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立即觉得自己是一个民间粗野女子,什么规矩都不懂!
老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炯炯有神的目光总是穿透力极强的扫过来,威严的审视我、提防我,还背着苏弗话里话外地警告我要守本分,不要希图从祁府得到什么。
老天,若不是苏弗沉浸在找回失去的亲人家园的快乐,我会贪图您这里什么呢?大鱼大肉燕窝海参?难道我们是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估计因为苏弗表现良好可人疼,老夫人的矛头主要对准我,每每对话都似要敲打我一番。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从祁翾随从那里听说了我嫁祁翾又嫁苏弗的事,对我大有成见。认为我就是江湖里一妖精祸害,魅惑了她俩宝贝孙子去:祁翾对我太亲近尊重(我是他掌门啊),苏弗又对我太纵容宠爱。
毛老人家说:与人斗,其乐无穷。那是因为人家有智慧,我,痴人傻福好了。
为了苏弗,我打定主意不管风刀霜剑都尊老敬老笑颜相对,做纯洁无知永远不会被伤害到的小白兔,一问摇头三不知,然后我行我素,概不放在心上,反正你家也没认苏弗为儿子啊。
估计是我的善良娇憨(汗‘‘),苏弗的无敌魅力,祁府的几位小姐和旁的夫人们倒是待我颇为友好,看得出来她们喜爱我,拉着我游玩、下棋、诗词联句、学武,在她们的周旋掩护下,我日常在老夫人面前的日子就跟八点档家庭剧似的,非常热闹有趣,
我们在祁家白吃白住了将近一个月,苏弗说:“我们走吧。”
我诧异看他,他每天这么热情洋溢真情挚爱的忘我投入,说走就走了?难道惹上了祁府哪朵桃花不成?苏弗说的却是:“你要吃生死相随花了。”
我几乎忘了!有我这样糊涂的人估计也是人间一景了。我置身于祁府的眼花缭乱温柔富贵乡,将江湖往事差不多忘光了!
是啊,还有阿微,还有生死相随花。
☆、教育是大问题
因我们要走,祁府为我们开了欢送宴,在老夫人的院落,坐了满满一大桌人,柳拂香风,筵开玳瑁,非常热闹。经过祁府的历练,我随苏弗学了不少本事,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祁家的款待,与我爱的祁府小姐们夫人们说笑,不想我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也不在意六夫人的云端高雅和老夫人的另眼相向。
那一天我因换了新装得到众人的团团称赞,她们说我的衣服配着我的发辫好看极了,怪不得我一直不盘发髻——其实是苏弗只会给我编辫子——我当然不说出来,只是笑。老夫人和六夫人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改造得了我未婚少女般的发辫,早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了。五位小姐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直问什么时候还来,送给我各式女孩家的可爱礼物,大赞我送她们的书签、布偶——包装精美,式样新奇,还附赠情感箴言。我喜欢她们对我的喜欢。
可恶的祁翾迟到缺席,明知我们要走,上午还出府与狐朋狗友聚会游玩去了。菜上了一半他才匆匆赶回,进来先在他母亲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六夫人的神色当时就变了,起身来到老夫人身边附耳细语。祁府女眷都是敏感人,席面上安静下来。
老夫人的脸色凝重了,长出一口气,看着桌边众人,开言道:“呼延家的五小子出事了,被皇上下旨关到大理寺监狱,要求从严惩处。”
一桌人倒吸一口冷气。
如今我已知道,祁家与呼延家祖辈父辈两代都是战场上生死过命的交情,祁翾的姑姑、堂姐都嫁入呼延家,祁翾本人也差点娶呼延家的小姐,据说祁广带祁翾过府谈论两家亲事的时候,祁翾在呼延家借酒调戏人家丫鬟,闹出很大绯闻,婚事不了了之,祁翾回来被祁广痛打一顿,又绑去呼府赔罪,结果赔罪回来祁翾就逃了,逃去了青楼,成为当时京城最大的花边新闻。祁广气得声称没有这个儿子,祁翾就在京城花柳地游荡。说来这祁翾也挺有性格的,十五岁的侯府俊美公子,每日里与京城名妓们郊游谈唱,身无分文,名妓们倒养了他一年!祁广拿这唯一的儿子没办法,丢不起人,眼不见为净,请旨督守雁门关。出发前夕,祁翾自己倒回来了,给父亲磕头赔罪,追去了雁门关。
我旁听这故事也明白,祁翾的所有作为都是为了逃脱与呼延家的婚事。
呼延家与祁家都是本朝开国功臣,呼延家封国公,祁家封侯,呼延家比祁家官爵高一级。现呼延琼大将军统领军权,为人正直端方,在朝中很有威望地位,皇帝从来都是尊重有加。如今出事的就是他的五儿子。
所以教育是大问题啊。这呼延五公子年岁十九,走马街头,踏死一民妇,毫不停留,回首来一句类似“我爸是李刚”的名言。
坊间人敢怒不敢言,民妇遗下的十二岁的孤女抚尸哀戚哭泣,惊动了一江湖女侠。
女侠带着那孤女在天子狩猎时拦驾告了御状,天子威怒,下旨严办。今天上午,呼延五公子在与祁翾等人饮酒赏花时被官府缉走,呼延大将军去皇宫请罪,京城震动。
我当故事听,觉得女侠做的对,太了不起了。——丝毫没有政治敏感度,与苏弗上车离了京城,还一直津津乐道的。
苏弗却一直微锁眉头,他有心事。
苏弗就是这点不尽人意,他太喜欢沉默,有事情很少讲出来讨论。我问他:“你想什么呢?”他说:“没有什么。”我再追问,他就说:“你不要这样,让我很紧张。”坦白思想他会紧张,我只有尊重他的习惯,不再问。
那晚我们一直赶路,苏弗驾车,我倚在他身边,迷迷糊糊睡觉。醒来时已在深山老林,清爽的晨风沁人心脾。苏弗停了车,将我从车上抱下来,亲昵说:“没睡醒吧?要不要我抱着你?”
“要!”我当即说。
“小心啊,林中有蛇、豺狼虎豹……”
吓得我抱紧他,他就笑。苏弗有时候也跟孩子一样。可他有心事,他瞒不过我。
晨间密林里到处是湿漉漉的露珠水汽,我们的薄衫很快打湿了,到山顶时他放下我,我放眼一看,见到了熟悉的木屋鸟巢,“天,这里是桃源!”我惊叫。
苏弗难以置信:“你不会才知道吧?”
“本人顶级路痴。”我嘻笑。
他轻掐我脸颊:“将你卖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留点心。”
“有你在身边嘛。”我分辩,然后说:“嗯?对我不满意了?比不上祁府的小姐们聪慧?”
他一脸无辜懊恼:“你又来了,我对天明誓——”
“跪下,跪下才显得真诚。”我撺掇。
他故作苦笑四面看:“报告夫人,地面泥泞得很,为夫怕衣服脏了你还得洗。”
笑得我捶他。他忽然不再笑闹,轻拉我衣襟,低声说:“你看,阿微接我们来了。”
山下一条河流,阿微划小舟而来,朗润的晨光中,白衫少年俊美如画,袍袖携风,姿仪挺秀,水波映影,飘然若仙。
☆、阿微有罪
大半年多时间过去了,阿微就似世间精心栽培的花,转年绽放,成长之后的美丽,愈加亲切璀璨。
他,是他自己培育的。
苏弗牵了我的手下山去。我发现苏弗在阿微面前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阿微站在岸边,非常谦恭和气亲切地唤:“二哥,二嫂。”一如以前苏弗的招牌笑容,无比的深道行的表演。如今我已经被苏弗训练出来了,能看得清他们兄弟间的真心假意。
苏弗完美无暇地温和点头,转身殷勤扶我上船。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掩饰做作。他们都在乎对方,因隔了旧日的一堵墙,谁也不好走过,便这么累的对耗着,等待着另一人率先投降。阿微接我们来,已是做了一个姿态,但苏弗还不肯罢手,继续逼迫阿微。可怜的阿微只好继续放低姿态,恭候我们上船,谦卑地坐下来摇浆。他的雪白衣衫在晨风里拂动,如青山碧水中寂寞飞舞的白蝴蝶。苏弗握着我的手只温存地向我笑,安静的水声中,阿微只好没话找话地说:“二哥,昨日苏娘说枝头喜鹊叫,应有好事到,今天一早你们便回来了。”
“苏娘阿凡可好?”苏弗的话语中有了一丝亲和。
“苏娘很好,阿凡开春逃了,一直没回来。”
“你就让他走!”苏弗严厉了语气。
阿微垂下头去:“他有腿脚,我拦不住他;他每日闹,我也心烦。”
“他现在在哪儿?”苏弗问的语气好像阿微一定会知道似的,果然阿微答:“在京城。我给他兑了一个酒楼,他在那儿做老板。他的志愿是喝遍天下的美酒,这可不是如愿了?”
苏弗轻笑:“酒楼叫什么名字?”
“惠惠。”
“惠惠?”
“他自己改的名字。姜家将他打出来,险些要了他的命,还是我将他救回来。姜家姑娘就站在那里看他被群殴都没出手。阿凡现在每日醉酒,说自己是亘古伤心人。”阿微上岸系船绳,看苏弗扶我上了岸,阿微说:“二哥,并不是每人都幸福如你能遇到二嫂。”他站在苏弗面前,容颜真挚。他再努力向前欲和缓一步,那真纯的眸子任谁看了都心软,苏弗却只是转头向我一笑,扶着我向前走了,将阿微遗落在那里。
久久,我听见阿微的脚步声跟上来。我忽然觉得不用记恨阿微了,因我听了他孤寂的脚步声都是心酸。
苏弗欢喜见了苏娘,他见苏娘并不行礼,我也只好微笑点头致意,苏娘的喜悦隔着面纱都能令我看到,那真让人心暖。
苏娘转瞬端上来可口早餐给我们吃。苏弗陪着苏娘说了好半天话,全是过年话,将天山的日子美化得幸福无比,他不提我师父的过世,只说我如今做了天山掌门,无比以我为荣的样子;还说了去雁门关和京城认亲,好像祁家已认了他一般。我就在旁边他说这些也眼不眨,脸不红,连我都被他说的童话般美好感动了,以为生活果真那样祥和美满。
苏弗原来还是编故事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