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什么心情,我迫切希望能尽快找到林恩,又同时害怕那个雨衣人真的是温航。
我们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进去的,一个挺大的地下室。
我之前从未听林恩说过这地方,车绕了几圈,我都有些懵了。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虐打温航,只把他绑在一张椅子上。
然后林恩他爸出现了。
他这次的排场并不大,但我觉得他比我每一次见他,都更威慑人心。
他跟我点头算打招呼。
手下给他搬了张椅子,他就在温航对面坐下。
“温航。”他说。
温航眼睛看不见,听到声音立刻把头偏过来。
林恩爸爸用陈述的语调继续说:“你六岁的时候,生母堕楼,对吗?”
我立刻看向温航。
温航明显怔了一下,他挺直了背,微微偏了偏脑袋。那样子就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后来你被温桓星领回家,算是认祖归宗。但你的到来,对温家其他人来说,并不算是好消息。你那么小,又那么不受欢迎,连下人都总是欺负你。所以你内向、自闭、上进。
但由于你的忍让,所以一切还算风平浪静。
你成绩好、听话懂事,相比于那两个姐姐,温桓星似乎更喜欢你一些。
你面上对他的夸奖不动声色,但温桓星偶尔出差带给你的礼物,你都十分珍惜的放在柜子里。
说明你很在意啊!
所以你是虚伪的。”
林恩爸爸顿了一会儿,观察温航的脸色。
温航幅度不大的动了一下,他似乎挣扎着想说话,但片刻又不动了。
“十岁那年,你掉进池子里差点淹死。照顾你的女佣人被温家解雇,以后她到哪里都找不到工作,因为没人肯雇佣一个差点害死小主子的佣人。
但据我了解,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个女人是对你不好,但还没胆大到想弄死你的地步。
不过也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孩,就会有这么深的心机。
你应该是知道的。
她后来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一家几口住在不到二十平的旧楼里,她靠捡垃圾为生,儿子从小不学无术,去年因为抢劫进了监狱。她现在精神崩溃,靠救济为生,也许明天就会饿死。
但你不为所动,对不对?
所以你阴毒。”
林恩爸爸所说的温航,我一点也不认识。
说实话,我觉得这不可能。
我认识了温航多少年?他虽然冷漠,但从来不是这样的啊。
而温航,就那么坐着。无半分激动的表示。
“后来你以自己长大了作为理由,拒绝温家再为你找佣人。所以你平平安安的又过了六年。期间你二姐堕落的不成样子,但我认为她的堕落与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你说呢?你不爱说话,但有意无意向她透露的信息里,有多少是居心不良的?你不承认吗?她越堕落,你就越开心。
你救过她一次,故意摔坏了腿,目的是想向温桓星邀功,同时打压你二姐在他心里的低位。
但弄巧成拙,你没想到那个疯癫的二姐什么都做得出来,居然因此看上你了。
还演出了一场丑闻,弄得温桓星老脸没处搁,只好跑到国外避世。
最让你没想到的是,你那么多年的努力,居然没换来在温桓星心里的半点低位。他为了隔开你和你二姐,居然狠心地把你丢在国内,任你自生自灭。
你心碎了吧?每天想的是不是要恨恨地报复?
你这个人,睚眦必报的,对不对?”
“后来,”林恩爸爸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撇开视线。他继续说,“后来,你遇到小冉和林恩,他们那么对你,是有错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精神崩溃过,但你在国外接受了五年的心理治疗,你和主治医师对话的录音我全都有,你要不要听?你对谁都放心不下,就算被催眠的时候也是不肯说心里话,所以你的病,是很难好的。你知道自己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你恨那个让你陷入绝境的推手,小冉你不敢恨、不忍恨,所以你转而恨林恩。”
林恩爸爸说到这里顿住,然后突然站起来,他按着温航的肩膀,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说:“所以,你怎么会放过林恩?他对你所做的一切,包括小冉对你做的,你都要在他身上加倍奉还!”
他撕开温航脸上的胶布,厉声问:“你把林恩藏在哪了?!”
我看着这一幕,如果林恩爸爸所分析的都是正确的,那么温航,的确是绑走林恩的最大嫌疑人。
温航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他吸了口气,静静说:“是,我看过心理医生,我也恨林恩,但我并没有绑走他。”
温航话音刚落,就被林恩他爸连人带椅一脚踹开,温航痛哼了一声,整个人一下子撞在墙上,绑在身上的椅子登时散了架。
后面有人立刻把温航拖起来架住,温航身上还缠着绳子,腿有些软,膝盖弯着,嘴角也出血了。林恩爸爸走过去,扯着温航低垂的头,让他仰起脸来面对着自己:“你以为温桓星的儿子我就不敢动了吗?找不到林恩,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温航抖着唇哼了一声,他喘气有些急促,忍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林恩……在哪里。你就算弄死我,我也是这么说。林有节先生……你与其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再多动脑筋想想,你那个儿子还得罪了哪些睚眦必报的主……”
林恩爸爸愣了一下,倒是解开了温航的眼罩。
温航眼睛还有些失神,林恩爸爸低头看着他,渐渐压下了怒气,他说:“不愧是聪明人,既然如此,你就帮我想想还有哪些人有嫌疑。每天想一个,错一个就剁掉你一根手指怎么样?”
温航提了口气,歪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晃到我身上,他不要命地说:“我实在想不出来,麻烦你弄死我吧。”
我要自己冷静。一个是温航,一个是林恩的爸爸。两个人谁说的对?我好像失了自己的判断。
不可否认,我心疼着温航。
他给人这样打,我不忍心看下去。可我又不能阻止,我知道林恩爸爸急切的心情,我如果拦他,就是对不起林恩对我的深情。
“小冉,你先回家。”林恩爸爸说。
我望着温航,他也看着我,喘息着说:“冉冉,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我被林恩爸爸的手下请了出去,临走之前,我朝林恩爸爸喊了一声:“爸爸……”
林恩爸爸一怔,回头看我的眼,既有无奈又有失望。
我知道这么做是对不起林恩,可事情没有下定结论之前,能不能给温航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手术
过了两天,温航还没有回来。
我给林恩的助手打电话,他从前是林恩爸爸的左右手,肯定了解比我更多的消息。
我没有直接问温航被他们怎么样了,只是问他能不能肯定是温航绑架的林恩。
他犹豫了一下,叹息说:“正因为不知道是谁干的,老爷才会这么焦躁。现在连累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人,再这么下去,帮会也会不稳定的。”
动用了这么多关系,还是找不到凶手吗?
我一方面替林恩焦心,另一面又隐隐为温航担心:“那爸爸会把温航怎么样?”
两个,我都不希望有事。
“逼供而已,温航毕竟是温桓星的儿子,再说温航近年在国外发展的不错,要是弄死他,麻烦也是不小的。”
我稍稍放下心来,又听林恩助手说:“不过他好像知道我们最后不会拿他怎么样,嘴硬得很,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冉冉,他是你朋友吧?”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对方就说:“他腿好像有点毛病,今天审他的那个人下手向来狠,但也不过是敲打了他几下,他就站不起来了。估计少爷要是再找不到,他就得先残废了。”
我想到温航给他们这些黑社会欺负,心里就特别难受,我忙说:“叔叔,温航这个人看起来弱,其实是最不会被屈打成招的。你们这样对他没用,真的,他要是不想说的话,打死他也不会说。”
对方叹气说:“那些人也只是奉命罢了,人打也打了,至于说不说,也不关他们的事了。”
我说:“要不这样,我来问问他好了。他还算听我的。”
林恩助手愣了一下,说:“这事儿我得跟老爷商量,他要是同意,你想怎么问都成。”
结果下午的时候,林恩爸爸就派车来接我了。
还是那个地下室,我进去的时候,温航就那么坐在椅子上。
他穿着来时的那件黑风衣,每一颗纽扣都系的严实,□是件看起来有些肥大的米色裤子,脚下是皮鞋。他头发刚洗过,半湿半干。
乍一看,他就好像在自己办公室会客一样,脸上还带着点笑。
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这身装扮就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简直有些滑稽。
我心里已经是不忍,问他:“你怎么样了?”
温航这才好像雕塑复活了似的动了下,摇摇头。
我走过去,才看到他双颊靠近耳朵的地方都是肿的,我知道这样扇人看起来不会很明显,但因为牵动部位较多,反而更疼。
他大概连嘴都张不开,才没有说话。
“不要恨爸爸。”我说。
温航摇摇头,忽而开口,声音嘶哑的难听:“不恨,如果我有这样的爸爸,我情愿为他死。”
温航,他向来没人关心的,上一世至少还有我这样的傻瓜爱着他。可今生……我不能再想下去,转眼看他。
我知道他风衣底下必定更加惨不忍睹,才会封闭的这么严实。我不忍心看,只想着尽快把话问清楚,问他:“林恩是不是你抓的?如果你抓了他,告诉我他在哪里。”
温航抬起眼皮定定看我,他抽动了下唇角:“我在想,如果我丢了,你会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找我。”
我一愣,他就忽的悲哀笑出来:“不会……因为我丢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