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航就回过头来,特别温柔地看了我一眼,他眼睛还肿着,就好像没睡醒一样,他说:“冉冉,你怎么回来了?”
我急了,外面的警察都已经闯进来了,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走过去就要拉他:“温航,咱们快走!”
谁知我还没过去,温航就紧张地喊了一声:“别过来!”
我吓得一下立在那儿,这才看见温航的手紧紧抓着墙,全身都很僵硬。
我有些明白了,心里怕得不得了,说出口的声都有些变了:“温航,你想干什么?”
温航见我不动了,才呐呐地说:“冉冉,这里很危险,你回去吧。”
我急得无以复加,一个劲儿叫道:“那你跟我一起走啊!”
温航扶着墙,好像那是他唯一的支柱,他摇着头,神情有些茫然:“不去了,我哪里也不去……累了……”
“你累什么累?有我在,你可以抱着我歇息啊!”我哭了,温航神情里的厌世是那么明显,如果我走了,他真的会做傻事吗?!不要不要!
温航抿起唇,呆呆的摇头:“骗人,冉冉,你总是骗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你信我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也不骗你了!航航,你信我好不好,你快回来!”我语无伦次,声音尖锐发颤。
“那……你还要我吗?”温航看过来,睁着眼小心翼翼地问。
我惊喜起来,忙迭声说:“要!要!”
温航眼巴巴看着我:“会抱着我睡觉吗?”
我立刻冲他张开手臂,殷切地说:“来啊航航!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抱着不撒手!”
“会给我念故事吗?”温航微微红了脸,轻声说,“我什么故事都喜欢,冉冉,我真的一点都不挑剔。”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温航话里的意思,他什么都知道,我对林恩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我说:“我给过别人的,没有给过的,都给你,好不好?”
温航笑起来,开心地说:“好。”
我心刚有些落地,却发现温航并没有动。
他只是往下看了一眼,便仍带着丝笑意回头说:“看,林恩也来了。”
我愣了一下,林恩?!
只一愣神的时间就够了,温航眼里的光芒再次消失,他温柔看着我,轻声说;“谢谢你,冉冉。我是真的爱你。”
他掉下眼泪来。
“我也爱你……”我艰难说着,心已经坠入万丈深渊。
温航抓着墙,乞求地说:“能不能再说一遍,我刚才都没有听清。”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温航,我是真的爱你!我一直一直地爱你。我太蠢了,我自欺欺其人,我懦弱!我不敢不愿承认爱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恨你了,我再也不自卑了……”我大声地不断地说着,眼泪怎样也流不尽。
徐冉何其残忍?把温航害成这样的田地,竟从未对他说过一个爱字!
温航不再说话,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我试着走过去,突然就抱住了他。
这一抱,就好像经历了千山万水的旅人,终于归家后的喜悦。
这一抱,让我清楚地明白地看透了自己的心。
“我真的爱你,是真的!”我闷在他胸口,大声说。
温航被我撞在墙上,双手垂着。
我听到他极轻的声音:“冉冉,你说得对,爱不是自私的。可我一直做不到,就算现在,我也做不到。”
突然,他把我风衣里的手枪拿出来,猛地就顶在我的额头上。
我睁开眼,愣怔地看着他。
说实话,我不怕。
说出爱的同时,我已经解脱了。
我一直一直无法解脱的原因,就是不肯承认,我爱温航,我只爱他,我死过一次,还不肯死心地爱他!
“放开她!”突然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
温航把我抱在怀里,手枪的断口移到我的左侧太阳穴,我正过来,看到了举着枪的李凯。
我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竟然松了口气,只有几个陌生的便衣,林恩并没有上来。
李凯紧张盯着温航,沉声说:“温航,你现在把枪放下来还来得及!你姐姐温姿绮没死,你不是无路可退!”
温航的胸口贴着我的后背,手臂揽在我胸口,我其实很喜欢很喜欢他这样抱着我。
“是么?你救了她?”温航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失望,他淡淡说,“为什么?她想杀了冉冉,你怎么能救她?!”
原来我的车祸是温姿绮指使的。我其实已经麻木了,在听到那么多具有冲击的真相后,温姿绮所做的事我已经不在意,她的死活也与我无关了。
“因为我是警察!法律会给冉冉一个交代!而你,温航!”李凯大声说,“你买凶杀害温姿绮,故意散布徐冉死亡的消息,借机囚禁徐冉,这些做法已经触犯了法律,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走一趟!”
“冉冉是我的,我要拉上她一起死。”温航突然平静地说。
我怔了一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我想起他用来挟持我的枪,分明是他给我的那把女士枪,那里没有子弹的!
“放下枪!”李凯高声喝着。
我看着李凯,他显然已经有发射的准备。
“不要开枪!他没有子弹!”我叫着,同时跟温航说,“你别做傻事,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航航,你听话!”
李凯因我的话有些犹豫,可温航已经扣动了扳机。
“冉冉,我变态的,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完这句话,猛地按住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按倒在地。
“温航!”我大叫了一声,听到头顶砰的一声闷响。
温航光裸的脚离开地面,我猛地伸手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
“温航!”在我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温航以极快的速度掉了下去。
我脸上还溅着温航的血,李凯举着枪愣愣站在那儿,我推开他,疯了一样往楼下跑。
只不过是四楼,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就算他瘫了也好,我照顾他一辈子!
楼下围了很多人,我冲过去,看到血肉模糊的人。
温航睁着眼,歪头看我。
右肩被子弹打烂,汩汩冒着血。他后脑的青石板上,暗红色的血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
我跪过去,看到温航张着手,伸向我。
他在等我。
我握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傻瓜!”我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你怎么就是不信我?”
温航温柔地看着我,额头上的血也淌下来,粘稠的血几乎将他的眼皮糊住。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
我笑了一下,轻声说:“爱你……”
☆、天意
我把温航手里的枪夺过来,对着李凯不断扣动扳机。
李凯打了温航一枪,如果不是他这一枪,温航不会掉下去。如果温航不掉去,他不会死。
我说过温航手里的枪没有子弹的,就算有,他也绝不会用来伤害我!
天蒙蒙亮着,只有一个疯女人,对着警察不断开枪。
我常常在想,他坠下去的那一瞬间,为什么不拽我一把?
求生是一种本能,他真的连这种本能都没有了吗?
我想起温航的妈妈,她在跳下楼的那一刻,将自己的儿子推开。
我想从中找一些联系。
是爱,得到这个答案,我泪流满面。
我曾经指着温航,大声教育他什么才是爱。
可不懂爱的那个人,是我才是。
林恩瘦了很多,他做在轮椅里,见到我一句话不说只簌簌掉眼泪。
医生说他的智商,可能永远不会恢复到从前。
我蹲下去抱着他,他一头扑过来,手指紧紧抓着我。
温航的照片少得可怜,甚至连一张单人照都没有。我找了许久,只挑选出一张他穿着校服的毕业合照。
周身同学稚嫩的笑脸,衬得照片里的男生神情淡淡的,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阳光的直射而微微蹙着眉。
如果可能,我多希望回到没有交集的最初,他从来不曾看我一眼,做那个冷漠疏离的优等生。将来他也许会跟袁美结婚,无波无澜地过完一生。无论有多少个女子爱慕他,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葬礼那天,参加的人不多。
温航的生父继母都没有来,倒是他大姐送来一个花圈。
温姿绮还是死了,有人说温航真残忍,一定一定要让她死。
李乐天也来了,他是温航的骨科医生,也是温航仅有的一个朋友。
他的中文名字还是温航取的,我问李乐天,温航的英文名是你取的吗?
这个爱笑的外国大男孩用那双红肿的碧眼盯着我,失望说,冉,你真的不关心安格斯。甚至连想都不想过他,安格斯,这名字的喻意就是唯一。他在告诉你,你是他这一生唯一的选择。
安格斯:爱神,唯一的选择。也比喻行为固执的傻瓜。
他就是一个傻瓜,傻得让人心疼,让人掉眼泪。
李乐天看着我的眼,突然说:“你的眼睛,真美。”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再问竟问不出。
我知道李乐天在替温航不值,他不肯将他知道的温航告诉我。
我送他上机,李乐天突然近乎虔诚地吻了我的左眼。
在登机的最后一刻,他交给我一封信。
“徐冉:
我是该恨你的,因为你毁了我的安格斯。
我从来觉得,你根本不值得他这样用尽生命的去爱。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根本不理解他。
我和安格斯相处了近四年。从最开始的互不喜欢,到后来成为彼此的挚友。哦,上帝,原谅我。就连我也骗了安格斯,他知道我是一个同性恋,却不知道我每天肖想的人正是他。他有洁癖、神经质,他身上明明有同类的气息,却在固执地喜欢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不怎么样,我见到她面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根本配不上安格斯。安格斯,你眼高于顶,看上的却是这个?我热情地拥抱了这个女孩,因为她是安格斯的爱。
哦,我不该说这些的。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