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叶昔昭和二夫人过来了。两个人一进门,见到虞绍筠,同时笑道:“绍筠回来了?”
虞绍筠点一点头,过去像模像样地给两位嫂嫂屈膝行礼,“绍筠见过大嫂二嫂。”
两个人连忙上前相扶。
虞绍筠若有所思地看了叶昔昭一眼,心想这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这人居然也能笑得这么温柔,与以前相较,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太夫人对虞绍筠道:“你一封信送回府来,把我气得不行,又担心你在外面出闪失,真是心乱如麻。幸亏有你大嫂二嫂陪了我整日,不然定会被你烦得卧病不起。”
“都是我不好。”虞绍筠又转向叶昔昭与二夫人,“烦劳两位嫂嫂了。”
两个人俱是一笑,说了句应该的。之后坐了片刻便告辞,让母女两个好好说话。
等两个人一走,虞绍筠坐到太夫人身边,问道:“我大嫂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看起来居然很贤惠。”
“这叫什么话!”太夫人用力戳了戳虞绍筠眉心,“你大嫂原本就没什么大错,只是待人冷淡了些,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待我就很是孝顺贴心。”
“真的假的?”虞绍筠满腹狐疑,“按理说,以她那种性情,被我大哥强娶了回来,没个三年五年,心结怕是都打不开。”
太夫人脸色一沉,“这是说的什么话!看着家里一团和气你倒不高兴了?果真是过不了安生日子!”
“跟您说话我还要遮遮掩掩的么?”虞绍筠道,“我也没凭空捏造啊。她与那个状元表哥自小相识,叶相又与她表哥的父亲是莫逆之交,两家恐怕早就默许了这门亲事。话说回来,换了我是她,被大哥强娶回来,也必定会心有不甘,以前她不苟言笑不就是为此么?”
太夫人一巴掌打在了虞绍筠后背,“再怎么样,也是陈年旧事了,如今与你大哥合合美美的,这就比什么都好。再说了,大家闺秀,何时都会有个分寸,休得妄加猜测,不准乱说话!话说回来,你大哥比那状元郎差在哪儿了,哪一点不比那个人强?这话与我说说就算了,被你大哥听到,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虞绍筠嘀咕道:“这我倒信,我与大哥好像八字不合,他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太夫人更生气了,“你还有脸说?前年你打了多少富家子弟?花去了家中多少钱财?险些让你大哥那一年白忙一场!这也罢了,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可你大哥还要挨家去给人赔礼致歉——他这么些年,何时做过这等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不知感激,反倒说这种话!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虞绍筠以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些事,此时闻言,不由心生愧疚,“我错了,娘,我错了,您别气。”说着话倚到太夫人怀里,“不说这些了,您与我说说别的事,怎么不见我三嫂来请安?”
太夫人叹息一声,将近日事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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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里,叶昔昭走到床前,轻轻摇了摇虞绍衡的手,“吃些东西好么?”
虞绍衡不想拒绝,却实在是懒得起身了,笑道:“过些时候吧,懒得动。”
“不需你动,等着。”叶昔昭翩然出门,过了会儿搬来了一个黑漆小几,放到床上,又去将饭菜取来,摆在小几上,“坐起来的力气总有吧?”
虞绍衡笑着坐起来,打量着她一袭粉红色衫裙,映得肌肤粉嫩,像一朵初开的桃花。
“看什么?快吃。”叶昔昭坐在床尾催促他。
虞绍衡这才端起细瓷小碗,问她:“见过绍筠了?”
“嗯,见过了。比以往懂事了。”
“也只有你这么说,在我看,还和以前一个样子,欠打。”
叶昔昭忍俊不禁,“也只有你还对以往的事耿耿于怀。”
“量她也不敢与你调皮,真惹到你的话,与我说就是。”
“不会的。”叶昔昭觉得虞绍筠就是一只小狐狸,便是找谁的麻烦,也不会做到明面上。况且,虞家的人,不论什么做派,不论性情中有无瑕疵,都是明白是非曲折的。这一点,要归功于太夫人教导有方。
虞绍衡吃罢饭,叶昔昭收拾一番,让他安心歇息,转去厅堂做绣活。
时近正午,芷兰、夏荷先后通禀了冯慧萱与宋府的事:
一早,杜良前去安国公府要人,当即将冯慧萱带出府邸,踏上回往山东的行程。安国公夫人在府门外哭得跌坐在地,冯慧萱哭成了泪人。
宋府那边,虞绍桓与宋歆瑶理清了和离之事,命人将她的嫁妆全部送回宋府,二人就此一拍两散。之后,宋青山命人将李氏、宋歆瑶送去了清风寺,母女两个就此常对青灯古佛。
这两个心存贪念歹念的人,终于自食其果,有了最终的下场。叶昔昭心里踏实下来,最起码,近在咫尺的、想破坏她与虞绍衡夫妻情分的人都远远地离开了她,她日后只需用心经营侯府、相府与她相关的事宜。
想的是很好,事实却不尽人意。
午后,相府七小姐叶昔锦来了侯府,找叶昔昭说话。
叶昔昭不喜一众庶妹,相府无人不知。而对于叶昔锦,心底却总是存着一份同情。叶昔锦生母是三姨娘,而三姨娘出身卑微。在叶昔昭记忆中,这对母女一向过得捉襟见肘,且没少受别的姨娘、庶女的踩踏。今日也是因为那份同情,才爽快地命人将叶昔锦请到了室内。
叶昔锦进门后,叶昔昭打量几眼,不由讶然。站在她面前的叶昔锦,面色红润,一袭樱桃红素软缎春衫,头戴云形红宝石绢花,耳垂上两颗红宝石耳坠。再看神色,也不再是往日里的瑟缩谨慎。竟是改头换面了。而跟在叶昔锦身边的丫鬟,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这就更奇怪了。
“坐吧。”叶昔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叶昔锦落座后,笑着看向叶昔昭,“大姐近来可好?”
“还好。”
“嗯,看起来就是,大姐比以往更好看了。”
“是么?”叶昔昭知道,这样言简意赅地说话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敷衍,也没办法让人将话题延伸,可是没办法,对庶妹这样已成习,无从更改。
好在叶昔锦并不在意,更无久留的意思,指了指丫鬟捧着的礼盒,笑道:“这次登门,是因三姨娘说大姐出嫁的时候,我们也不曾送件像样的礼物,这次就选了些物件儿聊表心意。另外,大嫂也让我捎来了两样精致的物件儿。”说罢命丫鬟将礼盒全部放在桌案上。
叶昔昭觉得太奇怪了,婉拒道:“你与三姨娘的日子也不宽裕,全不需为我破费。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改日我再回相府看你们。”
叶昔锦则笑道:“大姐这话就见外了。”之后就站起身来道辞,“大姐必是琐事缠身,全不似我们清闲,就不叨扰了。”
“你且坐着,我今日也没什么事。”叶昔昭到了桌案前,“我打开来看看,你不会生气吧?”
叶昔锦举步向外走,道:“大姐只管慢慢地看,我与两个小姐妹约好了,还请大姐恕我先走一步。”
“我比不得你的小姐妹?我的话你听不进去了?”叶昔昭虽然语调柔和,却透着强势,“回去坐着。”
叶昔锦不得不停下脚步,讪讪笑道:“我本意也是不想打扰大姐,大姐发话了,我便陪你一起看看这些礼物。”
“也好。”叶昔昭吩咐芷兰,将礼盒逐一拆开。
许氏送给叶昔昭的物件儿,一个是羊脂玉雕刻而成的一只小兔子,一手便可满握;另一个是一个珍珠手串,一颗颗珍珠色泽莹润,上好的成色。
叶昔昭看了很是喜欢,吩咐芷兰:“改日从我嫁妆里选两样东西,等我回娘家的时候带上。”
芷兰称是。
至于另外几样所谓的三姨娘的贺礼,让叶昔昭心里冷笑连连——都是出自唐鸿笑之手。或是画作,或是诗词歌赋。
这个阴魂不散的!
看着摊开在桌案上的几样东西,叶昔昭指向一副兰花图,目光掠过落款上唐鸿笑的名字,问道:“这从何而来?”
叶昔锦和声解释道:“如今唐家表哥的一些画作可是千金难求,而他却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前些日子随手就给了我。可我愚钝,无从领略这风雅意境,想着大姐满腹才华,便将之转送。”
叶昔昭下意识地瞥向寝室方向。虞绍衡还在里面歇息,也不知会不会听到这些话。之后,她冷声说道:“你把这些都带回去,我不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这……”叶昔锦讶然回视,又低头看着案上的东西,“这怎么能叫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首诗是大姐十三岁生辰那日,表哥专门为你写的,这幅画也是在那日他给你画的,看看,画得多传神啊。”她说着又指向一首长诗,“至于这个,则是相府退亲之后他写的,大姐看看,他多伤心哪。”
叶昔昭在听这番话的时候,心念数转,没阻拦。有些发生过的事,别人要说就说吧。即便今日拦下,以后呢?别人当着虞绍衡的面旁敲侧击,结果只能更糟。由此,反倒平静下来,便是虞绍衡听到,她也认了。
“是谁这么伤心?”随着清朗的语声,虞绍衡踱步到厅堂。
叶昔锦没料到虞绍衡就在房里,一时间胆怯不已,屈膝行礼后,语声绷成了一根弦:“见过侯爷。”
叶昔昭看向虞绍衡,“侯爷,七妹送来了这些东西。”
虞绍衡到了桌案前,扫了一眼,又瞥过叶昔锦,“倒真是无孔不入。”
这话说的是唐鸿笑。
叶昔昭又对叶昔锦道:“七妹还是拿回去吧。”
叶昔锦不敢再有异议,“是。”
“不必,”虞绍衡转身向外走去,语声愈发轻描淡写,“烧掉就是。”
等虞绍衡出门之后,叶昔锦急急忙忙地去收拾那些东西,“大姐,我还是拿回去吧。”
芷兰抬手阻拦,语气不善:“方才侯爷说的话,七小姐当成耳旁风了不成?”
叶昔昭回身落座,柔声唤道:“叶昔锦。”
叶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