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您看是否可行?”
“早办了也早安稳下来。”红月大长公主欣慰地道:“小北,你放心。待那一日,祖母肯定给你做脸,将你的终身大事办的热热闹闹的!”
杨广北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意,低头道:“孙儿相信祖母。”
祖孙两人便开始谈起了如何操办这场喜事。谈的兴起,红月大长公主便让杨锦心去将杨二夫人和杨三夫人叫来荣享堂——具体肯定需要这两人操办呢。
移步室内。很快两位夫人便接了信来到荣享堂,一见杨广北便笑着恭喜打趣他。杨广北佯装羞涩,却坐着不肯离开,想要听她们怎么说。
兴国公夫人看了杨广北一眼,向红月大长公主谦逊地道:“不怕母亲笑话儿媳蠢笨,这如何操持这件大喜事儿,儿媳还需要时时刻刻请母亲教我呢。上次皇后娘娘的大事,都是由礼部打点的,儿媳都没插上手,真没学到什么……”
杨三夫人似笑非笑地道:“哦?二嫂可是堂堂国公夫人,打理咱们杨家这一大家子多少年了,您如此说,怕是自谦太过了吧?若是二嫂不愿意接这挡事儿……我倒是十分愿意的。”
杨三夫人说着对杨广北亲切地笑了一下,道:“正好替广度攒带点儿经验。”她又将笑脸转向红月大长公主,道:“母亲也知道,儿媳我从前很少经事儿,只是看的多,总有些眼高手低的毛病,趁着这个机会,我也练一练。”
而后又对杨广北略显歉意地笑一笑:“广北你不会介意的吧?”
杨广北尚未反应,杨二夫人就拦住了话,道:“敢情三弟妹是想拿着广北的人生大事当是儿戏呢!这可是咱们杨家广字辈头一个娶新妇的,难道不该慎重慎重再慎重么?”
她为此求教长公主,那是她对待这件事慎重,而不是她无能力;杨三夫人想也不想地就要揽权,反而是不慎重,是轻视杨广北这个人,丢杨家的脸面。
杨三夫人还要说什么,红月大长公主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手中茶盏往桌面上重重一放,呵斥道:“够了!你们两个也都是上了四十的人,一个不敢一个不会的,是什么意思呢!若是你们不行,我自己来!”
杨二夫人和杨三夫人连忙起身请罪。
红月大长公主肃然盯着两人好一会儿,也不再废话,就这么开始分配起两人所要负责的方面来。从定宴客名单,到盘盏的摆放,从府上的装饰,又到喜宴上的各等菜式,谁管哪一项,都一一分说了清楚。连杨锦心也得到一个负责茶水供应的差事——
“哪一处做坏了,又有谁该在其中故意捣乱,让杨家丢了人,就别怪我不客气!”红月大长公主最后警发狠告了夫妻二人并一个杨锦心,让让她们散了去。
最后,红月大长公主拍了拍杨广北的手背,长叹了一口气。
杨广北神色黯然,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我倒不是不会打仗,兵书武艺我也是祖父教出来的,他老人家当年也很满意于我……”
过了冬月,很快就是腊八。如今杨林两家成了姻亲,这腊八节礼当然要有来有往的。林家送过去的,是林宜佳亲手熬的八宝粥,而杨家送来的粥,是皇家赏赐的御粥,好不好喝另说,代表的是在皇家面前的脸面。
杨广北亲自领人送了来,当然也为了见一见林宜佳。
此时,他们二人在暖厅中对坐。
暖厅中摆了几盆水仙,开着暖黄色的小而娇的花朵,自若地散着馨香。
杨广北在煮茶。
他手上动作很熟练,如行云流水一般,却奇怪地并没有多少雅致的感觉,只让人觉得,他会煮茶,也很熟练而已。
“我十二岁的时候去过战场。”杨广北道:“那年秋天,我亲自制定了计划,亲自带着人,在那些牧民们没有上马为匪之前,带着一对脱了铠甲的西北军,不过是三百人,深入了草原。”
说到这里,杨广北有些沉默,像是在回忆当年那一场战事。许久,他才回神,开口道:“那一次行动,无疑是很成功的。我们祸害了几乎整个草原,一把火将牲畜最后一口也是最重要的一口口粮给烧了干净……我们并没有直接杀死多少人。但毁掉了草场,牲畜必然会饿死,没了牲畜,牧民当然也会饿死……大显严阵以待,而经过这一吃突袭之后,再凶悍的牧民也失了心气,为了活命,只能赶着剩余的牲畜远远地往西走往北走……”
“往西边……草原能够供养的牲畜是有限的,为了牧场,当然要争个你死我活;往北边……那里冬天真的能冻死人,穿再厚的皮裘喝再烈的救也没有用。就算有用,牲畜却肯定要大批大批冻死的……冻死了绝大部分牲畜,春天就会没的吃不说,牲畜也是要一胎一胎繁衍的,夏天牧草再好,又有什么用?人总不能靠吃草活着……”
杨广北递了一盏茶给林宜佳,道:“那一次行动,直接让西凉那边三年没有缓过劲儿来,再成功没有了。但,宜儿,你知道吗?不管我做的多好,带出去三百人回来了二百八十八人,不管他们多么崇拜我,不管祖父如何夸赞我,我都不喜欢战争。”
“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善良不忍之类的想法,只是真心觉得没意思。”杨广北将一盅茶一饮而尽,道:“真的没意思。所以,宜儿,我不想要武兴候这个爵位,你能理解么?”
林宜佳没有立即表态。
她刚刚一直在听杨广北说话,是很认真地听——据他说,他从很久以前的那个上元节就开始关注她的话,那她了解他就不够多。
她从来不知道,杨广北还曾经做过这件事。
十二岁领着三百人踏平草原,给大显西北带来至少三年的安宁……这得多大的功劳啊,为何她没有印象?而杨广北做了这么轰动的事件,为何从未听到盛京有人提起过?更别提嘉奖了……
“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事?”林宜佳心中存疑,就问了出来:“虽然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应该还在广州,但若是你十二岁就有了如此大功,又怎么会这么多年籍籍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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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事?”林宜佳心中存疑,就问了出来:“虽然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应该还在广州,但若是你十二岁就有了如此大功,又怎么会这么多年籍籍无名?”
杨广北摇头,道:“这件事儿,当时组织的时候,那三百兵将是私下自愿参加行动的。我们是过去扮马匪,而不是军事行动,所以根本就没有在兵部报备。就算报上去……朝廷是要脸的,怎么会嘉奖一群‘马匪’?”
“而那些将士在行动的过程中每一个都得了极其丰厚的财富,除了少数原本就有职位在身的,绝大多数人都解除了军籍,闷声发大财,做富家翁去了。”
“我祖父当时认为,我在草原放火,行的是绝户之计,有伤天合。而我又那时候才不过十二,若被人得知内情,肯定会认为我这个人,小小年纪,心思毒辣……祖父不想我一辈子被这么一个名声,就将这一次行动瞒了下来。跟着我出去的那些人都同意了。给朝廷的消息,就说是有悍匪在草原上流窜……混了过去。”
“这件事情,除了当时参与的那些人,连祖母都不知道。”杨广北看着林宜佳,补充了一句,神色之间,露出隐隐的忐忑不安。
他做了那件事,连他的祖父那样一辈子征战沙场见惯了生生死死的老将军都觉得是绝户之计,觉得他狠辣……那林宜佳呢?她会怎么看自己?
杨广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说的这么明白。
此刻,他盯着林宜佳的白嫩中隐约是粉粉的健康的脸色,不敢错过她的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盯着盯着,他却突然发现,她皮肤上那些极细极细的透明的绒毛,居然很可爱……
林宜佳捧着茶盅,思索了一会儿,恍然明白,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千里,你是认为,战争的本质是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在战争中谈善良,都是虚伪……是这样么?”
这句话,将杨广北的心神从那些美妙的绒毛上震了回来。
原来,她能够理解他……杨广北不禁微笑,点了点头。他就是看不得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还要这样讲究那样讲究的,所以觉得。战争真的很没意思。
林宜佳微微颔首。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千里,若如你所言,当日袭击我的那队人马是直接听命于现在武兴候的,他同时针对了我们两个。你准备如何让他付出代价?他是因为害怕失了爵位才针对你我的,若不拿走他的爵位,又怎么算他付出了代价?”
一个人为了“什么”去害别人,那就要让他失去了那个“什么”才算是真正地让他付出了代价,受到了惩罚。对于杨三爷来说,哪怕是他没了性命,他的爵位落到了他的儿子头上,那就是代表他的愿望实现了,他也能含笑九泉的。
武兴候是杨家的根本。
杨广北是杨家人。他十分敬重他的祖父,断然不会让武兴候这个爵位失去了传承。
而他自己偏偏又不想要。
恩,林宜佳也不是非要让杨广北要这个爵位。但这个爵位总得有个安排吧?而杨二爷名下已经有了个国公的爵位了。
杨广北沉默了。
他是真心不想要这个武兴候的爵位,因为这个爵位一向代表着赫赫战功。若是杨三爷不来找他和林宜佳的麻烦,他真心觉得。杨三爷的功绩是能够配的上这个爵位的,就算他只是庶子。
实打实的军功,无关乎嫡庶。
杨广北一度认为,杨三爷得了这个爵位,比杨二爷都名至实归。
但现在……
杨广北沉默许久,才叹息道:“宜儿,让我再想想……”
说这话的时候,杨广北紧紧盯着林宜佳的脸,很怕在她脸上看到失望之色。但他看的很仔细,却也什么都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