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闪烁,随着夜越发深冷,城墙上零星火点也陆续熄灭。
汜水关高耸巍峨城墙在漆黑夜空中只剩了一道深黑色影子。一条灰黑色人海悄无声息朝着关内星火密布的大营蔓延而去。
而北狄汜水关大营里面对外面涌动的一切丝毫不知,因这夜太冷,风太大了,营房外面除了数队巡逻外。少有人过,士兵们都躲在帐营里面肆意说笑取乐。
自逆水盟约后,北狄人就成了漠北的王者,他们的铁蹄所到之处,当地民众无不避让,北狄人群居之地,当地民众退避三舍。而汜水关这里。是北狄驻兵要地,除了些被强抢而来的劳力和以供北狄士兵取乐的妓营女子外,几乎看不到漠北民众的身影。所以虽然舟州一夜惊变,舟州城内北狄士兵被屠杀殆尽,漠北各州大营风声鹤唳,可是汜水关这里却依旧是一派松散景象。在这里漠北是绝无可能掀起浪花来的。
这般奇寒夜里,汜水关巡逻长官自是将职责忘得九霄云外了,将任务派下去之后。在妓营里快活了一趟,就窝在大营里睡大觉。
营房外头凄厉风声呼啸来往,而大营里火盆正暖。这长官四仰八叉躺着,鼾声如雷。营房外头似有重物被大风吹到了,突然发出了啪一声巨响。这人翻了一身,嘟哝骂了一句后,眼睛都不曾睁开看一回。
火盆正旺着,营房内热度渐生,这人睡得热了,一脚踢掉狼皮毯子,继续睡。外头通亮火光透帐营进来,照在他满是肥油的脸上。有几只野猫发出了凄厉惨叫。他脸上肥肉抖了抖,这鬼天气居然还有野猫叫春,倒是少有。只是这声音一声接一声,也太过刮噪了些,搅了他的好觉。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对面帐营上火光通亮,将外头来往人影拉得硕大后如张牙舞爪的鬼怪印在帐营上。
突然外头一声惨叫划破了周遭寂静。
他一惊坐起。
面前通亮。自己所在帐营已是烧了一半,火苗顺着风高,腾一下蹿得老高。他呆愣愣看着半响,总算是醒悟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狼皮毯子裹住头和身子,就钻出营帐。却一下子惊呆住了。
到处都是火,似乎天下火雨,一下子将所有的营房都烧了起来,入鼻来的尽是糊焦气味,冲天火光之中无数人惨叫奔跑,有的身上还带着火苗,在地上如野狗子一样打滚,有的光着身子,没头苍蝇一样乱蹿一气。突然滚滚马蹄声从南往北而来,马上灰黑狼旗飘展,只片刻就冲了过来,明晃晃大刀如切那大头萝卜似的冲那四下乱蹿的人一挥而过,皆是刀刀带血。
这人惊恐看着眼前一切,一再揉自己眼睛。这一定是他在做梦,这一定是他在做梦!萧家军怎么会到这里来?二王子大军到了舟州,萧家军现下不是应该死守舟州不出吗??怎么会到汜水关来的?汜水关城墙高耸,居高能看数十里之外,且哨岗守卫密布森严,十步一岗,百步一哨,怎么会无一点警示消息传来的?
可任他将眼睛揉疼了,眼前的仍是修罗地狱场景,到处都是火,无数人在哭喊惨叫,那灰黑狼旗如水漫之势汹涌过来,吞噬着所经过的一切。
这人确定眼前一切不是他在做梦后,腿脚打颤,转身就跑。却还未等奔几步,身后腥风已至,他背心一凉,一只银色长枪从后背贯穿他前胸而过,一头黑色骏马从他头顶凌空越过后,他嘭一声扑倒在地上了。
大周天顺元年,漠北舟州一夜惊变,北狄二王子宇文飏率十万之众浩浩荡荡反扑舟州。而漠北萧帧却令萧家军副统领方墨率二万余萧家军昼伏夜出,绕过北狄反扑大军,于十月初八日夜晚偷袭汜水关。竟是于这一夜之间就拿下了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汜水关,切断了在漠北腹地的北狄人的回路。
消息传来,天下震动。
汜水关素有天下一关之称,从前掌着大周朝北边的门户,把守在这里的萧家军打退北狄人一次次的南进。这里是北狄人不可逾越的障碍。大周永历三十年,肃北王萧和在粮草不继情况下依旧能凭在这巍峨城墙将北狄可汗宇文贺然挡在了汜水关之外达半月之久,后因被部下出卖才失守这里。从这以后,汜水关就成了北狄人进出漠北的最重要通道。北狄人从这里源源不断将来自大周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美女奴隶运回拉贡大草原,也同时不断将自己凶悍铁蹄密布在漠北各处,隔逆水贪婪看着中原的锦绣山河。
可不过四年,这座北狄人用无数鲜血夺过来的汜水关却在一夜之间就又回到了漠北萧家军手中。
大周天顺元年十月初十,汜水关失守消息传到了距离舟州城约十里处北狄大营中。
宇文飏脸色铁青,紧紧盯着趴在地上索索发抖的传信兵,突而一把掀了案桌,抽了大营旁边挂着的大刀,狂叫一声,一刀将那小兵砍成了两截,血水流了一地。大营两边的北狄将领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汜水关失守后在漠北腹地的北狄人将会面临何种惨境,这大营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就如同那圈门被关上了,再凶狠的狼,也只有被收拾的份。
尤其现在天已经进了十月,漠北酷寒的冬天已经到了,处在漠北腹地的北狄人粮草,兵源,御寒皮草等等都不会向从前那么顺畅了。这些以前还可以从漠北当地得到补充,可是现下却不一定能如愿了。那些仇视他们的漠北人从前是不得不将他们这些东西拿出来,可是现在他们有了依仗,要想让他们拿出自己的东西来,献给自己仇人,只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事。
是的,这三四年来,他们是漠北这片大地的王者,他们用自己手中凶残的马鞭令这群人不得不低头屈服。可是一旦他们手中的马鞭没了力气,面临的就是漠北民众疯狂的反噬。
那传信兵身上的血水溅了了宇文飏一身,呼啸寒风从帐帘里钻进来,只片刻他脸上血水就变得冰冷,湿乎乎贴在脸上身上,这刺骨寒冷终于令他恢复了神智。他眸子里的疯狂的嗜血幽光慢慢平静了下来。
候在旁边的侍者胆胆颤颤看了宇文飏一样,上前拖了那死尸出去。
漠北十月冷风呼一下子吹了进来,大营里事物翻卷声噼啪作响,偌大营房里面尽是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宇文飏站直了身子,将手中大刀交到侍者手上,回到统帅位置上,缓缓看过两边亲信部下。汜水关的突然失守使得他们成了困兽,要么挥兵返回,夺回汜水关,要么拿下舟州,绝了萧家最后一个人。
可是这两条路都不好走,挥兵返回,夺回汜水关谈何容易?那里不是别处,是天下第一雄关,数百的巍峨城墙哪里是那么容易翻越的?那方墨既是能一夜拿下汜水关,必是会料到北狄大军会返回夺关。此人诡计百出,犹善制作各种诡异利器,从前肃北的连珠弩,现在舟州的回回炮皆是出自她手里。天知道汜水关那里还有什么东西等着他。若想要从她手里夺下汜水关,无疑是一场无比艰难之战。(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硝烟
至于拿下舟州,他们从汜水关到这里头一天就试过一回了。萧家的狼崽子比其父兄更是心狠手辣,那回回炮的利害他们是领教过了的,军中上下对那东西的惧怕到这时候还没有全消,这时候出战,无疑胜算不大。
可是他们若不选一条路来走,等那方墨站稳脚跟,从汜水关夹击过来,等待他们将是一场死亡之战。
宇文飏深深吸一口气,浅色眸子幽光流转,缓缓说道:“萧帧,舟州……”
相比夺回汜水关来说,他仍是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
众将轮序出去,准备进攻舟州事宜。偌大营房内只剩了宇文飏一人,他手支着头静静坐着,冷风从帘帐缝里钻进来,他胸口曾受过箭伤地方隐隐作痛。宇文飏不禁抬头抚了抚胸口,浅色眸子里嗜血幽光再次浮现,嘴里阴森森吐出两字:“方墨……”
他话音刚落,突地一阵冷风进来,将帘帐高高扬起,外面有无数细小东西随着冷风进来,噼噼啪啪铺满了大帐满地,有不少粒飞溅到他面前黑漆漆案桌之上,只一瞬间,黑色案桌上变成了黑白色。他用手指粘起那东西看看,豆子大小的冰冷东西,晶莹剔透,正在他手指上慢慢融化。
宇文飏脸色突然变白了。立时站起身来,一把掀了帘子出去。
灰黑色苍穹下,漫天鹅毛大雪正纷纷扬扬落下,只瞬间将这片苍凉大地变成了灰白色。宇文飏的脸色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了。漠北大雪的提前落下更是预示着北狄大军前路的坎坷。
大周天顺元年十月初九,漠北第一场雪落下了。围守在舟州城外的北狄大军于这日午时开始攻城,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后,方才撤军。舟州城下已是无一块平坦处了,巨石凌乱散落,尸横遍野,尤以城墙下面最是密集,几乎找不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了。舟州灰黑城墙似被血水泼过,布满了一道道猩红印迹。
萧帧站在城墙之上。缓缓看过城下之后,抬起头。遥望北方。那里是方墨会归来的地方,汜水关已是到手,她这会应是在路上了,依她性子,必是日夜兼程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了。只是这雪太大了,她去汜水关时,一切求轻便,所带用物减了又减。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些法子来避一避这寒气。
雪越发大了,天地间一片凄迷。萧六撑了伞过来,挡住他头上风雪。萧帧转身下了城墙。舟州城中几家灯火中凄迷。妇女小儿悲切哭声顺着风隐隐传来。这场守城之战异常残酷,这一日之后,舟州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失去了亲人。可是他们没有退路,一旦让北狄人拿下这座城池,依着宇文飏有仇必报的个性。一定会将这里变成一座地狱之城的。
萧帧进了大帐之中,招了周子欣进来,问了战后善后事宜,以及军中物质军备情况。周子欣将一切详细说明,说道:“别的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