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世子年幼,私下寻我开口,我看大致是瞒着家中长辈的。若是这样,便不能当真,媳妇又怎么能回应他?我只给含糊了过去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轻率,也请世子深思。”
罗氏说着嘴边却含了抹笑意“但儿媳见他一脸认真,又担心他许是先来探个消息,以防公开求娶被拒绝太损颜面。”
“怎的会这般巧,今早上俞家方让你弟妹送了日子过来。”老太太锁起了深眉。
罗氏有所担心,便替女儿说话道:“母亲,妍儿跟儿媳说过,不愿嫁给俞家世子,这亲事还是回了吧?至于国公府的少爷,咱们也不去高攀,您早前也应了媳妇,好让妍儿再留几年呢。”
“但十三的年纪,能将亲事先定下也是好的。”
这话,却是属意了萧国公府。
罗氏听出这弦外音,忍不住问道:“母亲,您早前不是不允妍儿和萧世子往来吗?”
老太友瞥她一眼,好笑道:“现在不一样,老大是跟着萧公办事。你不是说,今儿在萧府还遇着了你那义姐吗?”
“回母亲,是的。”
老太太突然一改病容,透着喜色乐道:“说到底也是沾亲带故的,既然萧夫人明日邀请了你!就将妍儿一块儿带过去。有她的芳姨在场,想在萧夫人跟前露个脸不难。
下午我也问了妍丫头,知她不愿嫁去东平侯府。老大媳妇,你是知道的,她从小我就不拘着她行为,宠她疼她。不勉强她,可单我们苏家,也还没那本事拒绝东平侯府。”
罗氏知她深意,恭敬地颔首应道:“儿媳明白了。”
“这事非同小可,若是能得萧家长辈同意,咱们一定乐见其成。待明日,你可无意透漏几句和东平侯府的事,也让萧家世子知晓若是没有行动!妍儿可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罗氏虽不满老太太对女儿亲事的算计,但亦不能违背长者,只好应“是”。
老太太容色好了几分,语调悠悠欢快道:“咱们府到底不同以前的那个岳府,真想结亲没那么困难。如果萧家世子没有任何作为,那拒绝了俞家也就不值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感情
蔚蓝天空,白云万里,国公府里曲径穿池,竹木丛萃,有…榭,梯桥架阁。位于院北曲尺形水池的转角处,以短廊相接的两座水榭,遥遥相望,相互陪衬,罕见绿瓦做顶,与水光共色。形象小巧玲珑,湖蓝色的轻纱飘扬,与碧绿水景相得益彰。
岸边垂柳掬起清水,惊扰了歇息的各色锦鲤,只见那花团锦簇立即往四周散去。萧大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立在窗边的萧寒,语气悠长道:“小弟,你当真愿见这般场景?”
隔着水廊,隔着纱帐,对面水榭中的一躺一坐的人影若隐若现。明明什么都听不到,他却总觉得耳边有清脆的欢笑声。萧寒闭目敛神,转身无所谓地回道:“大姐,你问什么呢?”目光却不敢迎视,闪躲中藏了几分别扭。
萧大姑娘浅笑,递了杯茶过去才道:“母亲定是不知晓这事的吧?”
萧寒微微点头。
“你昨日也太糊涂,哪能去寻苏家太太,做这私下求娶的事?”萧大姑娘正了正面色,目光撇向窗外,叹息道:“他们这样总不是个事,难道今后殿下想见苏姑娘,回回都让咱们家出面?”
萧寒听出她话中忌讳,想着就回道:“表哥将苏老爷安排到父亲手下当差,可不就是要咱们家同苏府往来吗?”
“二府往来是一回事,但你和苏姑娘又是另一回事。府里那般多的姑娘,我总拉着七姑娘单独离开,哪真能躲得过旁人的眼?就方才,三表妹还问我你在哪,小弟,她对你可是一片心的。”
萧大姑娘话中的三表妹,指的自然就是相府裘家的三姑娘裘思宁。
提到她,萧寒面上生出了几分不耐,“表妹她素来野蛮无理,同她真是话不投机。”
萧大姑娘便立了起身,走到早前萧寒所站的窗边,望着远处轻道:“那和苏姑娘呢?”
“大姐,她是我朋友。”
萧寒被长姐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亦走了过去,把窗户合了起来。
“是吗,那你今日怎的如此心神不宁?”
萧寒拿起桌上温茶,仰头一口饮下,动作好不潇洒,似乎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萧大姑娘收起了常挂在嘴角的笑意,手拍着他的肩膀严肃道:“你年纪不小,祖母和母亲也有意要为你娶亲。早前岳家姑娘的那事,权当是个糊涂,如今可不能再犯了。//你若是真中意这七姑娘,大姐也不说你什么;但若只是为了帮殿下,须得有个分寸。”说着就提步往外,玉手才撩起纱幔,萧寒便唤住了她。
“大姐,你是不是介意她和表哥……”萧寒话至一半,又生生给止住了。
萧大姑娘侧首优雅一笑,摇头道:“他是殿下。”说完就下了台阶,沿着木廊越行越远。
他是殿下……
萧寒眨了眨眼,这是强调,亦是提醒。
五年前,二皇子开始频频同府上往来,朝堂宫中相遇父亲,皆是礼待敬重有加。应是年龄相仿,亦常常让自己进宫陪他,一起练剑狩猎,私下里往来省了虚礼,时间长了便真如表兄弟般相处。
可待到去年,家中长辈便开始同自己强调君臣有别,说如何亲近都不该忘了礼数。萧寒知晓,皇后姑妈中意的是六皇子,而非这个自幼养在前皇后身下的二殿下。
他不知皇后同二皇子之间的母子嫌隙是如何形成的,但明白自己父亲一向遵循皇后的决定。不过,祖母却关照自己,照常同二皇子相处,她甚至还有意将大姐给殿下为妃。
不知不觉又将窗户打了开来,萧寒望着对面,模糊视线里她的身影并不清晰。想起大姐方才的话,禁不住在心底轻问:当真愿意见到这般场景?
对面的水榭中,旬好依旧一身紫袍,斜躺在铺着玉带叠罗毯的湘竹榻上,手中端着青花瓷描金茶盏。
袅袅热气中,嘴角微扬,深邃如墨的眼眸锁在对面女孩的身上,神色好不惬意。
苏瑾妍话落抿茶,轻道:“那日的事,便是如此。”
“我就问了你一句可妥当了,你说得倒是详细。”男子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无比悠哉地晃动着黄绿茶水,还低头吹了吹。
苏瑾妍面颊一红,低低道:“是我多话了。”
他则呷了口茶,接话道:“无事,你声音甚是悦耳,听着人也舒服。”
苏瑾妍的脸庞更是红了,垂着脑袋不去看他。
“到现在都不好奇我到底是谁吗?”
能在萧国公府自由出入、无所顾忌,想见自己有萧大姑娘引路,更有萧寒做盾,身份自是非凡。苏瑾妍不是傻子,虽然心中已大致有了答案,面对他的时候终是摇了摇头。
“懂装不懂,你还真是狡猾。”他伸手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案几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苏瑾妍立起起来,站在他旁边福了福身,一脸恭敬。手臂突然一紧,却是他拉着她在坐竹榻上。旬好扬起身,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说这个可不是让你行那些个俗礼的。”
苏瑾妍挣了挣手臂,往外微挪远离了些才不解地回道:“那是……?”
“是什么,你当真不明白?”他脸上带着调侃,随意地捋了她额前的发。见她不出声,复又开口:“你不必担心东平侯府,我已让寒弟同你母亲提过亲事了。”
苏瑾妍惊愕,站起身低头望着他。
萧寒和母亲提亲?
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是你让他这般做的,他也应了?”
察觉到苏瑾妍眸中的不可思议,旬好直起身眯眼笑道:“怎么,吓到了?”跟着在她的瞩目下,又徐徐说道:“别怕,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苏瑾妍的眼眸有丝复杂。
“你过来,旬好招了招手。
苏瑾妍依言走近,听得对面人沉声道:“寒弟是信得过的人,你同他也不陌生。现在我还不方便将你接入宫中,以后萧家同你府上走得近了,寒弟他寻你出去,便是来见我,不可拒绝他。”霸道的语气,隐隐地还夹着几分愉悦。
苏瑾妍微滞,似乎有什么突然间就变了……她望着他,低头咬唇轻道:“其实这事您不必插手,我能解决的。”
四月初八,四月。若记忆没有错的话,便就是这几日了。
他眸中的不满一闪而过,跟着伸手抓过她的手问道:“你这是在拒绝我?”
他的力道并不紧,苏瑾妍很容易就抽了出来,轻回道:“小女不敢。”
却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他立了起来,站在她身前,俯视了许久才叹道:“你心中还念着那人?”
旬好以为,俞恒对她来说,是既欢喜又闪躲,是矛盾而不能碰触可怎样,却都是特别。
“没有。”苏瑾妍答着,复看了眼他又道:“其实和您,原本就是偶然相逢。两个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故要绑在一起?萧寒他虽听任了您的吩咐,但这待他不公平。”
或许,她这一世的运气太过好了些,总有人在她身边帮自己。
遇到萧寒,她早就感激万分。
而眼前的人,却不是她纠缠得了的。
他缓缓坐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着闭了闭眼,语气坚定道:“对你来说,我是意外,是不该出现的,对吗?”
苏瑾妍点了点头。
“可是你已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旬好说着,望向外面远处的杨柳,低声感慨道:“瑾妍,我是真不想放手呢。”侧首望她,眸光认真。
苏瑾妍将视线别向旁处。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上回我便说你不敢动情,是怕受伤害?”他语调无比温柔,抬了抬手却又垂了下去,“我知道,在我眼前,你并不是毫无感觉的,你在逃避!”
苏瑾妍后退一步,抬眸喊道:“殿下…,`,”
第一次,她这般唤了他。
这是让他倍感沉重的两个字,皱了皱眉,哑声接道:“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