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借着这个空隙突然横剑一拉,下一刻,一条殷红的血线就已经在那女刺客颈边蔓延开来,温热新鲜的血液瞬时涌出来,落在她红色的披风上两者融为一体,而从头到尾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惊惧的瞳孔中光彩慢慢散尽,身子也重重的向后栽去。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谁都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何故要对他们施以毒手,但那另外两名刺客明显的不想恋战,他们也不去顾及同伴的尸体,争相往窗口窜去。
步苍雪面若寒霜,猛的转头,她想都不想就直接把手里长剑借着内力推送出去。
彼时跑的快的那名刺客已经跳出窗外,身体悬空的一瞬想要躲避身后呼啸而至的利刃已是不及,长剑没入背心刺透胸膛,他的死法恰是与屋子里那个灰袍人如出一辙,而不同的是他身在空中,猝死之后身体更如一个破麻袋般直直的坠落到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脑浆迸裂惨不忍睹,吓得行人纷纷惊叫避让。
两个身手一流的同伴相继毙命,这屋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刺客明显慌了神,他不敢再贸然逃走怕在背后给对方留下破绽,步苍雪手里已经握着先前那女刺客手里的长剑向他逼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避无可避之下他只能强打精神迎上来。
步苍雪并不答话,出手却是招招狠辣,无不是要人命的。
那刺客着是想不通这个华服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若说她跟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是一伙的,可她方才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那两个人而无动于衷。
但凡杀人都要有个合理的动机,他们杀人或是为财,这个女人——
简直就是个疯子!
其实若真要论起个人的功夫,步苍雪并不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高段,那第一个女刺客死在轻敌,另一个则是因为急于撤退而给她留下了可趁之机,现在剩下的这人明显又是因为思虑过多而束缚了手脚,步苍雪出手毫无顾忌,竟是生生将他压制在下风,唯有招架之力,不多时就听那刺客痛呼一声,赫然是胸前被划开了一道深有寸许的血淋淋的伤口。
那刺客被闭上绝路亦是发了狠,当即反手一扬射出两枚锥形的精巧暗器,步苍雪侧身闪躲避开其中一枚,另一枚则是与她横出的宝剑相撞,力道打偏滑过一边。
那刺客行动极快,已然借此机会急速往后退至窗前,不过步苍雪手里有兵器他却也不敢贸然转身往外跳,只能做出防守之势以待时机。
步苍雪打落那枚暗器之后立刻又缠上他,两人贴着房间外沿的墙壁再度展开厮杀。
这片地方在云都属于闹市区,京兆尹的衙门离此也就只隔了三条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衙差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赶过来,秦菁见着两人争执不下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急,一旦被京兆尹手下的衙差认出来,那她今日是行踪势必败露,自然是再不能瞒下景帝的耳目了。
趁着步苍雪和那此刻缠斗不休,其实她是完全可以就此离开的,却不知道这到底的只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她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真的有点担心,忖度之下她便观望着迟迟没有离去。
那刺客在步苍雪剑锋的逼迫之下不时的避让,秦菁却没有耐性再等下去,瞅准了时机把旁边矗立的一个花盆架一把推了出去,那刺客事先没有防备,架子上的花盆飞出去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子收到冲击,不受控制的往前一送,步苍雪的剑尖已经在他胸前挑出一道深有寸许的血口子。
大约是这一剑下去切到了大血管,她抽剑的时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一脸。
步苍雪也是猝不及防,那刺客闷哼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捂着胸口如豹子扑食般噌的一下蹿出窗口。
秦菁心下一紧,因为方才步苍雪身上的杀意太重,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会去追,但是出乎意料的,步苍雪手下动作已经完全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彼时她正面向窗口,秦菁只能看到她单薄的一个背影,心里却总觉得怪异,于是就略带防备的走过去,试着小心碰了碰她的肩膀道,“苍雪?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又刻意做的温柔,步苍雪闻言却是整个身子猛然一震,然后慢慢的回转身来,秦菁这才发现她原本冷酷无光的眸子里只在片刻已经渐渐有迷雾萦绕,竟像是突然间就失魂落魄起来,前一刻那个手段凌厉狠辣的女子突然之间又彻彻底低的无影无踪。
“你——叫我?”步苍雪定定的看了秦菁半晌,然后声音微弱的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菁皱眉,这会儿她已经笃定这个女人的神智似乎是有些不清楚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兰草和苏雨两个也慢慢缓过劲来,苏雨迫不及待的就扑到窗口去看外面的动静,这一次为了掩人耳目秦菁故意把包括苏沐和墨荷在内的亲信全部留在了秦薇的銮驾之列,随她一同上山了,秦菁身边现在并没有多带别人,苏雨很明白她们此时的境况不容有失,所以不由的紧张起来。
而兰草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则是去查看步苍雪的情况,不过步苍雪手里还握着把剑又沾了满身的血,她眼中惧意未散,跑到跑到面前一时间又瑟缩着不知道该如何去碰触她。
步苍雪用一种茫然到近乎空洞的目光歪头打量了她半晌,皱着眉像是很费解的模样。
她这样子引起了秦菁的警觉,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兰草道,“你家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没什么事!”兰草眼中的神色有些畏惧,还是敷衍着勉强答道,“我家夫人只是自幼性子柔弱,见不得血光,吓着小姐了,对不住!”说完仍是忧心忡忡的转向步苍雪道,“夫人?您醒过来了吗?是我!我是兰草啊!”
“兰——草?”步苍雪口中喃喃低语,又仔细试着辨认她半天无果之后,她的目光便又随着兰草的视线目光寸寸下移,看向自己染血的衣襟上,最后定格在右手上满是血污的那把长剑上头。
“啊——”下一刻她突然惊叫起来,像是被烫了似的猛然松手扔了那把剑,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墙根底下无路可退了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屋子里东倒西歪的三具尸体颤抖起来,像是根本忘了这一切根本就是她自己亲手所为一样。
兰草见她手里没了武器才敢上前,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口中急急忙忙的低声的劝着,“夫人别怕,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们下楼好不好?老爷就在楼下等您呢!”与其说是劝,莫不如说她是在哄,那语气根本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步苍雪的脸色惨白,身子紧紧的贴靠在身后墙壁上,眼睛里一层一层恐惧惊骇的神色涌上来,她并不去搭她的手,仍是用那种带了很深的迷茫和彷徨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反问道,“师兄——在楼下么?”
“是啊,老爷就在下面,我们下去好不好?”兰草急忙点头,试着去拉她的手。
步苍雪瑟缩着探出手去,其间目光还在不安的四处乱瞟,终于还是那满地蔓延的鲜血让她打了退堂鼓,就在兰草即将捉住她指尖的前一刻她突然又尖叫着抱头缩到角落里。
兰草慌了手脚,又无计可施,秦菁有意想要上去帮忙,这时苏雨从高处已经看到街口有衙差正往这边赶来,于是急忙从窗前撤回身子过去扯了下秦菁的袖子提醒道,“小姐,咱们该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秦菁当下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吩咐兰草,“照顾好你家夫人!”说完就带着苏雨快步出了包厢,却不曾想前脚才刚迈过门槛就差点和外头迎面过来的一个高大男子撞上。
秦菁下意识的往旁边避让,乍一抬头就对上那双阴鹜冷酷的黑色眸子。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那男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眸色霎时又往黑暗中沉寂三分,这一刻他脸上戾气比秦菁平时每次遇见他的时候都重,不过这会儿他却显然的无心旁骛,只与她短暂一瞥就匆忙错过。
“苍雪!”下一刻,矫健的身影跨过倒在门口的那具尸体两步迈到步苍雪面前,他弯身去扶她的肩膀,声音压抑急躁的又唤了她一声,“苍雪?”
墙根下女子瘦弱的身影略一震颤,片刻之后步苍雪才一寸一寸缓缓的抬眸向他看过来。
“初元!”看到他的脸,她一直朦胧的目光突然有了片刻清明,她无措的擎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呢喃,“血!血!好多血!”
“别怕,没事了!”男人伸手去触摸她脑后如丝的长发,就势揽他入怀,冷硬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极不协调的温柔。
步苍雪把脑袋抵靠在他胸前,片刻之后终于委屈的放声大哭起来。
晋天都?这个步苍雪居然是晋天都的夫人?秦菁看着眼前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过在这个地方遇到晋天都对她而言还真是飞来横祸,秦菁只是目光冷淡的往屋内瞧了一眼,就转身拉着还处在神游状态的苏雨快步下楼离了这茶楼,因为刚刚出了死人的大事,这会儿街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再加上她们本身就是两个柔弱女子不容易引起怀疑,是以两人很快便是涌入人群走出了这片是非之所。
拐过街角秦菁还是脚下生风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苏雨快跑两步跟上她去,喘着气道,“公主,怎么办?咱们的行踪暴露了,万一晋大人进宫去跟皇上说——”
“他不会!他现在只是蓝家那一伙人埋在宫里的暗桩,如果他亲自去向父皇告发我的我行踪反而会惹人怀疑,不过既然被他碰到了——”秦菁脚下不停,笃定的打断她的话,紧接着话锋一转,也带了几分恼怒情绪道,“本宫现在必须马上赶到灵隐寺去,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天是黄道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