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霈见她不答话,看了看她胸口伤处长着的粉色新鲜皮肉,不免又是一阵心疼,只从她身后紧紧抱了她入怀,暖炉里绵绵不断地漾出丝丝热气,烘得室内温暖如春,二人相依相偎,只盖着一床锦被也不觉着冷。
莫青离心中想着事情,态度已不若适才一般热情,只是如今形势,自己身处宫外,皇后定是已经暗中施行了好些手段想要阻断自己所有的后路,唯有赵子霈的宠爱,是自己能够再入宫闱的最大的筹码。
念及此,莫青离转了身面对着皇帝,发觉他也正静静地打量着自己,心中一阵急跳,脸上却是一红。
赵子霈不知她正心虚,以为她只是一时娇羞,伸手拨开了她脸上的一簇秀发道:“青儿近来当真是变了许多呢。”
莫青离婉媚一笑,将头埋进皇帝的胸膛:“七郎真是会说笑,不过是做了母亲人老珠黄罢了,不知可是七郎嫌弃青儿了?”
皇帝听她如此说,也是愈渐开始想念起赵昀凰来,当日青妃愤然出宫,将小公主也带了出去,算算时日,已是有月余不曾见过了。
“七郎在想什么?”莫青离见他沉默着,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赵子霈抚摸着她顺滑柔亮的青丝,感叹道:“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夕颜了,不晓得可曾长大些。”
一听皇帝提起赵昀凰,莫青离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瞧赵子霈的模样,应该是真的喜欢那孩子的,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不曾想起过那名义上的女儿来,只不晓得是平日里接触得少,还是深心里本能的抵触,到底那是莫青衣的孩子,较真儿算起来,自己不过只是个姨母罢了。
“七郎若是想凰儿了,怎不将她接回宫中?”莫青离趁机试探道。
赵子霈埋头亲吻她散发着幽淡花香的发,不无怜惜的叹道:“青儿莫急,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如今又联合了一众朝臣联名反对你进宫,我定要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不让你母女二人受了委屈。”
莫青离咬了牙,只不晓得赵子霈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好,即便如今是偷了别人的身子,借了仇人的身份,也依然感念他一如往昔的情深与温柔。当年你对青离,不也是这般的么?如今你眼中的青妃,可有一点是她?
“是青儿任性,让七郎为难了。”莫青离默数着皇帝的心跳,温驯地如同一只小猫。
赵子霈喉间哽塞,见爱妃如此也是无限动容,二人腻歪了半日,再看外面天色已是夕阳西下,适才欢好时还不曾觉着,此时却是饥肠辘辘了。
赵子霈听着青妃腹间“咕咕咕”一声拖得老长的声响,发自肺腑地会心一笑,又惹得青妃一阵羞涩。
“七郎好坏,就会欺负人家。”莫青离红脸佯嗔,自是别有一番情趣。
皇帝也是放下了一切芥蒂,只图这半晌的偷闲,正准备拉了青妃起身更衣,却听屋外卫承德捏着嗓子,谨慎地回道:“回皇上,成国公将小公主送来了。”
正嬉闹趣笑的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只不晓得成国公此时急匆匆将赵昀凰送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出了什么叉子么?
如此一想,莫青离也是慌了一瞬,若那孩子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进宫更是没了希望。
皇帝见她匆匆下床更衣,连那一头凌乱的青丝也不及梳理,也急急套上了那身帝王专属的明黄亵衣,唤了卫承德进来说话。
果不其然,的确是那不满百日的赵昀凰受了风寒,皇帝也是万分着急,见青妃宫里的女官俞清抱了孩子进来,当先成了脸色叱道:“一群废物,连个孩子都看顾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卫承德见皇帝是动了真怒,当先跪了下来,那俞清怀中抱了孩子,行动间很是不便,一时间便比他人慢了半拍。
莫青离神情惨淡,亲自上前抱了赵昀凰来轻轻地拍哄着,只见杏粉色的月绣锦缎襁褓中,赵昀凰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鼻翼微微开着,豆蔻般大小的樱色红唇半张着,眼见着是呼吸困难所致。见孩子如此,即便不是亲生也满含了心疼:“都是为娘的不是,夕颜还这么小,哪受得住这样的罪?”
赵子霈见母子二人此番情状,更是不舍,又看向一边跪着的成国公,冷声问道:“国公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莫谨言听皇帝有此一问,拱了手回道:“回皇上,近日来气候多变忽冷忽热,老臣府上实在是及不上宫中,小公主的寝室虽然已经生了几个暖炉,终究还是让公主受了凉,老臣该死。”
莫青离抬眸瞥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见他声泪俱下,言辞恳切,这一番话,却是在提醒皇帝,若不想小公主继续遭罪,便该急忙接这母女进宫呢,只不晓得一向耿直的父亲,又是从何处学得的这样婉转的一套说辞?
赵子霈凌厉的神色有所舒缓,起了身向青妃母女二人走来,见了小昀凰的样子,脸色又是一黯:“可有喧过太医?”
公主身边的一干人闻言却是皆垂头跪着,无人上前答话,卫承德眼见着形势不好,赶在皇帝动怒前喝道:“大胆奴才,公主身份何其尊贵,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宣太医?”
莫谨言见状叩首回道:“回皇上,老臣始终是外臣,实在是没有资格去请太医来府上诊治,昨儿也派人去请了京中的名医,那些庸医一听是为公主诊脉,皆怕担了罪责都推脱医术不精不愿来,是以老臣才会辗转找来了此处,求皇上与娘娘做主。”
这番话言之有理,皇帝一时间也不好再做苛责,那卫承德到底是伺候了他多年的,见皇帝只抱着小公主满是担忧,于是压低了声儿,朝一边的小宫女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许太医?”
小宫女一愣,转而一颔首退了出去,一溜烟儿地跑着去了。一众人依旧跪着,等候皇帝的责罚。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位长女的宠爱,只怕这次谁都讨不得好。
只听青妃开口求情道:“七郎莫怪这些个宫人们,都是青儿的错,身为公主的母妃,非但不曾在她身边悉心照顾,还让她受着如此的病痛,青儿对不住孩儿,对不住皇上。”
赵子霈怜惜地看着神情凄楚的青妃,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搂过她颤抖的双肩,脸上的神色却似是坚定了几分:“青儿莫慌,小儿身子弱,这等风寒也是常有的事,当初陌儿高烧不退,不也挺过来了么?且等太医来瞧过了,再说。”
一听当年陌儿的情况,莫青离心中似是被重物一击,生生地疼。一想起当初自己的孩子也面临着如今的险境,或许比之更甚,就浑身的不畅快,只恨当时自己不能陪在身边,只怕当时无人像如今这般全心对待。
莫青离止住了连连不断的泪,抚上赵昀凰滚烫的脸庞:“皇上说得对,陌儿跟夕颜都是龙子龙孙,定能得先祖庇佑,吉人天相。”
赵子霈听着她酸涩的宽慰之辞,只轻声一叹,转头看向襁褓里呼吸沉重,睡得并不踏实的赵昀凰,一脸的心痛疼惜。
忽听得婴儿的一声已有些嘶哑的啼哭,惊得众人神色惶惶,众人皆看得出皇帝对这位小公主的重视,当下左右顾盼,都没了主张。
前去宣太医的宫女始终不见回来,只短短的半个时辰,众人却觉得像是过了半世一样的漫长,只听那哭声愈渐不闻,竟像是一瞬便要气绝一般。
青妃一步上前猛的一抓皇帝抱着赵昀凰的手臂,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虚弱的身体站立不稳,却强撑着伸着脖子看着襁褓里病重的婴孩:“七郎,快救我们的女儿。”
☆、第29章 断肠草
赵子霈听着孩子愈渐不闻的哭声,又见青妃声嘶力竭的哭求,一向冷静沉着的皇帝也慌了神色,伺候公主的一干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皆跪趴在冰凉的地上,不住地打颤。
“太医,怎么还不见太医?”卫承德黑着一张略微有些发福的脸嚷道。
门口的守门太监极是机灵,转身飞快地跑向院外前去查探,却在那院门口与匆匆赶来的许文远撞了个满怀,许文远一看小太监神色间的紧张模样,也已经猜到了情况的不妙,来不及掸了那官服上沾满的泥土,提了气向正室奔来。
赵子霈不耐地挥手打断了许文远的行礼,示意他立即上前为公主诊治,那许文远识得情况紧急,也不再拘泥于礼节,将药箱一卸交予身后的医徒,大步上前观察着赵昀凰的脸色。
只见他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又伸手摸了小公主的额头,神色不解地回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小公主似乎不像是受了风寒,倒像是食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感染所致。”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得不知所措,尤其是那些伺候公主的宫人,若赵昀凰当真是被人有心谋害,那他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只听俞清跪着上前哭诉道:“皇上娘娘明察,娘娘不在的这段日子,奴婢对小公主尽心尽力,不曾起过一丝歹心,求皇上娘娘为俞清做主。”
莫青离柳眉微蹙,这段时日的试探下来,这俞清却是不曾露出什么马脚来,但愿只是自己猜测有误,可是一直以来,自己的动向太后那边都是了如指掌,不是俞清又该是谁?
“先不论公主的病痛是如何而来,许太医先说说可有办法诊治?”赵子霈身为帝王,此时也极是冷静,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许文远沉思了片刻,又轻手捏开了赵昀凰的小嘴看了看她的舌苔,才笃定地回道:“微臣可以断定,公主确实被人做了手脚,只是如今不晓得公主服食的是什么东西,微臣也不好轻易下药。”
赵昀凰尚且不到百日,许文远的顾虑的确是正确的,那么小的孩子,若是贸然用药,只会适得其反。正在众人一筹莫展间,但见赵昀凰又是一声嘶哑的啼哭,继而小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黄黄的乳汁来。
莫青离心中猛然一激,却是想到了什么,俯了身一手抬起俞清的下巴道:“小公主近来可有服食除了奶水之外的东西?”
俞清早已泣不成声,此时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