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远了。”
“……”叶昔昭心底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想得太清楚。
虞绍筠手里的刀顿在案板上,侧头看住叶昔昭,语声更低:“皇上……已来过别院几次了。我也是才知道,他安排太医前来为我诊断时,就乔装成了一名太医。只是我当时意识混沌,无从知晓。”
“那么……”叶昔昭无意识地应声,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虞绍筠抿出个微笑,“早晚都有这一天。他几次前来,不外乎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就想着先把我收服,却不知我从初时到如今都无所谓怎样。这几次一起说说话,他听我弹弹琴,赏我些合心意的物件儿——也不外乎是这些可有可无的收买人心之举。”
帝王想讨得一个女子欢心,往往是至为轻易的事。虞绍筠所谈及的这些,足以使得一些女子将那男子放在心底。但是对于虞绍筠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原因是什么?只因她是虞家人,生就了一副傲骨,不能被任何人收买、收服。只因她要进宫是为家门,那男子是谁并不重要。
叶昔昭心酸难忍,“我是真不愿意看到那一天,总是担心你。”
虞绍筠却漾出平宁笑意,到了叶昔昭近前,挽住她的手,“我日后如何,还是要看大哥。你不会不明白,我进宫之后,不论到了什么地位,与娘家还是要相辅相成,才能共享安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求你日后多多体恤大哥,他自少年到如今,一路走来委实不易。”
“我明白,我会的。”
“那就好。”虞绍筠挂上俏皮的笑容,揉了揉叶昔昭的脸,“大哥这些年来,照拂家人是出于肩上责任,最在意的恐怕只有你和娘。你这般为我心酸的小模样儿,可不要被大哥看到,他会更难过的。”
叶昔昭点头一笑,“不会,你放心。”
便如此,第二日,虞绍筠自别院回到侯府。
过了两日,皇上的旨意到了。
阖府接旨时,叶昔昭听着宣旨太监拖着长声的尖利嗓音,心绪恍惚。
上一次,听到这种语声时,是她嫁入侯府当日,皇上册封她为诰命夫人。那时她满腹茫然,对于因为嫁给虞绍衡才得来的头衔无动于衷。
今日,皇上在下旨册封虞绍筠为丽妃同时,派遣一名宫人到了侯府,负责教导虞绍筠宫中规矩,命虞绍筠十日后进宫。
虞绍筠此生归宿,尘埃落定。
叶昔昭看得出,太夫人与虞绍衡心绪欠佳,却是无从安抚。她只能继续进行手边事宜,如常度日。
因着虞绍桓与关四娘的婚事,叶昔昭第二次去了萧府。
**
听闻叶昔昭到了府中,乔安正要出门相迎的时候,萧旬却意态闲散地步入房门。
乔安一见他就是满腹的火气,回身落座,漠然道:“倒是奇了,你来做什么?”
萧旬险些发笑。的确是,他们夫妻两个,一两个月不谋面是常有的事,相见之后不争吵却是罕见之事。他径自落座,漫不经心地道:“我来不得?”
乔安看都不看他了,“长话短说,我要待客。”
萧旬取出几张银票,放在一旁的高几上,“这半年,你又贴补了不少家用,这些你先收下。”
乔安命丫鬟将银票拿来,算出数额后,冷冷一笑,“不够。”
萧旬不由拧眉,“不是与你说了,先将这些收下,亏欠你的来日再让管家交给你就是。”
“统领大人,”乔安看向他,“每一次你都这么说,哪一次说到做到了?把我当几岁的小孩子来哄么?”
萧旬听着这话刺耳,不耐烦地反驳:“你缺钱花,只管命人找我去要,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贴补了外院多少银两!”
乔安转而吩咐丫鬟:“吉祥,把账册拿来,把知情人也全部唤到房里。”
“我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萧旬瞪着她,“你只管告诉我外院欠内宅多少银两就是,拿什么账册、传唤什么下人?!你见过哪一家是这么过日子的?!”
乔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上一次我告诉你,你二弟、四弟在外打架生事,强抢了内宅两千两拿去弥补被伤之人,你是怎么说的?说我这个当家主母简直就是个废物,还要我拿出凭据来。今时我要你看账册、传唤证人倒是多此一举了?”
“……”
萧旬必须得承认,萧家门风彪悍,包括他在内,四兄弟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动辄出手伤人已成习。而乔安,对这一点简直是深恶痛绝,因为他的三个兄弟会软磨硬泡或是强行抢得内宅银两去平外面惹下的祸事。
沉吟片刻,萧旬道:“不说这些了,你因着我们四兄弟亏空了多少银两,算出个总数来,告知管家,他如数交到你手里就是。”
乔安却问道:“你指的是这半年,还是我与你成婚之后的总数?”
“你怎么总是钻牛角尖呢?”萧旬又心烦起来,“明明外院内宅都是一家,银子划过来划过去不都是我手里的?不论亏欠了内宅多少,你给管家个总数就是了,便是你将我手里的银子全部拿去,我还能说不行么?”
乔安冷笑出声,“你手里的银子?若非我与管家拼死拼活地帮你赚取银两,家底早就被你输得一干二净了!”
“胡说八道!”萧旬一听这话就是满腹的火气,“我这一辈子也就与绍衡赌过一次,而且那是在你进门前几年的事,你总惦记着这宗事做什么?真是闲出了病!”
“你才是胡说八道!”乔安眼中尽是寒意,“你与你那债主的确是只赌过一次,可你输掉的却是你爹娘半生积攒下的古玩字画!那是你一个人的么?你下面三个兄弟从内宅拿银两时总是搬出这理由,换了你是我又能怎样!?”
“强词夺理,告诉了你多少次不要理会他们?!”萧旬语气也随之加重,“怎么总是当做耳旁风!”
“我的确是不理会,可我架得住他们强行拿走银票么?”
“你不会及时告诉我么?”
“我倒是想,无奈的是,你萧大人忙得要死,我轻易都见不到人!”
“……”萧旬险些又被噎得无从答对,缓了片刻才道,“谁叫你看到我就没个好脸色的?”
“谁叫你天生面目可憎!”
萧旬险些就被气成剁了尾巴的猫,忍了半晌,才勉强出声缓解僵局,“罢了罢了,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都是我的不是总成了吧?”
乔安不为所动,“你四弟整日里问我要一幅兰竹图,说那幅画价值连城,还说你我若是拿不出,就要兑换了银两,你们四兄弟平分。”
“除了关乎银两的事,你能不能与我说些别的?”萧旬怒极反笑,“那幅画我已输给了绍衡,你们若是惦记着,就去找他要吧。”
“我分明记得,你说过要在我爹五十寿辰上用兰竹图作为贺礼。”
萧旬讶然,“我对你说过这种话么?”
乔安似笑非笑,“自是不曾与我说过,与旁人说过,我一不留神就听到了。”
萧旬语声一沉,“乔安,你不与我争执,日子就过不了了,是么?”
“这话说的,倒是我无理取闹了?”乔安越是与人争执的时候,意态越是放松,此刻甚至漾出了愉悦的笑容,“别人要娶谁,干你何事?你与人立什么赌约?立赌约也罢了,我嫁了你之后,凭什么终日被这些事烦着?”
萧旬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到了乔安近前,探手用力捏住了她下颚,“凭什么?因为你当初选择嫁给我,就活该被这些事烦着!因为我娶了你,就活该这么久都要忍受你的冷言冷语。乔安,这就是你我的命,你还是趁早认了为好!”
语毕,他将她轻轻一推,快步出门。到了门外,却是脚步一滞。
叶昔昭投向他的视线,满带疑惑。
“嫂夫人……”萧旬上前,躬身一礼。他不知道这女子知不知道赌约之事,是以,也就无从解释什么。
叶昔昭收回视线,侧身还礼。
萧旬沉吟片刻,问道:“嫂夫人可有什么要问的?”
叶昔昭抿唇微笑,“没有。萧大人尽管去忙正事。”
萧旬也只好步出房门。
丫鬟通禀后,叶昔昭进到厅堂。她前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虞绍桓与关四娘的婚事。
乔安心知肚明,在听得叶昔昭说太夫人也很中意关四娘之后,当即给出答复:“我尽快知会关府,你尽管安心等着。”
叶昔昭说完正事,无意逗留,起身道辞时,终是忍不住问道:“方才到了外间,因着夫人已经得知我正前往正房,也便阻止了丫鬟通禀——听闻你与萧大人的谈话,实属无意。我只想问一件事,侯爷与萧大人长达几年的赌约——”
乔安笑了笑,“因你而起。详细缘由,夫人不妨回去问问侯爷,我不是十分清楚细枝末节,也就不便细说什么。”
“已足够,多谢。”叶昔昭道谢之后,回到侯府。
这一日,在旁人看来,她一如往常。可在她心底,却是急于见到虞绍衡。
可虞绍衡却被公务绊住,不能及早回来。
晚间,叶昔昭歇下之后,了无睡意,一直无意识地看着门口屏风。
二更天,虞绍衡才踏着萧索的月色回到莲花畔。更衣沐浴,歇下之际,才发现枕边人未睡,一双明眸盈着探究,细细看着他。
“怎么了?”他欺身过去。
叶昔昭的手落在他肩头,“告诉我一件事情之前,别碰我。”
语声很平静,因为太平静,透着冷漠。
虞绍衡惑道:“什么事?”
“你与萧旬长达几年的赌约。”叶昔昭看住他,“你告诉我,为什么旁人会说,赌约是因我而起?”
虞绍衡蹙眉,“哪个跟你说的这些话?”
“哪个也不曾有意告知,是我无心听闻。”叶昔昭有些困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海棠苑看到了我,之后就去了外院找我爹提及婚事,甚至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你分明说过,那个赌约是长达几年之久……你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