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给磨断了……”
虽然刚才就听小岳哥提过这档子事儿,可这话从肥头大耳满面愁容的徐掌柜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喜感,几人又憋不住想笑。李想却被触动了,想了一下,他慢慢地说“徐掌柜,小岳哥在这里帮闲,每日能赚多少?”
徐掌柜苦笑道“哪里赚得几个钱?帮闲帮闲,帮的就是闲事儿,赚的就是个讨喜的钱儿。小岳哥虽然勤快,可毕竟不是本地人,年纪又小,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零活儿,也就是他性子讨喜,许多人看他小,照顾他,过来这里专门找他,这样下来每日也能赚个四五十文,听着到也能过得去,可他那饭量,也就混个肚儿圆吧!”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发育期的青少年的饭量,往往比成年壮汉都要大,更不要说小岳哥这样天生神力的。李想对此十分理解,就他这么个不爱运动的宅男,十二三岁的时候一顿饭还能干掉四个馒头呢!他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可毕竟跟人家不熟,转而又想到小岳哥的年纪,到嘴边的话就咽回去了。倒是冯四看他的表情,一拍大腿,喜滋滋的叫道“小乙哥,你昨儿不是还说你那个什么,对,滑轮组旁边的地方太小,人站多了施展不开么?还说要是有俩大力士就好了,我看小岳哥在这里也不是很合适,不如把小岳哥带去你那里,他一个人的力气能顶仨,还怕什么没地方呢?你那里是按照活儿发工钱的,就小岳哥这样的,一月下来三贯钱也赚得!”
徐掌柜一听,忙看李想,李想十分不好意思“我前儿听说小岳哥一手能拔起拴马石的力气,这才有那么一说……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他才十一二,哪里能去做那些苦力活儿。”
谁知徐掌柜却很赞成“他自小儿就是出惯力气的孩子,倒不是个怕吃苦的。我方才听张哥哥的话儿,李郎君在青柳镇管着修路的事儿?若是这样,让小岳哥去你那里倒比呆在我这里强些。”
李想道“哪里强?都是粗活。”
徐掌柜叹道“小岳哥最不缺的就是力气,整日拘着他在这里,那些伺候人的活儿谁不能做呢?白白耽误他读书练功的功夫!去李郎君那里,好歹能让他骨头疏散下,省的这样子憋着早晚憋出事儿来。这孩子看着整天都是穷开心的,可心里哪能好受呢?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宝贝还来不及呢!亏他爹竟舍得让他一个人走这么远。”
张衙役附和道“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等小岳哥醒了,老徐就问问他的意思吧,我估计他能答应。说实话,也就是这孩子功夫好,不然,就他这张好面皮,哪里还能安生的呆到现在!”
王衙役也很赞成“可不是!那岳老汉(注1)真是在乡下呆的,不知道外面有多乱,这么漂亮个孩子也敢放出来乱走!前几年官家下令禁了男娼(注2),本意是好的,可什么事儿到了下头便走了样儿!虽没人敢直接开男娼馆了,可私下蓄养男孩子的反倒多了。知州因为这个也颇生了几回气!只因这几年的拐子不单拐女孩子跟年幼的男孩子,半大的男孩儿但凡生的俊些,也常被拐了去卖到大户人家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亏得这小岳哥有一身好本事,要不然,就他这模样,早被人拐了卖去。”
王衙役说罢叹口气,扭头对李想道“小李郎君,若那小岳哥肯去你那里,你便给老徐个面子,让他去你那里做工吧!我虽今日才见他,可实在觉得这是个好孩子。他如今名声太响了,我们在衙门都听说徐家老店来了个外乡的标致小哥……这么下去可不是要出事儿?”
李想听得汗毛直往起竖,小岳哥确实长得好,可他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小少年,怎么就有人能往那处想呢?
不过说来说去都只是大家这么想,小岳哥还醉着呢,就算李想稀罕小岳哥,也得看人家肯不肯到他那里做活儿啊!于是口头上约定了若是小岳哥醒了乐意去他那里,就直接到青柳镇赵家找李想——当然,老徐会派人送他过来,不然谁知道他会走到哪儿去!
李想面上不显,心里是很开心的。每个男人心中都曾有过一个大侠梦——宅男也是男人,自然不例外。他想着若能拐了小岳哥去自己那里,闲来无事向他讨教几手功夫,别的不说,若能把那伸手甩个筷子就能钉到墙上的功夫学了来,那该多爽快!(喂,那是簪子,也没钉在墙上,是窗框,窗框啊!)
回去的路上李想的心情极好,连颠簸的路况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一想到他有可能学武术了就忍不住嘴角上翘。可正走着,冯四却又苦了脸“小乙哥,我们又忘了给小岳哥钱了。”
李想嘴角一抽,脸也垮了下来“四哥,小岳哥醒了以后会过来么?他不会以为我这儿习惯拖工钱吧。”
冯四认真地想了想“我估摸着他得来,咱们欠他钱啊……”
李想“……”
两位衙差一直把李想送到了青柳镇,到了工地上帮忙卸了车,冯四热情的请这两位到家里吃饭,不过俩人赶着要在城门关闭前回去,便不肯留下,只说喝口水就走。李想陪了两人坐在棚子里喝茶水,冯四却跑没了影儿,一会儿又回来,手上拎了两只草兜子,却是满满两兜儿海棠果儿“自家园子里收的,我家娘子让我与两位哥哥带些回去给家里孩子尝个鲜儿!”
两位衙差心情挺好,高高兴兴道了谢,上了骡车回城了。李想却很是惭愧: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些细节,若没有冯四哥,他今天这一天不知道又要办砸多少事儿!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觉得自己比过去过的强的太多了,可事实证明,在人际交往这方面他依然没什么长进,这实在是让他挫败不已。
尽管心情有些低落,李想却还是认真向冯四道了谢。冯四见他不太开心,便问他怎么了,李想叹气道“今天全靠冯四哥了,我连个客套话都不会说,也不会应酬,我觉得自己挺没用……”
话未说完就被冯四打断了“小乙哥说的什么话!这天底下冯四有多少个,小乙哥又能有多少个?什么都能做的人,那还是人么。便是咱家老相公,当日去越州,也曾听不懂当地的土话闹过笑话,也曾被下头的人哄过,也曾因办事不利被官家骂过……可难道有做不到的事儿,就不算有本事的人了?就是头等的厨子,也有只管镂葱花不管切肉末的,小乙哥自去做小乙哥该做的事,冯四也只做冯四能做的事,有甚么想不开的!”
李想听罢呆立当场,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深深的对冯四作了个揖“冯四哥说的是,我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穿越到宋朝,不要随便叫人家“汉”,这个词儿不是很尊重的。叫人村汉已经算是骂人话了,而“闲汉”也一样,不够尊重,就像跑到妓院直接喊狎司做龟公一个道理,最好还是叫厮波。显然小岳哥的老爹办事儿太不靠谱,所以王衙役才叫他“老汉”。注2:正和年间,官方出台法令禁止男子为娼,男为娼,仗一百,告者赏钱五十贯。PS:所以禁止男为娼,并不是因为歧视同性恋。而是彼时的北宋,富裕繁荣,偏有许多没落人家的子弟,好逸恶劳,宁可去卖菊也不肯干活养活自己,他们为娼与那些被拐卖的女性不得不做妓女的行为性质完全不一样。这种行为严重的败坏了社会风气,所以才被严惩。
☆、第十二章
解开了心结的李想一下子开朗了许多,第二天的一大早,他吃了早饭便高高兴兴往工地上走。
然而李想的好心情没一会儿就给弄没了:滑轮组的安装比他想象的麻烦得多,主要的原因是沟通的问题,来干苦力活的基本都是外省逃荒来的,这年月隔着两个村,口音可能就大不一样了,何况这些外省人?李想自己的当地话都是现炒现卖的,平日安排个活儿自然有钱奎——可钱奎能跟这些人说清楚也是因为都是简单的交代干什么活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可这次不一样啊!李想对这种操作的精密度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可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他说的长度宽度哪个位置打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连尺子都不会看,怎么说得清楚?
李想只得自己上阵,测量,定点,爬上爬下的侧角度,折腾了一上午,勉强只打了几个桩子,李想焦躁极了,这么简单的活儿都麻烦成这个样子,没有文化底子,就是做苦力也是做不好的!
下午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小岳哥跑来了,这小家伙背了个大包袱,一路跟着骑马的徐掌柜跑了过来。一见李想便笑嘻嘻的说“李家哥哥,我来投奔你了!”李想大喜,可老徐这会儿却舍不得了,絮絮叨叨的叮嘱小岳哥乖乖听李郎君的话,天气变化记得增减衣服,有空让人给他捎个信儿,要么怎么说小岳哥懂事呢,一般的孩子怕是三五句还成,说多了准不耐烦,可小岳哥却乖乖听着,时不时还递了帕子给徐掌柜擦眼泪擦汗,李想被雷的只想呲牙,这徐掌柜长得一副奸商样,偏对人最实在不过,他才认识小岳哥多少天,却真是把他当自己家小辈儿一样的疼。
徐掌柜絮叨够了,便又吃力的爬上他那头矮马往回走了。那马又矮又瘦,徐掌柜又高又胖,看得李想心惊胆战:真的不会把马的脊梁压塌么?
赵先生听闻小岳哥过来了,也跑到工地上看新鲜,围着小岳哥转了几圈,啧啧称奇“这么俊的小哥,真的有一身神力么?”小岳哥也不吭声,俯身把路旁尺半高的石头轻轻松松搬了起来,走了几步往远处石头里丢了过去。这石头起码一百多斤,力气大的汉子能抱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可绝对做不到这么轻松,更别说丢出去了。赵先生看得连声赞叹,又让人把小岳哥的行李搬回家去。
“小六哥正好与小乙哥住个邻居搭个伴儿!”赵先生笑吟吟的说道。李想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赵先生这个正太控果然又犯病了:村里的孩子谁都知道赵先生最好哄,果子玩具什么随便就能要来,他实在太喜欢孩子了。对于他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