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逐灵蛇转,形随舞凤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一室的人都被那雪白的身影吸去了目光,痴了,痴于那翻飞的衣袂中,醉了,醉在了回眸一笑中。
这一舞,便倾了城。
这一舞,便醉了人。
翩如兰鸣翠,婉如游龙举。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是后来,当燕世风回忆那一舞时,下的评语。他眼中无限向往的神采,令许多未曾有幸见过的人,艳羡不已。
而此时的燕世风,更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顾落的身上。他敏感的察觉到了,顾落深深藏在曲音中的情感。
燕世风笑了,笑得是那样的胸有成竹。他终于见到了,顾家那固若金汤的壁垒上,出现了龟裂的纹路。
烈帝也笑了,方才一名小公公在他耳旁说的那个消息,令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鱼与熊掌可以兼得的主意。
无论是燕世风还是烈帝,他们如今要做的都是同样一件事情。
等。
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顾倾城的回旋是那样的优美,扬起的裙摆令她看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顾落的萧音高高低低,如同少女柔美的曲线,轻轻缠绕进了心间。
有多少人醉了,就有多少人还醒着;
有多少人痴了,就有多少人在谋划着;
那一舞,迷失了谁的心,又倾尽了谁的江山。
……
当晚,谢侍郎被秘密宣召到了上书房,进去时受宠若惊,出来时面若死灰。
当晚,远在边疆监军的太子送出了八百里军情急报,东栾国大军压境。
当晚,江清月破天荒的夜宿白月居,看着顾倾城舞了一夜,无眠。
……
第二日,阳光依旧明媚,顾倾城坐在水池边上,一双如玉般嫩白的小脚浸在水中,轻轻打着水花。
“你变得开心多了。”肖书郁总是神出鬼没,此刻他正坐在池塘边一棵参天的大树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下面玩水的女子。
“落要打算娶妻了,我要有嫂嫂了。”顾倾城抬起头,或许是因为阳光强烈,肖书郁只觉得那笑脸太过耀眼。
“和谁?”
“谢雨香。”
“江清月没有反对?”
“夫君为什么要反对?”
一句话,问倒了肖书郁。突如其来的沉默弥漫在空气里,混杂着夏日的闷热。
肖书郁很犹豫,也很不解。当初江清月为了谢雨香,甚至愿意去娶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女人,可是如今谢雨香却仍要为那人披上嫁衣,之前的种种努力都成了徒劳,不过笑话一场。
“你干嘛要生气?”
顾倾城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肖书郁的思绪,他回了回神,摇头道:“没有,只是天太热了。”
顾倾城点了点头,明知道是借口,却不想追究。
落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他不说,那就说明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和江清月,相处得好吗?”肖书郁想了想,还是问了。
“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
“开心就是好,伤心就是不好。”
“那我一直都挺好的。”
肖书郁扬了扬眉,突然觉得问这个问题的自己是个笨蛋。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只是眨眼的功夫便站在了顾倾城的身边。
“我们来下棋吧。”他知道,她虽不解世事,却是被顾落调教的琴棋书画皆通。
顾倾城点点头,她已经好久没下棋了。
净音拿来了棋盘,顾倾城执黑子,肖书郁执白子,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厮杀了起来。
顾倾城很兴奋,也很紧张,她是第一次和落以外的人对弈,她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
肖书郁很惊讶,他的棋艺已经世间少有敌手,可是对面那个女子却令他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院子里静得可怕,只除了吹来的夏风送来一阵花香。
当江清月从谢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肖书郁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棋盘,对面坐着有些挫败的顾倾城。
半子,他居然被逼到这个地步。
肖书郁抬起头,看着顾倾城的目光里有着赞赏和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敌手了,他决定以后得了空,要经常拉她陪他下棋。
“书郁,你怎么在这里?”江清月走上前,看到棋盘后眼底划过一抹惊讶。
“清月,你娶了个了不得的娘子,可要好好珍惜。”肖书郁站起身子,拍了拍江清月的肩膀。他并不打算回答江清月的问题,只是挥了挥手便潇洒的离开了。
好好珍惜。
顾落对他说时,他江清月无话可说,毕竟娶了别人的妹妹。可是他肖书郁,却是知道的,凭什么也这么对他说。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胸口,郁堵在那里,出不去又下不来,徒惹一片烦闷。
顾倾城抬头看着江清月,那是她的夫君她的天,温柔体贴的为她遮风挡雨,可她却总是看不懂他眼底的伤痛。
心口,隐隐作痛。
右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胸口,呼吸变得急促。
当江清月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的时候,顾倾城已经满脸青紫的倒下,双唇雪白没了颜色。
江府,顿时一片慌乱。
……
谢雨香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刚才江清月离去时决绝的背影还深刻的印在她的眼中。
他来质问她,他居然还敢来质问她!
他江清月都已经娶了妻子了居然还敢来质问她为什么选择了顾落!
凭什么!
谢雨香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可笑,她直到今天才看清楚了,江清月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自私的要她相信他,却不曾解释过只言片语;自私的娶了妻子,却不允许她另择良木。
“虚梦,我当初怎么就会爱上江清月了呢?”谢雨香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却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真的累了,在这场爱情的游戏里,女人从来都是牺牲品。
错过的就是错过了,顾倾城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无辜,江清月何其残忍想要踏着她的爱情构筑幸福。
他江清月能,她谢雨香也不能。
虚梦心疼的看着自家的小姐,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过在意别人受伤的只能是自己,她们都实在是太过弱小,能够抓住幸福已属不易,何苦去管别人?
“小姐,表少爷也只是……太爱小姐了。”虚梦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在江清月这边。顾落的爱太过完美,太过迅速,总令人觉得不安。
谢雨香顿了顿,她知道虚梦在担心什么,可是江清月的犹豫不决已经将她的一颗心撕扯的支离破碎,她需要顾落那无微不至的柔情来填补。
女人最傻的,或许就是她们总是渴望柔情能够弥补伤痕,当情根深种时才察觉背叛。
“虚梦,我累了。”谢雨香摆了摆手,浑身满是疲惫。
她受够了江清月的犹豫不决,或许爹说得对,她应该尝试敞开心扉,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何况,顾落的深情也确实令她十分动容。
很多年以后,当谢雨香坐在洒满阳光的庭院中,慈爱的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回忆起当年的时候,她的声音总是透出一股寂寥的冷漠。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依然会如此选择。只是,不再交付真心。——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第009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枣红的骏马在京都宽阔的青石板路上划过一道光影,一声响亮的嘶鸣在江府的门前响起,门房的小厮还未看清楚来人便被一股强劲的内力弹开,晕倒在地上。
房门被用力打开,发出震天的声响。江清月刚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结实的拳头招呼了过来,力道之大令他几乎晕了过去。
“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顾落一把拽起了江清月的领口,恶狠狠地咒骂着。他双目赤红,恨不得将眼前的人一口撕碎了。
天知道当他接到倾城心疾发作的消息的时候,是多么的恐惧。那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不安几乎要将他击垮。
江清月想要让顾落冷静一些,可是如今他的脖子被顾落狠狠地掐住,就连一些简单的音节都发的如此困难。
“她在哪里,带我去。”顾落不想听江清月的解释,他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江清月觉得顾落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没办法,艰难的点了点头,顾落才松开了桎梏者他脖子的大掌。
新鲜的空气瞬间充满了肺部,江清月大口的喘息着,带着几声清咳。
“顾将军,这边请。”一句话,划开了两人的关系。就如同在朝堂上相见时一般陌生而疏离。
顾落第一次来到白月居,平心而论,这里真的很美。参天的古树,朱红的阁楼,小桥流水,还有大片大片的梨花树。
顾落皱起了浓眉,他不喜欢梨花树,倾城也不喜欢。这里应该有的是大片的栀子花。
推开房门,隐隐的栀子花香迎面扑来,令顾落紧皱的眉有了松弛的迹象。清新的夏风穿堂而过,带着淡淡的药香。绕过精致的屏风,轻纱帐幔,静静安睡的顾倾城美的就像是一幅琉璃画。
顾落蹲在了床边,疼惜的抚摸着顾倾城柔软的发丝。墨发散落在宽大的床上,像一张细细的密网,将顾倾城纤细的身体紧紧包裹。
顾落一下又一下,为顾倾城梳理着长长的发。那动作是那样的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他疼惜的目光静静描绘着她的轮廓,在触及那张没有血色的菱唇时,心,蓦地一紧。痛苦就像是疯狂的藤蔓,滋生在他的血液里,生疼生疼的。
忽而羽睫轻颤,顾倾城幽幽的睁开了双眼。视线一片模糊,轻眨了几下才恢复清晰。
“落……?你来了。”顾倾城的目光在看到顾落的时候,涌现了一抹安心。那种打从心底里散发着的依赖,是江清月从未见过的神采。
“倾城,落来了,落就在你身边,不用怕了。”顾落轻轻搂过顾倾城瘦弱的肩膀,让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