许,分开久了,对他的性子也有些淡忘了,她竟然忘记了他的冷漠无情,忘记了他的残忍手段,但凡惹了他的人,又怎能有什么好下场,就连死恐怕都得死得最惨,最痛。
仅仅是将她留在这片冰天雪地里,他对她可以说得上仁慈了。
死吗?
不可怕!
她也从未怕过。
不过,她却能清楚的记得他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那句足以让她心痛如绞的话。
——你总是要我去做什么尊主,我不稀罕,如今我自己废了你给的那身武功,犹如废人一个,你该放过他了吧!
——不是本尊不放过他,是你不放过自己!你不必求人,就算本尊不动手,他也是断然活不了几日的,这就是他的命,谁也改变不了!
任谁,也无法改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黑,山顶飘雪,可那句话却依旧在她耳边回荡,任她怎样努力也挥之不去。
活不了几日,这就是他的命。
改变不了,改变不了啊!
离开也罢,送死也好,任她怎样努力,都是枉然。
可笑,可笑至极,她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换来的依旧还是这样的结果!
已经离开京城好几日了,也不知‘‘‘‘‘‘也不知他此时怎样,是死还是活了下去‘‘‘‘‘‘
夜越深,她的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模糊,在这片空旷的雪地,除了她这具尚有一丝余温的尸体,再没有多余的人,或许明日一早,等山上雪停之时,爹会下山来吧!
到那时,她应该已经见到了师祖,见到了景月的娘亲,还有姚贵妃‘‘‘‘‘‘
此时,她多么像是那个十六年前就被人遗弃在山腰的婴孩,浑身僵硬,就快死去。那时,她尚且还在襁褓之中,连拳头都尚未打开就被人遗弃在这里,如今再次归来,依旧逃不过这一劫,这就是那个男人经常说的命运吧!
躲不过,躲不开啊!
山涧的风越发的猛烈,吹得四处雪花飞扬,吹得她的脸苍白如雪,吹起那积压了少许雪花的斗篷,露出那腰间的一抹翠绿与绯红交织的颜色。
这个,可保你一生平安,你留着它。
带着这个,就好似我在你身边,也叫不忘不了我。
忘不了我‘‘‘‘‘‘
此生,她都忘不掉了,而她的又一次生命,也该结束了。
如若他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终究逃不过这一死,那他在那断魂桥前,一定能遇上一个女子。不过,她宁愿这一日永远也不要来,她可以等很久,久到足以让他幸福的过完此生,那时再见也不迟‘‘‘‘‘‘
也不知,是不是勾魂的使者来了,她竟然在这空无一人的山涧听见了铃声,断断续续,清脆空灵。
几声极浅的蹄声,伴随着那铃声渐渐靠近,空气中时不时出现几许热气,远远看去,却是个庞大的身影。
渐渐近了,那道浑身雪白的身影直直的站在已经毫无直觉的桑千雪身前,不安的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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