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这地牢之中犹是清楚,两狱守都住了手。对看了一眼,葛二沉声说道:“你过去看看,别是朱胜那家伙摸下来了。”
那牢头听葛二这么说,一愣之后,连忙将桌上碎银子拢到袖子里,提了桌上大刀就往石阶这边走去。葛二一人静静坐着,等半响也不见同伴回来,这牢中阴风阵阵,他心中也起了怕意,唤了一声,“庆海!”声落良久,也没有回音,他这时也觉得不妥当来,一把将桌上大刀抓在手中,眼睛紧紧盯着石阶处,慢慢走过去。
这牢深在地下,只有这石阶可上,若是有人闯进,自然要从这里过来的。
然而石阶那处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同伙如石沉大海了。屋角两处灯火忽明忽暗晃荡着,他落于地上影子飘忽不定,多了几分鬼魅阴森味道。葛二心惊胆战停下了脚步,脖子上突然感觉一阵阴冷,一冷幽幽声音在他耳边突然说道:“不要动,小心你的脖子。”
葛二身上立时惊出一声冷汗来,眼神不由得瞟向石阶那处,他明明看的清清楚楚,这里一直无人出入,那背后那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葛二地上人影飘忽不定,身后黑小身影如幽灵随身附着,一柄寒厉弯刀正顶在他脖子上,一个冷森森声音说道:“这牢门钥匙在哪里?”
葛二一动不敢动,咽了咽口水,说道:“不,不在我身上……”
话音未落,他脖子立时感觉一阵尖锐刺痛,不由得慌张叫道:“真,真不在我身上……”还未等话音落地,后脑又是一阵闷痛传来,葛二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昏倒在地上。
方墨一刀敲昏他,从他袖子里摸出一串钥匙来,走到那黑铁门前,蹲下身去开锁,灯火太过昏暗,她方要开锁,耳边突然听到一阵链锁哗啦啦响动,还未等抬头看,脖子已是被一条冰冷铁锁勒住。
突遭发难,方墨黑寂眉眼一沉,身子如蛇一样往地上蚯滑,手中弯刀看也不看,只冲耳边那人呼出热气处刺去。
弯刀与链锁相碰,惊出细小火花,蹦一声脆响。那人力气甚大,方墨虎口发麻,手中弯刀被链锁绞落在地上。还未等她伸手捡到,脖子又猛然被勒紧,呼吸顿时滞住,身子被紧紧贴着牢门,丝毫动弹不得。
方墨脱身不能,眼神便往地上弯刀看去,那刀尖上已经带了血渍,离她手约莫半尺距离。
身后那人再次绞紧链锁,出声道:“你是谁?”
这声音阴沉嘶哑,一入到方墨耳里,她暗地挣扎手脚顿时松软下来,血汹涌冲击耳膜,半响后,方才听见自己声音带着细微颤抖说道:“萧帧,是我。”
牢中一时寂静无声,方墨清楚感觉身后萧帧呼吸突然滞住了,脖子于是一松。方墨得了呼吸,转过身去,牢中那人此时正呆着,乱发虽是仍覆在面上,全身却都在灯火之中,脸面轮廓分明十分熟悉。
萧帧猛扑过来,拖动链锁一阵哗啦声响,握了牢门柱子,脸恨不得钻出来,眼神炯炯,说道:“方墨,真是你?”
方墨一把摘去头上侍卫帽冠,微笑说道:“是我。”她虽脸上笑着,眼睛里却微微发热。眼前萧帧身形脸庞均长大了不少,五官仍是俊朗无双,却十分消瘦,脸颊几乎无肉,于是显得那眼神格外深邃,竟是完全换了一人。
萧帧一把抓了方墨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两人对视笑着,历尽千辛万苦再见面了,而此时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是方墨先了回过神来,晃动手上钥匙,说道:“等我先开了这门。”
萧帧却不放手,柔声在她头顶说道:“牢头这钥匙开不了这门。”
方墨一愣,萧帧微笑说道:“这锁需得两把钥匙共开的,一把在延尉司裴胥青手中,另一把在掖庭侍卫首领朱胜手中。”方墨看着萧帧,黑幽幽眸子里跳动着阴狠光芒,怎地到了今日这一步,还不能救萧帧出来?
倒是萧帧不急,看着方墨,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寻到这里的?”
方墨被他这样岔开,心头的恼怒暂时被压了下来,捋了一把鬓角碎发,说道:“一言难尽,我跟着你表妹进来的。”看着萧帧下颌有一道细细血线,料到必是方才被自己弯刀伤的,她眉头微皱,一手挑起萧帧下巴,细看了伤口深浅。
萧帧一愣之后,看着方墨,见她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伤药,深邃眉眼不禁带上了暖暖笑意,于是抬头任她动作,嘴里说道:“是青鸾。她也来了燕京?”
方墨一边处理萧帧伤口,一边说道:“不仅她来了,西南段氏三巨头也来了,不过很不幸,一进了燕京,就损了一个,废了一个。现在西南段氏暂时由段子扬撑着大局。”
萧帧听了方墨话,却久未应答。方墨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猜是谁动得手?”
萧帧淡淡说道:“裴元贞。”
方墨心中不由得一惊,昏黄灯火下,萧帧脸上神色十分平静,眉眼深邃,看不清里面风波云涌。她心里渐渐起了一股难言酸涩,她原以为萧帧会说出忻王名号的,却不想他一眼竟能看出事情关键来。原来逆境真能将一个人打磨的如此深邃沉着,萧帧在这里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发生如此大转变。
方墨低头将满腔心思藏住,望着那黑铁大锁,两把钥匙公开,一个在裴胥青手上,一个在朱胜手上。方墨忽而抬头,看着萧帧,沉声说道:“萧帧,你且等我。”
萧帧看着方墨,昏黄灯火照于少女白皙面上,那黑幽眸子带着无比坚定光芒。萧帧突然伸手将她揽住,下颌搁在头顶上,良久,方嘶哑声音说道:“方墨,你一定要小心些。”
少年怀里味道并不好闻,可强劲心跳透过胸壁传进耳朵里,方墨微合了眼睑,前尘过往好似在这瞬间就在眼前流过,当时那些不耐不喜沉淀成酸楚记忆,此刻她心中更是坚定。于是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也要小心。”离了萧帧胸前,将地上弯刀递过去,方墨又说道:“你留在,许是有用。”
萧帧摇头不接,说道:“这个我留不住,你还是自己带在身上。”
方墨看了他身后黑寂牢房一眼,里头除了角落一木桶,便是连个破席子都没有。她将弯刀收起,站起身,说道:“那我先走了。”
萧帧看着方墨点头,目光追随方墨转动。方墨走到地上躺着的牢头旁边,用脚踢了踢他,见他毫无动静,正要转身离去,萧帧突然出声道:“方墨,无需留他一命。”
方墨转过头,幽暗灯火照于她面上,黑寂眸子中的踌躇只一闪而过,弯刀窝在手中,一刀白光划过,好运的牢头葛二便没了声息。(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放水
方墨沿着石阶上去,绕过阶梯上躺着的另一狱守,站在暗处向前方张望。面前这地牢较之关押萧帧那间大了许多,一溜十余黑铁牢门,里面都关有人,靠墙这边是各色阴森刑具,三名狱守正围坐了一桌说着话。前方大门紧闭着。
要过这么多障碍堂而皇之出去,自是不可能的。
方墨抬头望了屋角的两盏昏暗灯火,黑幽幽眉眼一闪。随着两声细微破空声起,只瞬间,屋角两盏灯火相继熄灭,偌大地牢中一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狱守只一愣后,纷纷把了大刀在手,各牢中犯人也立时躁动起来,人犯拖动链锁此起彼伏响起,更有大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方墨趁黑悄然摸至大门边,只待大门一开,就立时夺门而出。
紧闭大门骤然打开,冲天火把驱尽地牢内黑暗。方墨却眉头微皱,前进脚步悄无声息收起,藏身于大门旁边一柱子后面。打开大门处站着数十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五六支火把迎风咧咧飞舞,涌进人群中领头那个满面大胡子,手紧按在刀柄之上,寒栗目光似刀,缓缓扫过牢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聂笙。
方墨藏身于暗处,此番算盘落空,她心里升起一阵恼怒,眼瞧着聂笙进到了地牢中,身后一众侍卫也相继涌进,无数兵刃在昏黄火把之中泛着阴森森寒光。她看向聂笙眼中终于带了几分狠戾幽光来,心思只瞬间就转过无数弯道。
生死关头也只得对不住聂云旭了,且不管这聂笙因何来到宫中。他挡了她的道,她也就留不得他了。
这地牢防御重重。趁黑趁乱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等地牢内火把再次燃起,她这处藏身点哪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可是勉力一搏,胜算实在太小了。
聂笙带着一众侍卫涌进来,地牢里面顿时大亮,那三名狱守提着刀,立时迎上,说道:“大人……”
聂笙挥了挥手打断那狱守话语,目光缓缓划过一众牢门。此时牢中关押犯人皆躁动起来。手抓了牢门柱子,喊声叫声乱成了一片。聂笙看过这些人。又看了看屋角两盏落地灯火,吩咐一声道:“搜!”他身后侍卫立时四下散开,火把到处晃荡,阴影如群魔乱舞,将这偌大地牢点缀愈发诡异阴森。
方墨将身子紧缩着,紧贴柱子站立,看见那火簇越发靠近,手中弯刀已是紧紧握在手中。突然下层地牢之中传来一阵凄厉惊呼。一众正在搜查的侍卫纷纷停下脚步。聂笙在地牢正中站立着,沉声说道:“下去看看!”
“是!”数十举着火把侍卫纷纷往下层而去。而聂笙却只不动站着,身后有一名小卒举着火把站着。他脸面皆在阴影之中,只看见黑漆漆一团乱麻胡须。他目光缓缓环视四周一圈,突然转身步到方墨藏身柱子前面,火把将他人影投射到那柱子旁边。
方墨手握弯刀,看着落于地下人影,静静等待着,只等聂笙发作,就要一刀取了他命去。
聂笙却突然站住了。
两人不过伸手距离,只一刀,就可以定了生死。
风过,一阵长裘舞动声起,聂笙却突然转了身去,取了身后小卒手中火簇,要去点燃屋角两边火盆。方墨藏身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