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脱衣。方墨见他动作缓慢,心中实在不耐,拿刀往前里一送。那小子猛吸一口气冷气,一下子捂住了颈脖,回头看方墨。
方墨冷冷低声说:“你再磨蹭下去,我就割断你的脖子!还不快些?”
那小子得了警告,动作就快了许多,将脱下的夹袄递给方墨。方墨一把将他扯过,让他面墙而立,几下便脱了身上狼皮坎肩,套上夹袄,又将地上那人毡帽换戴在自己头上,这才将那小子扯转过来。
那小子愣神看方墨,突然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方墨一愣,一把将他推靠在墙上,短匕对准他鼻子,低声道:“像不像的,不是你说了算。你给我老实点,若是敢使奸弄滑,仔细你的小命!”而后扯过他,踢一脚,道:“走。”
那小子腰间被方墨拿刀暗顶着,不得已行在前面。两人从暗处出来,方墨拉下毡帽,盖住眉眼,一双挽着食盒,另一只袖里藏着短匕,顶着这小子腰间,逼着他往门口走去。那小子不安,频频回头看方墨。方墨一脚暗地踢去,低声喝道:“看前面路,快出去。”
那小子挨了两脚,就不敢再回头了,带着方墨走到大门口。格桑其喝道:“站住!”腰间重物一顶,那小子不由得直起了腰身,眼角余光往旁边一瞟,方墨冷森眸子正盯着他,他不由得扯出几分无奈笑来,点头哈腰用北狄话热络打招呼。
方墨见他一口北狄话说得这般顺溜,心中警觉,怕他使诈,便又靠近了几分。格桑其走了过来,看了那小子几眼,又随意瞟了方墨一眼,让开道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方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低着头,从格桑其面前走过。才出了门口,那小子突然不走,方墨一下子撞到他后背,手上食盒险些落地。
方墨转头,面前那小子一双黑亮眼睛又眨了几下。方墨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有意的!她心中恼怒,因是出门没几步,她也发作不得,正恨得牙痒,突然听到身后格桑其大声叫道:“站住!”
方墨略一愣,却身边突地一空,那小子竟是一下子蹿到了格桑其身边了,速度快得惊人。方墨一把没有拉住,便知道不好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立时拔腿就跑。
格桑其虽是没有看清楚方墨面相,却也立时明白,逃跑那小子有问题,于是一把将闪在自己身后的小子揪出来推到身边人手中,喝道:“看住了。”再一挥手,又道:“给我抓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
方墨强撑狂奔,专往黑暗角落里钻,可身后追兵仍是紧追不放,她伤腿好似断了去,渐渐使不上劲了,格桑其的喊叫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家伙现下是什么嘴脸,自己万万是不能落到这厮手中的。
月明月暗,大街上空落落无人,前路渐渐有些恍惚了,身后的喊叫声断断续续的。方墨知道自己已是撑不了多久,她转了一弯后,扶墙连连喘气,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棵大树,树边系着一匹马。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方墨拖着伤腿过去,扯下缰绳,翻身上了马背。格桑其带的人已是将她团团围住了,长鞭卷到,她一把拉住,短匕飞掷过去,那人大叫一声倒地。方墨得了长鞭,狠狠一鞭子挥下,马长长嘶叫一声,直直立起,而后落地,一跃出了人群。
终于是脱身了,方墨紧绷心弦松解下来,死死抓了马鞍,一头伏了下来。
似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里白雾森森,她走了良久都到不了头,周围明明有人声,却一个人影都不见,刺骨的冷,她身上穿得不多,心中急切想寻处人烟,于是便随着声走,那么大的雾,她走了良久。突而听到一个熟悉声音,便站住了脚步,大声叫道:“爹!爹!”
周围声音却全消了去,那种安静让她心里起了一股森然怕意,可是刚才那声音,她是不会听错,她耳朵一向敏锐。她大声叫道:“爹!爹!你在哪里?我是墨儿。”她的声音进了森森浓雾里,像是一下子被吞了进去,周围静得可怕。
终于有人影从浓雾里靠过来,一身青布衣衫,面目白净,眉眼温煦,正是方大福。她一下子扑过去,还没有开口,就被方大福一把推开了来,他看着方墨诧异说道:“闺女,你怎地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快回去!”然后不由分说又是一推。
那白雾一下子消散了去,方墨听到了声音,水流过的哗哗声响,那么近。方墨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轮白花花日头正临面照着,骤进眼的光亮使得她眯起了眼睛,高远天空有苍鹰展翅飞过,苍凉叫声一如高原上风辽远广阔,她闻到尘土气息。
方墨坐起身来,转头四下看去。她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水涓涓流过,河面上波光闪闪,倒映万道光亮,小河旁边有一匹黑棕马,正甩着耳朵,伸长了脖子饮水。顺着河流往上,是一片树林子,九月河西高原已是近了冬,零落枝桠上树叶只剩了少许,风吹过,微微起伏着,参差之间露出了几处矮小屋舍来。有炊烟起,犬声断续可闻。
转向另一边,沿河而下,两边则是偌大一片民居了,屋舍连绵纵横,喧闹人声顺徐徐风过来,此起彼伏不息。
这里就是乌远城了,临近河西高原,再往北去,便进入了北狄腹地。乌远城,她将在这里转身,回到漠北去。
方墨将伤腿收起,忍住疼痛,解开层层包裹,她脚踝那处已是惨不忍睹了,红红白白一道一道的印子,一动便痛彻心扉,脚趾那处成了一片淤青色,感觉不到一点知觉。方墨抹了一把额头上冷汗,一颠一跛挪到河边上,用河水清洗了伤腿,刺骨的冰凉使得疼痛略减。
清理了伤腿,又将手脸抹黑几分,在河边睡也半夜,她身上早是一身泥,东蹭西抹一番,河面倒映出的影子就是个衣衫褴褛黑瘦的少年了。她这才上了马去,顺河往下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厨房的掌厨师傅
天进了九月,河西高原上已是有了隆冬迹象,难得一回艳阳高照天,乌远城一派热火朝天景象,这座北狄边城地处河西高原边缘,为三地连接要道,再往北去便是北狄的拉贡大草原,往西穿了河西走廊便能到达金泽之国,那里有座著名金色之都,传说整座城池都是黄金铸成的,每到太阳升起时,便会发出耀目的金色光芒来。
漠北与北狄虽是连连争战,但是巨大的利益仍然驱使则无数商人穿了河西高原来到乌远城,无数的商人也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加之鞭长莫及,北狄对这座边城管辖并不严格。乌远城因此而繁荣,但同时也十分混乱,各色人混合杂居。
萧家军第二军副统领孙瑾瑜严守汜水关之后,在漠北腹地的北狄人纷纷从这里返回拉贡大草原,将在漠北收刮的各种宝贝在这里换钱物带回北狄腹地,许多无辜被抓的漠北民众也都在这里被卖。寒冬将至,这些被抓的人在经历的河西高原上寒栗冷风之后,许多人已是无法再熬到大都,乌远河两边叫卖奴隶的马车也多了起来。只是围观的人众,买得却少,所买得也只是些年稚貌佳的少女。
方墨骑在马上过,心情低沉,她一路过来时就看见六七辆这样的马车,倒也有些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换了男装,否则说不定自己这会也成了这些人中一个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车马流水似过,衣衫褴褛的乞丐满地可见。方墨骑在马车一路上过来,鲜少有人多看她一眼,过了桥,远远就看见一队持刀拿剑的北狄人凶神恶煞似过来,所经之处鸡飞狗跳,叫骂声和哭喊声乱成了一片。
她连忙勒转马头,快行到一条小巷子里,等那伙人过去后。这才出来,街面上已是乱糟糟一片。巷子口的一家牛肉面摊子桌凳皆被掀得乱七八糟。当家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面相是中原人,两人皆是一副大块头。那当家的婆娘一边整理着桌凳,一边骂骂咧咧道:“杀千刀的王八贼,拿了一张画像就想满大街抓人。做梦吧。”
方墨将马系在巷子边一棵树上,坐到桌凳前,高声喊道:“老板娘,来一碗牛肉面!”
那婆娘应了一声。丢了手中活计,笑眯眯给方墨桌上摆上了调料筷子。方墨笑着问道:“老板娘,你这铺面怎地成这样了?”那婆娘口沫横飞说道:“哎呦。客官,你是不知道,刚才来了一伙人,拿了一张画像挨家挨户的抓人,你看。你看,前面那几家跟咱家一样,被掀得乱七八糟的,客人全赶走了。”
方墨见这婆娘是话痨子,又引诱笑着说道:“他们找得是什么人?不会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吧?”那婆娘哼哼冷笑几声。说道:“什么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画像里那人不过是个十五六岁小娃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只怕是连鸡都没杀过,怎么会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我看这小娃子必是这些北狄人沿途抓的,想带到大都去卖,却不想被他中途逃脱了。这些北狄人最不是东西了!”
方墨装作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四下里探头探脑看一通,低声说道:“老板娘还是仔细一些说话!这里可是北狄人地盘,莫要招惹了口舌是非!”那婆娘爽朗胆大,见方墨担心她,倒觉得亲切起来,一屁股坐下来,笑着摇头说道:“没事,没事,这乌远城虽是北狄人地方,但是咱们中原来的人也不少,北狄人将咱们不当人看,偏又稀罕咱们的银子,咱们骂他们几句,他们也听不懂,不要紧。”
方墨放心点了点头。这铺面当家汉子下好面,端了过来,笑呵呵说道:“客官,慢用。”又将自己婆娘拉扯起来。他婆娘一把甩开他,道:“这会又无甚事,你拉我做什么?”这汉子看一眼方墨,低声说道:“人家小哥说得话也是正理,你成天嚷嚷,小心祸从口出!”
这婆娘瞪了自家汉子一眼,道:“行了行了,你别在一边唠叨了,忙你的去,我歇会。”汉子摇了摇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