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服饰与丁仲所带人马一般无二。
原来丁仲在外头也布下了人马。
徐玉笙拉着方墨起身,都从对方眸子中瞧出决绝来,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方墨自是不用说。徐玉笙也早就不是当年的善类,如今的燕京于他们而言是龙潭虎穴,也只有最强者才能活着出来。
趁着丁仲等人还在下头,此时还有半分生机,若是等待他上来了,插翅也难飞了。
徐玉笙一脚踹开那门,举剑往外面杀去。方墨紧随其后,一刀消断才转过头来的一名兵丁。外面这伙兵丁原本是把守在外面的。只等里面有了命令还下手,哪里会料到等来的却是敌人狠辣的杀伐?数十人的队伍猛然被冲散了。但就因为这么片刻拖延功夫,丁仲等人已经出了洞来。
方墨见屋门灯火一亮就知道丁仲必是要出来了。低声对徐玉笙说道:“咱们分开逃。”徐玉笙点了点头,一剑砍到左边那人。身子一矮往左边斜坡滚过去。
那斜坡下方就是重华宫了,宫檐连绵起伏,虽苍凉却也浩大。方墨见徐玉笙已经脱身有望,也不恋战,转身就往隆庆寺奔去。
丁仲带着人马在后面穷追不舍,今日这局他费了不少功夫,等了多日才来,自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收手,眼见那黑小人影闪身往隆庆寺厢房摸去,丁仲虽是一怔,却也连忙追过来。
方墨见丁仲这时也不放手,微微一笑,清冷月下,白皙小脸多了几分阴森森寒厉,闪身进了东侧厢房里。
这厢房不过二三十尺见方,分了里外两间,裴府二小姐睡于里间青色幔帐之中,大丫头青翠的铺位摆于隔间旁边,侧身睡着,消瘦肩膀随着清浅呼吸微微晃动。隆庆寺的夜晚最是恬静不过,初冬微寒,这厢房之中却甚是温暖,女子特有的馨香弥漫。
方墨悄无声息站在大丫头青翠身边,这姑娘今年方十六岁,是最好年华,为二小姐裴胥云身边最得力干将,在梨香院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人也最是聪明不过,虽然下头粗使丫头怨声载道,可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极是温顺能干。以后跟着二小姐裴胥云进了忻王府,等到忻王登了大宝,她的日子自是会水涨船高,风光无限。许是正做着这般好梦,唇边犹带了一抹浅浅微笑。
突而起了一阵风,月下树影轻晃,紧随而来凛厉杀气使得这温馨厢房中温度速降,丁仲黑幽阴森身影已然上了门边。方墨手中短匕悄悄伸向大丫头青翠颈脖,轻轻一划,那姑娘犹在睡梦中就丢了命去。
丁仲一把推开那门,风猛然进来,里间青色幔帐随风舞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一道黑小人影在青色幔帐中一闪而过。
丁仲心中冷笑一声,径直上前来,冰寒冷剑轻轻挑开青色幔帐,里头一人背身睡着,纤瘦肩膀尤还微微细颤着,他将长剑轻轻搁放在那人颈上,冷笑一声,说道:“到了这里阁下何必再装?”
裴府二小姐裴胥云这些日子可是累坏了,新嫁在即,又是这般豪门贵富,许多事情都得一一算好,不能轻易有失。好容易忙得差不多了,跟着母亲上了隆庆寺,听方丈大师讲了小半日的经,于这夜睡得正是香甜不过。突然就察觉到寒冷,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一条冰冷如毒蛇样的东西悄无声息爬上她纤细脖子上,耳边一声音阴森森如鬼魅般说出一串话。
裴胥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转过身去,这屋无光,但是窗外有月,门大开着,风进来了,她床头赫然站了一黑幽幽身影,这人影衣衫随风飘展起来,如鬼魅阴森森突临,凄凉冷月照于他苍白面上,幽黑眸子带着无边森寒正直愣愣盯着她,颈上那冰寒的东西使得裴胥云颈脖微有些疼痛。裴胥云怔怔看了半响,突然醒悟过来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叫。
“啊——”
这凄厉叫声在这浩大寂静寺院之中犹是惊悚,不过片刻后厢房中几屋灯火相继亮起,就连知客僧庐之中也相继燃起星星灯火。裴夫人胆胆战战起身,在一众丫头婆子拥簇下了出了院门,幽静寺院之中一轮冷月似水,一溜厢房檐下已经点起了数十盏灯笼,忽悠悠随了北风转动,院中许多穿了单衣的丫头婆子站了一地。
苏妈妈几步上了前来,脸上惨白,犹如见鬼了似的,裴夫人正要说教几句,这也太没体统,裴府乃燕京最顶尖侯门,名声最是要紧,这般外寺厢房之中虽无外人,但是丫头们仅穿了单衣站在院中,成何体统?以后二小姐嫁进王府,指不定会有人拿这个做说词,没得下了二小姐的脸面。
可苏妈妈已是紧紧握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夫人,是二小姐。”
裴夫人一惊,只觉得这会连脚步都踉跄起来,若不是苏妈妈劲大,硬生生拽住了,她只怕要跌倒在地了。裴府与忻王府联姻在即,多少人眼红盯着,眼见皇上身子骨越发不济,忻王承继大宝已是提上日程,她女儿荣华的日子只在眼前了,竟是出了这一事!若是宣扬出去,那还得了?裴夫人冷冷看了一眼院中索索发抖的丫头婆子们,阴森森对苏妈妈说道:“你做得好。”
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关了内宅大门,息了所有声音,总归还是有生机的。
裴夫人微颤颤在苏妈妈搀扶下往二小姐裴胥云厢房走去,门大开着,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冲鼻血腥气,裴胥云身边大丫头青翠那铺上满满是血,沿着地面如小溪延伸过来,直至门边。那丫头脖子上破了好大一个洞,就这样仰面躺着,昏黄灯火照在她青白面上,分明还带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裴夫人也忍不住“啊”一声尖叫,几乎要晕厥在地上,苏妈妈狠狠掐了她虎口一把,她这才手扶了门框,微颤颤站住了,往里间看过去。
隆庆寺厢房舍塌上青色幔帐混乱垂着,里头隐隐有一个人。裴夫人几步过去,一把揭开那青色幔帐。她女儿裴胥云紧紧缩在床里头,身上仅着了一件细滑单衣,小脸上一片苍白,雪白颈脖之上隐隐有一道骇人血线。裴胥云看见有人揭了幔帐,又是一声尖叫。
裴夫人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裴胥云这才看清是母亲,于是紧紧缩在裴夫人怀中,光溜溜纤白手臂直直指向前方,惊恐叫道:“娘,娘,是他!他杀了青翠!”
裴夫人顺着女儿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里间厢房角落里还跪着一个人,因是在角落里,她也看不清那人面容,但是仅凭了身形就知道这人必是一个男子,她这会却是无比镇静下来,女儿还小,还需她撑着,她冷静让苏妈妈将架子上的灯往前里挪了几寸,便看见那人面容。
那人已是上了年纪,两鬓皆有些发白,着了一身灰布衣衫,平素总是默默站在大少爷裴胥青身边,等闲不会吱声,永远如他主子那样温煦尔雅了。而这时却满面苍白,恍是一下就老了数十岁似的,静默无声跪在角落里,他身边地上还放了一柄带血长剑。(未完待续)
第八章 好差事
裴夫人尖细指甲死死抠进床板里,紧紧盯着地上跪着的那人,心思纷迭如潮涌从眼前过。
她娘家威远侯府也是燕京一把手指数得着高门大户,当年自己以二八最好年华嫁进裴府做续弦,谁也不看好,就连她自己心里都难受过,可是洞房花烛夜,掀开盖头那人无双风姿只一刹那就惊了她的心,原来她的夫君是这般人杰。心惶惶颤颤的,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这那时就有了定夺。
可是接下的岁月却如一把锋利的刀,将她如水温柔情怀慢慢消薄。她心动那人面上淡雅温煦如水,里子却冰寒冷淡,她永远都触不到他的内心,他与她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就连她为他生得一双儿女也不得他欢心。他所在意所喜欢只有那一位留下的一双儿女,尤其是裴府大少爷裴胥青,人人都知道这是他的眼珠子,从来是排在所有人的前头的,即便是青竹院的一个三等奴才都被她手下的一等管事得脸。
她也争过了,也愤怒过,这一场与死人的争斗却最终在岁月的消磨中慢慢沉寂了下来。看着她的夫君大人从一个正四品太仆寺少卿爬到了内阁首辅的高位,权倾了半边山河,虽然眼下因避嫌从首辅高位退下来了,挂了太师虚职,可是谁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半数皆是他裴阁老的门人学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滔天权势依旧,风光丝毫不减。她也渐渐习惯于这一荣耀,在燕京一众贵夫人群一片阿谀奉承声中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眼下她一双儿女慢慢长大长大,眼见她的女儿就要踏上九重宫阙了,却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忻王知道了这事。后果简直不可想象,她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这不是要了她母女的命,又是什么?不管面前这老奴才是因为何事进了小姐的厢房,还杀了人,这般嚣张做法。分明就是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裴胥青实在太过分了。
积压多年的怒火在这日已是压制不住了。裴夫人狠狠盯着丁仲,冷森森说道:“丁师傅,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
丁仲从裴胥云发出那一声尖叫开始已是乱了分寸。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墙角里还死了一个人,还未等抽身退出。梨香院的好几个丫头婆子已经涌进来了。他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正行,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此时心里已是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这局布得太恰到好处,他实在是有些昏了头,急功心切,就这样踏入了这必死局中。丁仲在裴府已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奴才,自是心知肚明现在裴夫人与裴胥青之间矛盾,没冲突时候两方尚冷冷淡淡。现在出了他这件事,裴夫人怎会轻易饶他?
想他丁仲活了大半辈子,竟是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自己名声全毁不说。还连累了小姐,裴府与忻王联姻只怕也会蒙上些阴影。真是一招行错。万死都不能赎回了。
丁仲只觉得心灰意冷,磕了一个头,说道:“老奴无话可说,烦恼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