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兄,你这次进京进京赶考,打算落脚何处,京里是否有亲戚?”
陈文瀚闻言脸上笑容依然温文尔雅,似乎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京里倒是没有什么亲戚,不过真论起来倒是数年前,我最小的一个妹妹,六岁被选入宫中做了宫女,但一别近十年,妹妹进宫时十分年幼,家里一直断了音讯,这次进京,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到她。我打算先在京里客栈处落脚,等考完试后,再试着找一找。”
“在宫里?”
对方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这在宫里可是不好找,宫里的消息哪里是那么好打听的。只是,我听说这宫里每过半年便会让宫女见家眷一次,只要登记了信息便可,怎会断了音讯呢?文翰兄家人难道没有来看过吗?”
陈文瀚闻言倒是有几分尴尬,他勉强笑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家里实在是贫寒,根本没有余钱进京看小妹,后来,我考上举人情况倒是好些了,去年我第一次来京赶考,也试着打听过,只是根本查不到小妹。”
“这么多年未见,也难怪会断了音讯。”对方闻言倒是了然,他热心的开口道:“我倒是有远方世伯是在京里做官的,官职还不小,此次进京就是打算投靠他的,倒是可以让世伯替文翰兄打听打听。”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文瀚连连推却,笑道,“我的事情不急,宝宗兄还是先专心备考为好!”
陈文瀚与黄宝宗二人倒并非是同窗,虽然是来自一个地方,但只是偶尔结识,此次因为要一道儿上京赴考才会结伴而行,这也慢慢熟悉起来。
黄宝宗并不清楚陈文瀚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似乎不是太富裕,但家中读书人甚多,他也只以为是普通的穷秀才家庭,但见陈文瀚肚里都是真凭实学,他本来也不是特别介意门第之人,所以便真心相交。
而陈文瀚呢,瞧着黄宝宗家境富裕,且学识渊博,所以也有意结交,两人算是志趣相投。
此次,黄宝宗听了这陈文瀚之言,却是热情相帮,而听到陈文瀚谈及备考之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倒的确不急,凭着文翰兄的才学,恐怕此次是要留在京里了!”
陈文瀚听了这话,谦虚的说了几句,但显然对于黄宝忠的这个祝福,心里却是非常受用。
这边二人在此坐了一盏茶余的时间,另一头,书童便过来唤人了,队伍已经轮到了他们。
陈文瀚与黄宝宗二人便整了整衣冠,往城门处走去。
陈文瀚谦让,黄宝宗先进行检查,他站在一旁等候着。
只是,一辆马车突然从后边驶了上来,恰好擦过陈文瀚停在了察检处,陈文瀚身子站在队伍之外,恰好被刮擦了一下,如今天气热了起来,衣衫轻薄,而他的衣服又是素色,很快,手臂上流出的血迹将袖子都染红了。
黄宝宗回头一看,却是被这副情景吓了一跳。
可别是把手给大伤了,他们还要考试呢,若是伤的动不了笔可怎么办!
“文翰兄,你没事吧!”
黄宝宗急忙扶起了陈文瀚那条伤了的胳膊,脸上焦虑显而易见。这头陈文瀚只是摇了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并不好看。黄宝宗便有些急了,冲着冲到了边上的马车车辕上坐着的车夫骂道:“你怎么赶车的!这伤了人我拉你去见官!”
“两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马车夫倒是诚恳道歉,但是黄宝宗闻言脸上的神色却依然难看,只是说道:“马车该是在另一处查检,你将车赶到了此处,又伤了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来参加科举的,这伤了手……”
“两位公子,请多见谅,车内有女眷不方便到那处查检,这位公子的伤势……”马车夫正想说下去,车内突然传出一阵女声打断了马车夫的话。
而后,从车内走出一个打扮伶俐的小丫鬟,开口道:“小姐急着回家,莫在此处耽误时间。”
说罢,冲着陈文瀚扔了一个荷包,开口道:“这是小姐给你让你拿着去看伤的。”
“你这个小丫鬟,怎么这么……”
黄宗宝闻言忍不住替陈文瀚忿忿不平,他正要上前理论一番之时,陈文瀚却突然拉住了黄宗宝,走到了小丫头跟前,将荷包递上,温声道:“既然小姐有事,就请先行吧,我的伤势不要紧,这个荷包,也请你们收回。”
小丫鬟倒是不妨陈文瀚会有如此表现,眼睛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犹豫着收回了荷包,轻声问了一句:“你的伤势真的不打紧。”
陈文瀚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小丫鬟慢慢的走回了车上,也不知道在车内说了什么,车子重新开始走了起来,而那辆马车的车帘的一角,却是被微微掀开。
“文翰,你也太好性了吧,还拦着我不让与他们理论!”
黄宗宝脸上有些不悦,毕竟他一心想为陈文瀚出头,陈文瀚却是替对方说话。
陈文瀚对此只是笑了笑,开口说道:“京里贵人多,我们是来参加会试的,还是千万别得罪了!我瞧着方才那架马车十分富贵,与他们纠缠,对我们不利。”
黄宗宝听到陈文瀚是为了他而考虑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还是忿忿不平说了一句:“怕什么,我世伯可是大官……”
黄宗宝说的语意不详,支支吾吾,而陈文瀚仅是轻笑了一下,开口道:“我的伤没事!”
“真没事?会不会影响考试?”
“只是被擦破了皮罢了,而且伤在左手,不会影响我会试的!”
陈文瀚轻声解释了一句,而黄宗宝闻言却是放下了心,连声道:“你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行了我们赶紧进城找家医馆去上药。”
宰相府的马车从城门而入,直接驶至东城区靠近皇城处的宰相府前停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一眼瞧见,便连忙开了大门,迎了马车进入。
马车在宰相府里停了下来,黄静婷由着丫鬟搀扶下了马车,还未站定,便听到一声怒吼传来:“你还有脸回来!”
黄静婷转头看了一眼声音来源处,是她的父亲黄宰相从屋里跑了出来呵斥他。而她的母亲黄夫人虽然拉着黄文仁,但是看向黄静婷的脸上,显而易见也是略带谴责。
黄静婷也肃着一张脸,闻言回道:“若是父亲母亲不想见女儿,女儿再回那静心庵住便是了!”
“你……再放你出去,你还想惹出什么事情来!”
黄文仁闻言,简直气得不成言语,他瞧着自己长得那么漂亮的女儿,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懊悔,就是给宠坏了!
“我惹什么事情了!”
黄静婷硬着嘴巴顶撞。
“你还没惹事情!前几日那谣言,是谁传出去的!你别和我说不知情,你那点伎俩少在我面前显摆!”
“呵……关我什么事情,我本来也没看上曹家那个大老粗!”
“你还敢说,你给我去曹家道歉!”
黄文仁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阵又一阵的在跳动,看着眼前丝毫不知错的黄静婷,他真想一巴掌给扇了过去。
而黄静婷听到黄文仁让她道歉的话,脸上也是一阵气恼,直接回道:“凭什么!”
“你……”
黄文仁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是要一巴掌扇了过去,黄夫人眼见情况不好,连忙上前阻止,开口相劝:“你们父女莫吵了!”
说罢,她瞪了一眼黄静婷,出声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爹让你去道歉怎么了!”
“我凭什么要给曹家那个大老粗道歉。”黄静婷心里委屈极了,她瞪大眼睛不甘示弱的回道,“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和我说我能够进宫做皇后的,现在让我嫁给一个老大粗,我干脆去死算了!”
“谁……谁和你说过你能进宫做皇后的!”
黄文仁听到女儿这句话,而是被噎了一下。
没错,原本瞧着女儿眼光极高,推了好几门亲事后,他们家里人是有打趣黄静婷这个样子,是让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来配。但当时只是戏言,谁也没当真,谁想到黄静婷竟然真的上了心,后来当今皇上上位后,黄文仁和黄夫人的确是有想过这个可能,又见女儿迟迟未能够找到合适的亲事,便也有几分默认。
但是,这一切,也都只是有几分可能罢了,谁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说过。
“就是你们说的!”
黄静婷捂着脸痛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静婷……”
黄夫人听到黄静婷那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难受,忍不住喊了一句。
黄文仁却是伸手拦了,叹了一口气道:“你让人守着静婷院子,别让她出来。”
“老爷?”
黄夫人闻言忍不住一惊,看向了黄文仁。
黄文仁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夫人,若是为了我们女儿好,千万别让她再出来惹祸了,这几日好好给她相看亲事,赶紧嫁出去吧!”
黄夫人闻言也是唉声叹气,现在京里到处都传着那样子的话,静婷的婚事只怕是越来越难了。
她犹豫的看了一眼黄文仁,出声问道:“老爷,那曹家那边……”
“我亲自去道歉,养不教父之过……”
黄文仁端正了脸色,出声说道。
“老爷亲自去,这也太抬举曹家了吧!”黄夫人虽然也觉得此事是他们黄家不对,但是由黄文仁亲自去道歉,这个也太过了吧!
“夫人你懂什么?曹家可千万不能够得罪!”
黄文仁叹了一口气,“我黄文仁能有今天的位置,那是提着脑袋跟随当今圣上才有的,皇上自然信我,也给了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但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却不是我,而是曹瑞。曹家的人只剩下曹瑞与他母亲,但这两人谁敢小瞧,将来……”
黄文仁摇了摇头,最后离开时却是道:“千万不能够再溺爱静婷了,让她也收收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