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远见贵妃娘娘凝眉沉思,又继续道:“这毒虽是慢性,却是凶狠,已进入人体便是侵入五脏六腑,却不会叫人当即毙命,总要等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会全身溃烂而亡。”
莫青离听着这番描述,只觉胃里难受,全身溃烂何其悲惨,想不到周惠精明一世,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只觉身侧摇着蒲扇的玲珑身影微微一颤,莫青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神色异样的玲珑,当着许文远的面儿才按捺心间的疑问。
许文远医术精湛,于毒理一道却不甚精通,因此对那周氏的情状能说的也不是很多。许文远走了,偌大的内殿只剩了莫青离与玲珑二人。
莫青离一双眸子在夜色之中也是熠熠发光,仰头盯着玲珑道:“你知道周氏中的是什么毒?”
玲珑不安地噏动了唇角,竟是落下了泪来:“是*噬骨钉的毒,便是奴婢当时用来对付娘娘的。”
听玲珑这么一说,冷宫里的一幕又浮上了心头,当日若不是俞清,自己怕是也早已魂归西山了。
俞清,莫青离不禁念了念那个名字,可是不对,若俞清当时真的是中的这种毒,又怎会发作地那么快?
“你确定当时的暗器上淬的当真是与周氏一样的毒?”莫青离脸色发白,陡然抓了玲珑的手,神色间尽是后怕。
玲珑被她抓得一痛,只忍了重重点了点头。
莫青离盯了玲珑良久,眼中的情愫变了又变,是悲恸,是不解,是无助,是不愿相信。
玲珑自幼体弱,沈姑姑便替她寻了武术师傅,一开始是为了强身,后来却是在了复仇。是以感官自是此寻常之人灵敏了几倍,夜色之中却是觉着空气中一阵腥甜。
莫青离心内酸涩,却苦不能言,袖中双手紧握,那保养得当的指甲划破了皮肉,直渗出了血。
“娘娘。”玲珑惊呼,干嘛里扳开了贵妃娘娘的手,那指甲整个没入了皮肉,创口之深,便连玲珑见了也觉得触目惊心。
莫青离呆然地站在,任玲珑扯了衣角生涩地替自己止血,即便用那布帛包了一层又一层,那血还是渐渐地渗了出来,莫青离木然地看着,却再也不觉着疼。
俞清走得那么的快,那么的安静,如此也好,总好过全身溃烂,生不如死。
可是终是不甘的吧,可是不甘又如何?累了,罢了。她静静地阖了双眸,两行清泪滚落,凉凉地,冷了一度温热的心。
颜安慌慌张张地进了来,见贵妃娘娘神色凄楚,一时愣在当下,不晓得如何是好。
玲珑睇了颜安一眼,显然时在责怪他的冒失,却听莫青离变换了脸色问道:“什么事?”
颜安瞧了瞧青贵妃一眼,才走近了几步回道:“仙灵院的琴嬷嬷求见。”
琴嬷嬷?莫青离像了半晌,却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么一号人,这宫里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多,仙灵院又是一个看上去可有可无,却是关乎后宫女人命脉的地方,这琴嬷嬷身为仙灵院掌事,也是不可小觑了的。
莫青离念及此,当下正了衣装,着玲珑前去传唤。
琴嬷嬷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却显然刻着些沧桑,步履急促,心中定是装着大事的。
莫青离一天没怎么进食,这会儿却是觉得有些疲惫,挥了挥手,示意殿下的人不必行礼了,那琴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自然晓得主子们的意思,于是只微微弯了身子,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戚戚道:“求娘娘救救奴婢。”
莫青离不耐地皱眉,当时赵子霈一道口谕将皇后凤玺交由自己来掌管,她便晓得想要安心养胎是不太可能了,于是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淡淡道:“究竟是为了何事?这般要死要活的。”
琴嬷嬷经这么一问,却是愣了不再开口,瞧那情状镜像是遇上了十分为难的事一般。
“大胆刁奴,没看到娘娘身子不适么?有事且说,若是没事却来叨扰娘娘静养,叫皇上知道了,还不得治罪?”玲珑受伤拿了蒲扇,娇声叱道。
那琴嬷嬷猛地一抬头,眼中满是惊惶与不安,刚刚骨气的勇气在见到青贵妃冷肃的面庞的那一刻又颓了下来,只轻声的说了一句:“是那一只留在仙灵院的王贵人。”
王贵人?难道是那王禹君出了事?莫青离心中不免也是一惊,自己还是莫青离的时候与那王禹君是有些交情的,她又是王禹少的亲妹,若真的是她的事,自己倒真是不能不管了。
“王贵人怎么了?”莫青离正色问道。
琴嬷嬷却又是为难了,耷拉了头支支吾吾,也不晓得说了些什么。
莫青离不耐,抿了抿唇,只冷冷得挤出一个字来:“说。”
琴嬷嬷被这一声吓得一颤,当即“扑通”一声跪了才带了哭腔道:“王贵人她,有喜了。”
有喜?这有喜可是好事,皇帝子嗣单薄,这谁要是能够怀上龙嗣,不论身份贵贱,不论所出男女,都可算得上大功一件呢。
莫青离面不改色,盯着琴嬷嬷异样的神情道:“贵人有喜,理当即刻禀报皇帝,嬷嬷这般来告之本宫,所为何意呢?”
虽然当日执掌了凤印,皇帝却念在青贵妃身子弱,又有孕在身,是以也是吩咐过后宫诸事不得烦扰贵妃的。
琴嬷嬷却更是面无人色了,只颤巍巍地跪在殿上,不敢再发一言。
莫青离心中已然有数,这孩子多半也是见不得光的,想那赵子霈英明一世,到头来却也只有被他无情抛弃了的莫青离为他生了个皇子,细算起来,也不是不可悲的。
“几个月了?”莫青离轻叹一声问道。
琴嬷嬷抬头偷偷瞧了贵妃一眼:“回娘娘话,四个多月了,近日来只觉贵人身子越来越重,才发现了的。”
四个月,已经是成了型的了,再想要药物滑胎,与拿刀杀人无二了。莫青离心中不免唏嘘,只不晓得这王贵人是个什么态度,只不晓得这孩子的生父又是什么想法。
只是王禹君虽然不受宠,可到底是皇帝的嫔妃,这与人私通并怀上了孽种可是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莫青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乾朝近来一直传言说皇帝与将军嫌隙渐深,如此一来,倒是给了赵子霈一个对付王家的绝好的借口。
“去将王贵人秘密带来,此事不可走漏一点风声,如若不然……”莫青离不曾说出后果,可是却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了更让人觉着后背发凉。
琴嬷嬷醒得此事的严重,贵妃娘娘既然应下了,总该可以稍稍放心了,于是深深叩拜了,起身轻轻地退出了大殿,转头跑着离开了念伊殿,往那仙灵院寻人去了。
王禹君一身素色宫装,已是夏日,却仍是春日里的装扮,莫青离心下了然,她既如此,定是担心外人看出些什么的。
身边只留下了玲珑,王禹君本能地朝玲珑看了一眼,莫青离会意,清浅一笑道:“玲珑乃本宫的心腹,王贵人不必介怀。”
听青贵妃如此坦诚,王禹君才终是一拜,动作间已显得有些笨拙了:“我的事,想必琴嬷嬷已经跟娘娘说过了,今日是我请琴嬷嬷来求娘娘,娘娘既然肯见我,定是想好了对策的。”
对策?莫青离心内一叹,倒还真是不曾想过什么对策。只道王禹君这招倒是用的甚妙,轻而易举便将自己牵扯了进来,只不晓得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还是当真入了别人的瓮呢。
“这么说你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莫青离起了身来,推开了玲珑想要上前搀扶的手。
王禹君不卑不亢,迎上青贵妃的一双眼睛:“是。”
莫青离许是也不曾想到她会这般坚持,只如自己当日决定要留下王禹少的孩子一样,莫青离又向前踱了几步,已是到了王禹君的面前:“你便这般肯定本宫一定会帮你?”
王禹君与之相对而立,一双明艳的眸子亦是闪烁着初为人母的微光:“娘娘一定会,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第70章 痴缠羁绊了残生
莫青离冷冷得瞧着王禹君熟悉得一张俏脸,蓦地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你威胁我!”
王禹君吃痛,却倔强地不肯求饶,只拿一双坚定的眸子端看着一脸狠厉的青贵妃,毫无惧色。
只见莫青离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后有陡然松了,王禹君不免弯了身子呛咳了几声。
“是王将军告诉你的么?”莫青离长袖一挥,转了身踏上了玉阶。
王禹君抢着呼吸了几口,才侧了头仰视着殿上的贵妃娘娘:“原来哥哥也晓得呢,我道哥哥怎么转了性子,原来是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变过。”
听她这般说,自己重生的身份定不会是王禹少告之的,可是若不是王禹少,还能有谁?
念及此莫青离心里竟有些慌乱,只觉得惴惴得,很是不安:“既然不是将军,还会有谁知晓本宫的事情?”
莫青离双眼微红,只这一瞬,亦是杀机渐起。
王禹君闻言苦笑,拢了拢以袖回道:“娘娘不必知道那人是谁,娘娘只要能够助我离开皇宫,至于娘娘的秘密将会永远是秘密。”
莫青离晓得她是绝计不会说出那人身份的,她们之间岑经浅薄的情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信任,此时关乎生死,那人的身份对她而言,可是一张绝佳的护身符。
“若本宫想得不错,那人应该便是这孩子的父亲吧。”莫青离接过玲珑递来的一碗浓浓的汤药。
“娘娘别喝”,王禹君却是几步上前,赶在莫青离喝下那碗安胎药之前将其一把打落,“这要有问题。”
莫青离被这无理的举动吓了一跳,身边的玲珑也惊诧莫名,只见王禹君捡起脚边药汁未曾过滤干净的一点药末,一脸恍然地笑了笑:“果然是芜花。”
“芜花?”玲珑不解,紧跟着反问了一句。
莫青离却是听说过的,这芜花虽然能够消肿化瘀、祛痰止咳,却也是一味活血散血的猛药,孕妇若不慎误服,虽不至于即刻滑胎,中终将损了根本,即便能够顺利生产,也会是个不成气候的病秧子罢了。
“本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