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时,是谢雨香的挺身而出救了顾落一命。于是他知道了,那个一直追在他的身后,红着脸喊他表哥的女子,已经走出了他的世界,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是不舍,是不甘,或许他江清月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顾家。但是如今……
他又看了看音夫人,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身子丰腴了许多,透着珠圆玉润的光泽。
这个女人,他应该好好疼惜。或许他不爱她,但是那一份身为丈夫、身为未来孩子的父亲的责任,却让他清醒的明白他要走的路。
莫强求,莫强求,既然已经有了这样一份小小的幸福,那就好好抓住它吧!
江清月笑了,那笑意直达眼底,让本就儒雅的俊颜更显风采。他站起身子,轻轻地为音夫人掖好被角,吹灭了灯火,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看到,离去时音夫人睁开的双眼。那眼里有着太多复杂难懂的情绪,也隐藏着太过明亮的光芒,令人——胆寒。
江清月走到书房,几日前顾倾城跪在这里的痕迹已经哪里也寻不到了。可他就是觉得,那个位置,那个女子仍旧倔强的跪在那里,乞求他看她一眼。
原本愉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温润的脸覆上了阴霾。
他痛恨顾倾城,她是顾家的女子,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那卑劣的过去,耻辱的决定。
断了吧,断了才能够忘记。
可是为何,每每想到此,胸中就那样的郁结?
这种莫名的情感,令他觉得有些什么脱离了掌控。而他,痛恨那些不能为他所掌握的东西。
眉心紧锁,深深吸吐了一口气,他最终还是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室墨香,那样的淡雅。曾经有个纯净如雪莲的女子,在这与他举案齐眉,红袖添香。
闭上眼,那些曾经的过往一一划过。尽管是蓄意的,是虚假的,却仍旧扎根在他的心上。
提着笔的手,微微颤抖。江清月盯着那张雪白的宣纸许久,迟迟不能落笔。
门外突然传来了婢女的声音,推门而入的是音夫人身边的香儿。
“老爷,这是夫人下午特地熬的汤,让厨房煨着,做宵夜的。”
盅盖掀开,满室飘香,掩盖了淡雅的墨香。江清月想起了那柔弱如杨柳一般的音夫人,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
“放下吧。”
香儿恭敬的将汤放在了桌案上,退出了书房。
江清月提着笔,怔怔的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汤。
音夫人是那样贤惠的一个女人,不争不抢,也没有顾倾城的高高在上。她就像是一朵娇弱的花朵,离了他的关爱便会立刻枯萎。
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手腕一转,一手漂亮的隶书跃然纸上。
——休书——
那便是江清月的答案。
许多年后,当江清月颓唐的坐在天牢中时,这封休书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该后悔吗?还是不甘?没有人知道,顾倾城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的泪水,毫无所动。
可是这一刻,江清月有些激动,他甚至写到后面双手都开始发抖,字迹有些不稳。他终于,终于可以告别那些不堪的过往。他以后的日子里将不会有顾倾城,只有他的夫人他的孩子,他该高兴,不是吗?
当最后一笔落下,江清月如释重负的笑了。他在心里计划着,明天下了朝便去那白月居,将这封休书递给顾倾城。从此二人再无任何瓜葛。
……
皇宫
上书房的灯火最近总是一直燃放到深夜,燕空烈坐在桌案前,眯起的双眼遮挡不住凌厉的视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暗卫,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说,九皇弟这几天一直在江府?”
“是。”
“可知道所为何事?”
“属下无能,江府被九王爷的暗卫包围,无法上前探查。”
燕空烈皱起了眉,心下闪过了无数个年头,面色却依旧如常。他沉吟了一会,才说道:“好好盯着江府。”
暗卫领了命,即刻便消失在了上书房内。燕空烈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
江清月,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栽培。
燕空烈的目光又扫向了摊在桌上的奏折,前些日子大破东栾军队,东栾皇提出议和,近日太子将会起程回京。
太子燕如虹……燕空烈并不喜欢这名太子,尽管他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但是他的眼神太过霸道,令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自从燕如虹被他送入边关监军,燕空烈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有着什么喜好。
而这次,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回到京都的?
燕空烈只觉得非常的烦躁,他本能的感觉到了燕如虹对于他皇位的威胁。
那无情的帝王家啊,就连父子间也只有利益的联系。燕如虹还未踏上回京的路途,燕空烈已经在心中算计着要如何卸掉太子的獠牙。
而在这场皇权的博弈中,是谁身不由己的成为了棋子?又是谁坐拥江山美人,笑到了最后?
……
☆、第018章 休妻
顾倾城冷漠的看着手中那纸薄薄的休书,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但当真的到来了,仍旧是令她措手不及。
江清月,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唇角勾起了冷漠的笑,那一夜她跪在雪地里是多么的愚蠢,竟然以为那样便可以让他回心转意。
“老爷下朝了没?”抬眼看着站在前面的浮生,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回顾小姐,老爷刚刚回府,现在去见了音夫人。若是顾小姐想要见老爷的话,可以去书房等候。”浮生垂着眼,淡淡答道。
所有江府的奴仆都知道,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背后的家族,老爷才不得不放弃深爱的表小姐,郁郁寡欢。如今音夫人怀有身孕,老爷终于有了笑容,谁都希望她能够识相点,早点离开这江府。
顾倾城挑了挑眉,音夫人……呵呵,去看了音夫人啊。
“带路吧。”
她站起身,不带一丝留恋。那挺直的背影是那样的骄傲。一步步,她踏着雪,离开了这居住了近一年的白月居。
没有回头。
爱吗?或许。
恨吗?当然。
但是更多的是不甘,她顾倾城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的对待。她想要见江清月,寻找一个答案。
……
江清月握着音夫人的手,急切的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音夫人笑着嗔道:“老爷,孩儿还未成形,如今还听不到动静呢。”
江清月难得的红了红脸,抬起了头温柔的看着音夫人。这个女人再一次给了他温暖,他发誓要护着她一辈子,哪怕他永远无法爱上她。
这是他欠她的。
“音儿,再过些时日,为夫就抬你为妻。”他搂过她的肩膀,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眼前仿若漂浮着那道杏黄的身影,轻轻地唤他表哥。
眼底划过一抹哀伤,他这一生都无法拥有那一抹明媚了,那就让她永远留在心底吧。这一年,做了太多的错事,他真的累了。
“老爷……?”
音夫人抬头担忧的看着江清月,略微圆润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与不安,江清月心中一疼,是他让她如此不安吗?
心底的愧疚一旦生根,就会疯狂的发芽,蔓延全身。
音夫人熨帖在江清月的胸膛,低垂的眉眼遮住了眼底的精光。
音夫人是得意的,她费劲了心机才爬上了江清月的床,更是凭借着腹中的孩儿脱离了奴籍,一跃成主。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去考虑当初那人将媚香送给她的意义是什么,她如今已经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她赢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低沉的敲门声,管家带着岁月沧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顾小姐要见您,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江清月眉心一紧,原本的温和瞬间冻结成冰。他冷着脸站起身,向着音夫人吩咐了一下便迅速离开了。
那步伐有些急切,有些不稳,背影是那样的狼狈。
老管家跟在江清月的身后,看着一手拉扯长大的少爷如今变成了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忍不住唏嘘不已。
承认爱上顾家女儿,就真的那么令老爷难以接受吗?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如何能够瞒得过他?他是看着老爷长大的,老爷在与顾家小姐的相处中,确实是动了心,生了情的。
可为何……
深深叹了口气,老管家不明白到底哪儿出错了,让这两个明明相互有情的夫妻最终落得个曲终人散的下场。
那一夜白月居中发生的事情,除了江清月、净音、顾倾城和燕世风,再没有人知道。众人只是见着右相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丫鬟抬了姨娘,然后那位音夫人母凭子贵,仅此而已。
家丑,不可外扬。
江清月站在书房门口,手抬了几次又都放了下来。他心绪很乱,胸膛深处如同擂鼓一般咚咚直响。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脸去面对里面的女子。
“老爷……”老管家出声提醒,无论如何,这件事也该做个了断。
江清月恍若未闻,他突然想起了刚将顾倾城迎娶回府的日子。无论虚情还是假意,那相携相伴的曾经切切实实的存在过。
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手上像是压了千斤重的铁块,最终,江清月还是推开了那扇不算沉重的门。
顾倾城就坐在那里,一身的洁白,外面罩着暗红的夹袄。冬日的阳光静静的笼罩在她的身上,恢复了少女发髻的青丝柔顺的垂在脚踝,她就像是误入尘世的精灵,美好而虚幻。是那样的恬静。
“江右相。”顾倾城站起身子,疏远的行了一礼。
江清月面色一僵,好像还不能接受两人从此便已形同陌路。他站在那里,突然觉得手足无措。
“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还望江右相肯赐教。”顾倾城坐回了椅子上,静若处子。她平淡无波的眼神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