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自从上了画舫就一直有些紧张,这船中诸人一看就知是非富极贵者,半掩厢房里花红柳绿,皆是渝水河畔一等得红姑娘,如她们姐妹这样的求唱者,与对方差着十万八千里里距离。如今同船呆着,心里担心不已,就怕是个陷阱。如今听得要唱曲,这才回了神,令妹妹拨了琴弦,她清了清嗓子,婉转唱起,一曲春江花月夜和着细腻清彻歌声,将胡不归等人话语声都尽数压下去。胡不归亲自替方墨斟了茶水,笑着说道:“我正想见大当家一面呢。”
方墨抿了一口茶水,舒舒服服伸展了四肢。他们所处这厢房位于船尾,前头那间最是热闹不过,歌声笑声哗然入耳,越发将这里的动静压下去了。方墨笑着说道:“我也有事要问先生。胡先生在萧世子身边做事,可有听他提起十六年的太子谋逆一案?”胡不归捻了胡须,说道:“说过一两次,大当家怎地对这场公案感兴趣了?”
方墨低声说道:“我今日见到了徐玉笙,他打听到太子被囚之前曾往肃北送过书信,您看这事会不会跟咱们进行的事有关?”
胡不归略一沉思,说道:“十六年太子那场公案牵连甚广,当时燕京半数世家尽没,聂氏一族尤其惨烈,满门三千余口尽屠,前聂皇后被废,打入冷宫三日后就传来的死讯,民间对此公案也颇有争议。世子爷那时尚年幼,偶尔提及十六年那场公案,也只是感概世事变迁繁杂难测。至于太子淳为何往肃北送信?那就要看看那信到底写着什么。一边送信给肃北萧家,一边派人打开汜水关迎北狄入关,这事有违常理啊。大当家是怎么看的?”
方墨黑眸一眯,似有一头闲散小豹子,淡淡说道:“太子赵淳为皇后聂氏长子,外戚也十分得力,等到皇帝归后自是由他继承大统,好端端的,他为何要谋逆?历朝历代储位之争最是残酷,若说太子一事背后无人挖井,我是不信的。这太子下了井,自然要抓一根救命草,漠北萧家就不幸被他当了救命稻草,至于这稻草为何没起到作用?我一时也想不透,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萧家对太子公案一定有自己看法。一个举足轻重的世袭藩王抓了这个把柄,那挖井的人如何能安心?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除了这个眼中钉。”(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另一条线索
胡不归抬眼看方墨一眼,淡淡一笑。正值婉娘一曲唱毕,胡不归淡笑着拍了拍手掌,说道:“唱得好,姑娘还有什么拿手曲?请吧。”
婉娘微曲了身子行礼,微笑着说道:“几位公子稍候。”随即走到年稚少女身边,对她耳语几句,那年稚少女点了点头,细白手指轻拨一声琴响,江南欢快小调随即流窜而出,婉娘眉眼含笑,合着琴声唱起来。
胡不归头微偏向方墨,淡笑着低声说道:“大当家对这事看法正中我心。太子事后,忻王与裴府突然显起,萧家一事中,也时时能见到这两方的人影,这诸多事情自然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以往这两家行事俱都是一体,只这几日,才能生了些许嫌隙,大当家这火点的好啊。”
方墨微微一笑,忻王与裴府在漠北萧家事后得利最大,她原本就有些怀疑这两方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特意与胡不归商定,要坏了他们联盟,搅浑燕京这一摊水,救萧帧出京,现在看来还真是歪打正着了。方墨低声说道:“胡先生找我有何事?”
胡不归面色沉肃,端起茶盏,方墨见他脸色一肃,料到必是要紧事情,微侧了身子,洗耳恭听。胡不归耳语道:“昨日我与忻王爷夜谈,他无意说起,帧少爷眼下就在宫中!”方墨一愣,胡不归又说:“我也觉得惊讶,屡次将话题引向那方,忻王却再不肯吐露一言了。我怕他生疑心,也不敢再继续下去。”
方墨黑深眸子一沉,他们这次燕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萧帧回漠北。眼看年关将至,议审再即,萧帧却一点音讯都没有,事情进展一再受阻,她心里也有些着急了。现在又不比两年前。当年萧家突然倒下,各大藩王唇亡齿寒之意正当头,还能略伸援手阻拦一二。现在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完毕。对萧家的事,这些藩王只怕看热闹的心远比帮忙的心要大的多。
救萧帧一事已是不能再拖了。可是萧帧居然会押在楚熙宫中,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这赵怀宗还真是胆大。寝塌旁边关着萧家一头小狼。也不怕被咬死。萧帧既是在宫中,看来这楚熙宫是非去不可了,可是要从哪里着手,还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她不可能将楚熙宫翻个遍吧。
胡不归又低声说道:“忻王说起这事,面上似有不悦,对裴贵妃还颇有些不满之意。我想大当家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方墨眉头一皱,这裴家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明里暗里都可以见到其身影,还真是死不足惜。孙瑾瑜突然伸手拐了拐了方墨,方墨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厢房门口正站了两个人影,胡不归也看到了。两人都收了话题,正了神色。胡不归对门口青衣小厮微微晗了颔首,闲散斜靠在椅背上。
婉娘方唱完,门口那两人这时叩响了门扉,说道:“胡先生,流翠姑娘的霓裳舞要开始了,您不过来一观吗?”
胡不归见婉娘姐妹将目光转向门口,低声对方墨耳语道:“这位宋公子便是温国公宋祖安的二公子宋怀谨。”说完,递与青衣小厮一个眼神。那小厮开了门,门口站得正是方墨先前见过的那位年轻锦衣公子。
胡不归笑盈盈站起身来,说道:“流翠姑娘的霓裳舞乃是燕京一绝,怎能不观?”宋怀谨看了一眼方墨等人,见他们与胡不归坐了一桌,便知这两人定是颇得胡不归看重,连忙笑盈盈邀请道:“两位公子何不同去?”
方墨笑着站起身来,这位宋公子她虽不熟,可是对于温国公宋祖安还是耳熟能详,当年在漠北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代替大周断送了漠北大片土地的不就是这人,只是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御史,尚未封爵。
当年方墨在逆水临湖客栈一剑削断了宋祖安二根手指,差点脱不了身,只两年功夫,她就受到了他幼子的盛情邀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方墨一伸手笑着道:“请。”
几人一同出了门,上到二楼,这画舫二楼正中是一大厅,里面两边已是坐了十余名士子装束的华服公子,见到胡不归等人进来,有多人纷纷站起,笑着招呼。方墨站于胡不归身后,因她貌不惊人,又是一身小厮装束,自是无人多看她一眼。
宋怀谨将胡不归请到前座,又将方墨请到胡不归下手坐下,厅中诸人这才注意到她。这些士子多是渝水河畔的常客,家世显赫,平素又多有文名,最是自命不凡了。这胡不归是有名文士,又是忻王府一等重视的幕僚,忻王承继大宝之后,胡不归自然会水涨船高,成为一代新贵,这时候巴结那是再好不过了。眼见宋怀谨将这两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安置在胡不归身边,这些世家公子眉宇间均显出不屑之色。
便有人站起身不冷不热说道:“这两位公子倒是面生的紧,不知道是哪家府邸的?”
方墨微微一笑,环视四周一圈,拱手说道:“在下方墨,非燕京人氏。”她话音一落,便听见一阵吸气声。宋怀谨面上略有几分尴尬之色,连忙给身边小厮递了一个眼神,片刻后,骤闻一阵惊鼓声,霓裳舞就要开始了,厅中众人这才将目光从方墨两人身上挪开。
随着鼓声,一名身着翠色轻纱的曼妙女子边舞边上了场,这女子虽貌不是十分绝色,却眉眼甚是勾人,一颦一笑中皆有无限风情,腰身如灵蛇舞动,小半截雪白肚皮犹是耀目,生生晃花一众男人的眼。
方墨缓缓饮着茶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轻咳,扭头看,孙瑾瑜黑脸泛红,不自在将目光移到了别处。她不禁起了顽皮之心,目光炯炯看着孙瑾瑜,孙瑾瑜转头看见方墨样子,黑脸又红了几分,低声说道:“我,我出去一会。”
方墨不由得咧了嘴,看着孙瑾瑜似落荒而逃出了门去。
舞至中场,一众世家子弟纷纷大声较好,喧闹声顿时乍起。有四名花奴趁机依次从两边进来,重新上了茶水,复又低头出去。方墨抬眼看一下经过自己面前花奴的轻曼身姿,端起茶盏,轻缓缓拨弄水中茶沫子,一翻手,便看见方才那花奴藏放在茶盏底下的字条,她微微一笑,继续喝茶。
舞至高潮之处,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方墨向宋怀谨告了罪,便悄悄出了门去。
画舫外面雨势仍未收,周围皆是一片朦胧,偌大皇朝燕京黑蒙蒙静默立着,一派死气沉沉。画舫廊柱边上有两个花奴正撑着一顶花伞,点看周围景致,其中一个见到方墨出来,便悄无声息靠过来,低声说道:“大当家,请跟我来。”
那花奴将方墨带到二楼一间厢房门口,轻叩了二声门扉,门从里头打开来。萧六笑盈盈当门立着,说道:“大当家,快请进。”
方墨进来了,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每回都被你轻易找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天天派人跟在我身后了。”
萧六掩嘴一笑,说道:“瞧大当家说得,这回我可没费功,这画舫原本就是我的,是大当家自己找上门来的。”
方墨闲散坐于矮塌上面,丢了一个杏仁进嘴,问道:“胡先生知不知道这是你的船?”萧六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方墨眉眼一沉,假意嗔道:“好啊,敢情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蒙在鼓里。”萧六连忙笑着说道:“我这不正和你说吗?先前也是没机会。来来,吃口梨子消消火。”
方墨接过萧六削好的水果,一边吃着,一边听萧六说道:“刚才萧大爷那边递了消息过来,明日晚上,段王爷一行就要到了。”方墨含糊不清说道:“这么快?不是说还有几天吗?”萧六住了手,俏丽眉眼带了一丝冷笑,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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