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久,老夫人突然打断道,“尧儿和公主说就在院子里用膳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传早膳吧……”说着,略一挥手,身旁自有丫头们将厨房端出来的早膳送上来。
整个早膳时间,孙志典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甚至筷子都掉落了好几回,总是目光闪烁而又不受控制的看向上官。席间,管家急匆匆从厅外走进来。“老爷,您叫老奴,有何事?”
孙志典缓慢放下筷子,眼角余光极为不自然的瞥了一眼上官,见她正在给老夫人布菜,心稍微安一些方道。“前些日子不是有人禀报说紫琼苑的院落需要修整了吗?郡主院子来往的客人比较多,若院落哪一日坍塌了。伤到人就不好了,你立刻派人过去看一看。需要修补的地方赶紧弄好。”
管家一愣,眉眼轻轻挑动迟疑着瞅了一眼孙志典,在孙府这么多年,管家还是了解孙志典的脾性的,自家老爷向来不管这类闲杂事情,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连紫琼苑修补院墙的事情都开始过问了吗?心中虽这样疑惑着,但面上,管家还是答应的很痛快,“是老爷,老奴这就派人去办。”心下却想着,定是紫琼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让他亲自去确认。
“郡主的事情还派人去办吗?你亲自过去!”说着,表情竟有些微怒。
上官收回为老夫人布菜的筷子,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孙志典啊孙志典,老奸巨猾,这是怎么?让管家去确认紫琼苑究竟有没有发生事情吗?怎么办呢?你恐怕要失望了。
“义父,罗漪正好用完了,便先回院子了,正好也可以跟管家商讨商讨修补院落的事情。”
老夫人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年轻人就该走动走动,别整日里围着我这个老太太转,今日的请安便免了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在院子里好好歇息,或者就出去走走。”
上官轻轻笑着,深深一礼,“是,老夫人。那罗漪就先回去了义父。”
“恩……”孙志典眼眉都没抬一下,继续装模作样的夹着面前的菜,待上官走远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脸色却已然涨得通红。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变故呢?昨夜明明就听到有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啊,不对……没有喊叫声,没有女子的喊叫声啊,难不成?派进去的那数十名暗卫都葬身紫琼苑了?
孙志典越想越不对劲,可大白日的他又不能无缘无故去紫琼苑,总该找个借口才是吧?该不能说他是为了监督修补院墙才去看看的吧?这情理皆不通啊,抱着纠结的心态,又过了一个时辰。
管家匆忙从紫琼苑奔回孙志典的书房,刚一进门便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孙志典皱眉,心知着急发火也是没用,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管家倒在地上,索性就没起身,当下跪直了道,“老爷,老奴有几件事情要跟您禀报,首先紫琼苑那里老奴去了,那里没有任何异常,院子中丫头一个都没有少,都跟往常一样在做事;另外……刚刚门外有人来报,说宁国公府那边正在吵架,百姓们纷纷走过去看热闹,刚才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儿竟然发起了哄抢,还好右扶风关大人始终在那里看守着,没能让事情扩大蔓延,闹事的几个恶民都被扣押了。”
“就这些事情值得你这样慌乱吗?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管家闻言,却跪在当场纹丝未动,“回禀老爷,老奴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事情,适才四殿下,四殿下派人过来请老爷去四皇子府一趟,说有重要事情要商量……”管家说着,脸色却愈发难看。
孙志典横眉一挑,意识到不对劲儿,连忙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从实说!”
管家双肩一颤,两条手臂都软了,“老爷,回老爷,过来回禀的人嘴碎跟老奴透露了一句,说今日四殿下一早醒来,房间中满是血腥味道,睁开眼才瞅见,满屋子到处挂满了死尸,全着黑衣,带面纱……”
管家的话越说越发颤,最后竟支支吾吾嘴无法动弹了。听到这里,孙志典恍然大悟。难怪上官罗漪不仅毫发未伤,其院子里还异常平静,原来昨夜她便派人偷偷将派去的那些暗卫给杀掉转移了。可是怎么会转移到四皇子府的呢?四皇子府可不是人说进就能进去的地方啊!
孙志典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一滴冷汗不知不觉间已然从他的脸颊慢慢滑落。
往日,孙志典进入四皇子府都是直接奔着书房走的,但是今天出现了些许变化,四皇子府的管家直接引领着孙志典到了夏明昭独自休息的卧房,刚一进院子,便有一股极为难闻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孙志典难以忍受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掩盖下去,跟着管家的步子便朝屋里走去。
越靠近卧房,那刺鼻的味道就越发浓重,到最后孙志典简直难以忍受,不由的便伸出手堵住了口鼻,这时候,他一只脚已然迈进了卧房之中。
管家将孙志典送进屋内,便极为自觉地关门出去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孙志典和夏明昭两人。
夏明昭就坐在卧房外室地中央的桌案旁边,端着一杯还热气腾腾的茶正滋滋有味的品着,然而孙志典却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虽然并没来过夏明昭的卧房,但这里跟孙志典料想的一样,摆设装饰都很古朴,上好的桌椅板凳,无一不全,只是孙志典没有料想到的是,刚刚自家管家回禀的那些死尸什么的仍旧躺在这卧房当中。细想想,从早上夏明昭晨起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他竟然没有派人将这里收拾了,而是安静的坐在这血肉模糊的环境中喝茶。
孙志典一只脚艰难的找到了一个没有血迹和尸体的落脚点,眼睛已全然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看了,床榻胖,桌子上,墙边,躺着的,靠站着的,斜倚着的,靠坐着的,各式各样的死尸模样,伴随着的还有满地如同地毯般的腥红血迹。看得人不由想要发呕。
而夏明昭,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周遭尸体之间,面无表情的品着茶香。
正当孙志典一个没忍住想要握着口鼻冲出去吐的时候,夏明昭突然开口了,“站住!哪儿去?!”
孙志典脚步一定,站在当场不敢动了,连忙回过神道,“四殿下,臣出去透透风,臣怕一时不敬,弄脏了您的卧房,臣……”
“哪儿也不许去,这里我已经给你倒好了茶,陪我喝一杯。”说着,夏明昭泰然的将面前一杯茶盏朝孙志典的方向推了推。
孙志典无奈,只得咽了咽唾沫,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反胃感,硬生生吞了下去。却没想到,他刚刚走到夏明昭的身边,夏明昭一个起身,劈手便是一掌,重重箍在了孙志典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声震彻整个卧房。
☆、第二三六章 劫持法场
夏明昭这一切动作来的太过突然,孙志典都还没坐下,怔愣的半蹲在当场,捂着脸只感觉火辣辣的疼痛感如同有人举着火把在火烧他的侧脸。
论亲戚孙志典是夏明昭的姨丈,就算他身份尊贵往日里不唤孙志典作“姨丈”,那该有的尊敬总该有吧?论君臣,孙志典乃兵部尚书,虽然这官职来得不正当,但多多少少也稳当坐了几年了,在朝廷中有头有脸,不管做错何事,都不该被夏明昭打耳光的呀?
夏明昭怎会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他当下已经积攒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不在孙志典身上出力又在谁身上呢?“姨丈,知道明昭因何如此做吗?”
没等孙志典说话,夏明昭便先行开口了。孙志典闻言,一个怔愣,突兀的站直了身子,“下官不知。”
“宁国公府的百口如今正关在天牢之中,明日即将行刑,韩威就在赶回京都的路上,不日也将抵达。他们府一日没有行刑,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这个档口上,你却着急着情理门户,是不太过心切了些?我记得曾说过,上官罗漪……动不得!怎么?姨丈这么快……就都忘了吗?”
孙志典面色一白,登时听出来夏明昭的意思了,只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他便全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四殿下,下官,下官……”
“是什么事情让姨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官性命呢?说出来让明昭听一听可否?”夏明昭声音满带磁性,在整个卧房的外室内盘旋几圈儿,期间,他已然毫无芥蒂的坐了下来。仿若刚刚扇孙志典嘴巴的人压根不是他一般。
“这……下官只是觉得,眼下宁国公府已然倒下,若再留着上官罗漪,恐怕她要对付的就是贾安侯府和孙府了,很显然这个丫头早就知道上官府被灭门背后的缘由。所以下官担心,她会计划着别个,这个丫头平日里阴损的很,下官想着,若让她趁了先机,恐怕到那时候挽回就已来不及了。所以……”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想要灭了上官。甚至罔顾我往日里的嘱咐,是嘛?”
“下官不敢……”
“我一早起来,扑鼻便皆是血腥的味道,刚一睁开眼睛,一双死鱼般不动弹的眼珠正躺在我身旁瞪着我。放眼一瞧满屋都是死尸,我最初还以为有人派了暗卫过来杀我,后来才发现,这些个竟都是死人,竟都是出自孙府的暗卫!姨丈,你何时培养了这么多暗卫?明昭怎么从来不知呢?”
原是夏日,今天外头却吹着凉风,天很阴。浓浓的乌云压抑的在低空盘旋,卷席着潮湿水汽的风缓缓飘入卧房,吹得孙志典全身发凉。
从孙志典迈进卧房起。夏明昭从始至终面无表情,虽然口中的话很是尊敬,“姨丈”“姨丈”的称呼着,但听得孙志典心惊胆寒,四殿下往日里不是这样的,他越发怒便越是冷静。怒到今天这样,简直可以用恐怖至极来形容。
迈出四皇子卧房的时候。孙志典一双腿都已经软了,连忙扶着一旁的红漆圆柱这才支撑着身体。他缓慢的调整着呼吸,回头看向屋内的时候仍心有余悸。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