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辜地问:“母皇,怎么了?”
“化作春泥更护花!你是怨这些年来,朕对你不够好,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候,要把一切都给你吗?你要朕,要朕化作春泥?”她狠声问。
唉,好端端一句话,成了策反之词,看来母皇现在真是草木皆兵啊。
我摇摇头:“母皇多虑了,儿臣不敢。”
她只能压下怒气冷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正说着,就到了云妃的住处。有人要通报,却被母皇阻止了:“你们都下去!”
“是!”
我随着母皇走进了一间弥漫着檀香的房间,这是云妃的卧房。
走进一看,我吓了一跳。昔日里容颜娇媚的云妃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我和母皇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美人塌上,呆呆地望着房梁,眼里放着无尽的心事。
云妃见我们来了,连忙起身。
我以为他看到了我,会疯狂,会扑上来找我拼命。但是他没有,云妃的眼里只有痛苦,只有绝望,似乎报不报复我,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好好说说话吧。”母皇怜惜地看了她的爱妃一眼,竟然退出了房门,把我留在那里。
如果不带有偏见地看,我必须承认,云妃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的他还很年轻,他只有三十岁。母皇为了他,终日对我的父后不冷不热,有一段时间,母皇的心里只有他——春从春游夜专业,从此君王不早朝。不知道云妃有没有爱过母皇呢?还是说,他的心里只有荣耀与利益?
我问:“恨不恨我?想不想杀了我?”
“如果杀了你,我的女儿就可以活过来,我会的。”云妃的脸上竟挂着浅浅笑意,“以前一直自负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赢这个局,毕竟,太子是这样的软弱、愚昧,我告诉菲儿,要她不要错失机会,能够争的,就要去争,以免抱憾终生。我这一辈子,只教了她一件事,那就是争。我最大的错误,是教了她争,却没有教她退。是我害了她,我又怎么能怪你?如果我知道太子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我一定不会让她去争。云家的人,舍不得冒险。有的时候,退一步可以获得永安,但是那孩子不懂得退,在这种时候……竟然对你出手了,输得惨烈,我亦是没有话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殿下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
没想到一个深宫里的妃子能有这样的见识。
所以我说过,我怕的不是冷梦菲,而是云妃。如果在这个时代,云妃是女子,他一定可以位极人臣。
其实我对云妃已经没有兴趣了,失去了女儿的他,只是风雨中的一棵稻草,不用我动手,自然会折损的。我还是那个问题:“云妃娘娘,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母皇?”
云妃却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话:“要是当初,我没有摔倒就好了。”
“啊?”这是什么和什么?
然后,云妃和我说了他的故事,一个老套却真实的故事。
十二岁之前,从没想过要进宫。
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年幼皇上来府中安抚亲眷。因为丧母之痛日夜未眠,摔倒在皇上面前,犯下一生最大的错。
阴差阳错进了皇宫,为了生存而与皇后明争暗斗。
十三岁的时候生下冷梦菲,寄希望与自己的女儿,把女儿当作生命的中心。
十几年的宫廷生活浸淫,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手段非凡的后妃。
坐稳了贵妃的位置,成日忙于应付繁杂的事务,根本无心享受眼前的荣华富贵。
所以,如果要问有没有爱过。答案是——
没有。
当你爱上了一个帝王时,就代表着你将永远出局。因为爱,不计较得失,因为爱,不愿向她所求东西,因为爱,不屑去耍心机。爱,在深宫,是通往地狱的桥。
太忙太忙,所以没有时间去爱。太累太累,没有精力去爱。也,不敢去爱。
父后和云妃的脸在我的眼前交织、重叠。我看到了太多不想看到的东西。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我离开了云妃那里,回到了东宫。
云轩小映白衣水水横波,他们都等在那里。而我,太疲倦,不愿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出事了?”小映温柔的声音有些干。
“没有。下月十五登基。母皇打算退位。”我抛开他们,跑房里睡觉去了。
68殿试
终于等到了殿试这一天,母皇坐在王座上,而我和礼部的人分列左右。现在是个朝廷大换血的好时机,把跟从母皇的老一派大臣给换了,提拔属于我自己的人,这才是我插手殿试的目的。
原本内定状元是上官雅安,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来参加殿试的,都是科考中选拔出来的精英,没想到,这一榜进士中居然有个男人。
我低声问礼部尚书:“这进士里怎么会有男人?”
她小声说:“太子殿下,考试实行糊名制,其中情况,下官也不知。只是,等到放榜才知道其中有个男子,但章程里又没说男子不能参加殿试……所以……”说完,她又试探着问:“不如……让他落榜?”
我急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有人才是好事。”我自己当初也不是期望着夜樱能够考上吗?
母皇看了一眼排列在殿前的进士们,说:“按顺序来吧。”
名册递了上来,我念道:“杜希清。”
上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她不卑不亢地上前跪下:“民女杜希清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母皇似乎很满意她,于是敲了敲桌案:“小顾,你先考。”
“臣遵旨。”于是礼部尚书顾秋说,“先前翻阅过了你的试卷,窃以为你对治国齐家之道有些研究,能否举一个例子,论证当初太祖开国时期的……”
策论是考试的重头戏,可这些我根本不懂,胡乱听着就好了。好不容易等答完了,顾秋看着我的脸色问:“太子以为如何?”
“很好很好,留用吧。”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还是不要评头论足的好。
送走一个杜希清,又上来一个刘澜。
可惜顾秋还没出题,她就抖成了一团。母皇低声和我说:“问个简单的问题吧,把后面的人也吓着了就不好了。”
策论考完了,为了给那人一个机会,我决定出个文学类的题目。
我瞧了瞧外边的天色,说道:“现在正是春日,你就以春为题,作首诗如何?”
谁知道,这个刘澜不给我面子,憋了半天,才憋出“春风不度清平殿”就没了下句,连我个不懂诗的都知道平仄不对。母皇无奈地说:“紧张过头了。”
“怎么办?”顾秋问。
整个大殿静悄悄地,让人发指。
“呃……这个样子,总不能及第吧?”我汗。
“对对对,落榜、落榜。”顾秋连忙附和。
母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瞪了顾秋一眼,顾秋知道了自己的僭越,赶紧闭嘴不出声。母皇朱笔一画:“带下去,赏一杯茶好安神——落榜!”
没多久就轮到了上官雅安。这个时候气氛已经很活跃了,留下来的都是此次殿试的佼佼者。我和雅安之前就对好了题目,先让考策论,把《孙子兵法》的那套“兵者国之大事也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给翻来覆去说了一遍,然后就留用了。
排在上官雅安后面的就是那个唯一有资格参加殿试的男子。他一站出来,我们就目瞪口呆了——好漂亮的少年!虽然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明显是个美人坯子,柔弱的腰身,纤巧的脸蛋,文文静静清清秀秀,没想到殿试上也能看见美人哪!总算是弥补了夜樱不在的遗憾!
母皇却直起了身子:“叶樱?”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夜樱?!”
不能吧,虽然都是美人,可长得一点也不像啊!暖玉说:傻瓜,那是你亲戚!
我亲戚?没听说过啊……对了,父后家族那边有叶姓!
母皇说:“没想到叶樱也有志于官场,哈哈。”
一旁的四皇女碰了碰我说:“喂,你表弟真是个美人啊,引荐一下?”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定一定。”我表弟我自己都不认识,失策!
一轮考试考完了,最后只留下了上官雅安和叶樱。
叶樱冲着我暖洋洋地笑:“太子殿下请出题。”
有什么好出的?现在能分的官位都分了,就差状元和榜眼的巅峰对决了。我说:“这样吧,这里就数上官雅安文才最高,你和她对几个对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哟。”上官雅安你就偷笑好了,有了美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可是你。
叶樱礼貌地对上官雅安说:“请。”
我怕上官雅安招架不住美人的魅力,为了给她给眼色,我加了一句:“此时甚好,正值春日茶熟之际,不如每个对子里要有一个‘茶’字?”
上官雅安偷偷朝我翻了个白眼,然后附议:“叶公子姓叶,正好与茶相对,不如每个对子里也要有叶如何?”
叶樱依旧是礼貌一笑:“上官小姐请出上联。”
母皇高兴地对我说:“你这个弟弟,肚子里是真有东西。”我明白她的意思,上官雅安危险了,是不是?
上官雅安说:“香茶每向春暮死。”
叶樱不慌不忙地说:“冷叶合为晚秋生。”
用膝盖都想得到这回合没能考倒叶樱。
又接着对了好几个,上官雅安见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答出来,不免急了,一急,色女的本性就流露出来了:“好托碧茶风流种。”
“可祭红叶寂寞人。”叶樱一答完,发现自己被调戏……
上官雅安笑嘻嘻地再出:“今生有幸逢叶落。”我说,这在大殿上公然调情,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
叶樱是何等识大体的人?他淡漠地避开:“来世愿为采茶人。”
好不容易轮到叶樱出题,他出了不好对的对子:“茶可醉人何必酒。”……正当我怕上官雅安对不上来的时候,她又把调戏挂到了嘴上:“叶能香我不须花。”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