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招摇撞骗的茅山道士惹上人命官司的事情并不少见,可若是同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致人死命,那这事情未免就严重了些。
秦菁隐隐觉得这事怕是另有内情,不由的稍稍正色又扭头往窗外看过去一眼。
苏沐见她感兴趣,又从怀里掏出几小块碎银子扔到了桌上,那店小二也不客气,眉开眼笑的收了,这回他干脆也凑到窗口看着下面的情形继续道:“这个人邪气的很,你看他天天在这街上摆个摊子,而且风雨无阻,可对找上门来的生意却是从来不接的。”虽然是在楼上,那小二也还像是有所避讳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道,“这三年,每天天一亮他就在这里支起个摊子坐着,平时都是连话也不说一句的,就盯着过往的行人琢磨,有时候两三个月也开口,偶一开必定是有人要倒大霉的!嘿,您还别说,这家伙倒真有些神通,曾经有个外地的客商从他的摊子前头经过,他就断言那人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那客商不信呐,当场就啐了他一脸,第二天他随行的伙计就匆匆抬了他进城来找大夫,说是他们采买了货物出城,不巧遇到雨天路滑,那客商一脚踩偏从半山腰的商道上给滚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当时他那担架就是从咱们门前抬过去,我看得真真的,那摔的是叫一个惨啊,都没有人模样了!”
“哦?”秦菁沉吟的微微抽了口气,“这么说来他就是会辨人面相,预知祸福了?”
“可以这么说吧!”店小二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不过我说他邪气可不是瞎诌的,你说他是有神通吧,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每推断出来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凶事,你说人好端端的从这街上过一回,他一开口,扭头就是飞来横祸,这谁受得了啊,就为这,他这摊子隔段时间就要被人砸上一回,头两回我还看着新鲜,这会儿啊——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回了!”
白奕听着也是兴味很浓的摸了摸下巴:“听你这意思,这三年来遭他毒口的人应该不在少数,难道他就没有断错偏差的时候?”
“没有,一次都没有!”小二脱口而出,斩钉截铁的摇头,再往窗外看那人时眼中就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敬畏:“我这么跟您说吧,只要是他开口,那么他说你家三更会死人,就绝拖不过五更去!”
这小二说的绘声绘色,苏雨被他那阴测测的语气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一个机灵,然后就怒了:“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家死人了?”
“哟,您瞧我这张嘴!”店小二一愣,忙是陪着笑脸假意抽了自己一大嘴巴,道,“啊——呸呸呸!小的一时口误说错了话,给您赔不是了,您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别往心里去!”
白奕是个没脾气,自然不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跟个店小二计较,秦菁的精力却是已经完全集中在他所说的话上,对旁的都不甚在意。
从这小二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他这言辞间可能不乏吹嘘夸张的成分,但也应该是确有其事。
她心里慢慢将他的话过滤一遍,就找出了重点,若有所思的望着街上争执的人群道:“你是说这个人专断别人的晦气事儿?”
“何止是晦气?那简直就是倒霉催的嘛!”店小二翻了个白眼,片刻之后才回过味来,于是也有了一瞬间的呆愣,他缓了口气,突然眼睛一亮:“哎呀,这位小姐,您要不说我倒真没多想,的确是,这几年他每每拦住了谁,都是说看出来人家要有灾祸临头,算来算去——若说喜庆的事儿,还真是一次也没有听他提过。难不成他这看相的本事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的不灵坏的灵?”
秦菁摇头,但笑不语,目光之中却是有了几分深意——
他不说未必是因为他算的不准,反而是刻意的成分居多吧!
试想这世上达官贵人无数,他既然生得一双慧眼,宿便往哪个贵人面前奉承几句,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更有甚者如同那晋天都一般飞黄腾达封王拜相都为未可知,可他却偏要挑些晦气话来说,自断财路不说,往往还要讨一顿打,这是何苦?
这个所谓的算命先生,真是有趣的很呢。
店小二那里肖想片刻,听着外头吵嚷声渐渐大了,心思马上又被拉了回来,努努嘴指着对面街上那个找上门来生事的胖子道:“看见没,就那个胖子丁如海,他是我们县里的一个土财主,出了名的欺善怕恶,这杂货铺里李掌柜租了他的铺面做生意,前段时间生意不好欠了他三个月的租金,他就要上门来强抢人家的闺女做小妾。那天也是差不多这么个时辰,这姓丁的带了十多个人打上门来抢了那李二梅正要离开,门口这算命的就突然开了口,说他印堂发黑马上就有灾祸临头,让他不如马上放下李家姑娘回去看看自己的老娘。丁家的好夫人回了乡下省亲压根就不在府上,这姓丁的自然不信啊,死活就是要抢人,李家人追出来双方就在这门口厮打起来,又是好一番的争执,你猜最后怎么着?”
这回倒是苏雨听得入神,完全沉不住气了,马上追问道:“他家里真出事了?”
“诶!”店小二猛地一拍大腿,脸上表情还是讳莫如深的继续道:“不到半个时辰丁家就有人来报,说是这丁财主的老娘提早从乡下回来,可是在路上遭抢匪劫被捅了刀子了,这会儿吊着半条命已经被人抬回了府上,你说巧不巧?这姓丁的一听可吓坏了,也顾不上抢人了,赶紧带人去请了大夫回家给老太太诊治,老太太吊着一口气也只撑了三天有余就过去了呀!你说这事儿邪乎不邪乎?”
“虎子,你在上头磨蹭什么呢?还不下来给客人上酒?”店小二说的正是兴起,刚好听见楼下掌柜的喊他招呼客人。
“对不住,您二位慢用,有事招呼!”这小二方才从这里得了不少的好处,对秦菁自然是客气的很,再说说了抱歉之后这才一溜烟似的提着空托盘退出了雅间。
“这个算命的倒像是有那么点意思哈!要不让苏沐去把他请上来见见?”白奕也从窗前回头,语带玩味,眼底却是一片高深莫测的神情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秦菁思忖着再度起身站到的窗口往街上看去,斟酌片刻还是摇头:“先看看!”
彼时那两人已经对峙起来,争的不可开交,姓丁的财主气势汹汹的揪那算命先生的衣领:“我不跟你废话,你既然事先知道了我母亲有难却见死不救,现在她死了,我就要拉你去见官,我要你以命抵命。”
那算命的却很镇定,并不试图去抖他的手,只狂肆的扬声一笑,讽刺道:“我只是个算命的,又不是大罗神仙,改不了人的命理定数,死人活人的事你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莫说是去见官,就算是你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不是我的过失。”
那个语气不同于一般术士的沉稳高深,反而带了不羁和狂妄,甚至还混杂了几分薄凉的冷漠。
秦菁本以为他既然是有些道行,便该是个清修多年高人,不想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很足,年纪似也不是太大的样子。
这算命的所言非虚,他在这条街上坐了三年,被他下了死咒是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恼羞成怒拉他去见官的人不在少数,可他还能安稳的坐到今天——
可见他能只天命并不是错,而祸福寿命的事情却是万般不由人的。
“我——我——”丁如海如同一拳砸在了软棉花上,气的吹胡子瞪眼。
想到就算去了衙门也未必管用,自己还得搭上一笔聘状师的钱未免得不偿失,他便有些犹豫,但若要他就这么算了又觉得不解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他还是觉得不给这算命的一点教训就是愤愤难平,于是怒恨交加的踹了一脚眼前的桌子气急败坏道:“好!今天我就砸了你的摊子,让你以后没有机会再继续坑人!”
丁如海言毕就是一把掀了他桌上纸笔,东西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那算命先生依旧十分镇定,垂眸任由他们掀了他的桌子,撕了他的招牌,等到他面前桌子被推翻,秦菁紧跟着就听见身后白奕出乎意料的抽气声——
原来那看上去阴阳怪气的算命先生竟然是个残废!
而桌子后面的那也并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而是一把装了轮子可以用手推动的特殊代步工具,那人端坐在椅子上,长袍的前摆耷拉下来,底下却是空空如也,不见腿脚。
秦菁愕然一怔,这才发现他的双腿齐膝而断,却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生的灾祸。
那丁如海掀了他的摊位尤嫌不足,为了泄愤又冲上前去直接一把将他从那张椅子上拽了下来,他没有双脚自然是立不稳的,整个身子就如同一段笨重的木头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弱肉强食的戏码秦菁见得多了,早就麻木,现在的她只认定了成王败寇,同情心这种东西她负担不起,只是这会儿看到楼下的场面还是不免蹙了眉头。
如若那里只是两个流氓当街斗殴,她或许只会觉得厌恶,可是对于一个生来就处于被动地位的弱者,她便觉得那场面异常刺眼。
丁如海当即指挥两个家丁冲上去,对着倒在地上的算命先生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健全,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半截身子如同一截被人丢弃的烂木头,不断的在地上翻滚着,承受着,他并不告饶,也不哭喊,只偶尔有一两声闷哼自人群里传来。
那主仆三人打了半天愣是没有停手的意思,秦菁看着心里发闷,就回头对苏沐使了个眼色,轻道:“下去看看!”
“是!”苏沐领命,身形一闪就转身出了门,片刻之后已经出现在楼下的街道上。
彼时围观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人出手劝阻,好在他是习武之人,力气要大于寻常百姓好些,轻而易举便挤了进去。
丁如海打人打的兴起早就将王法抛到脑后,他四下寻摸了半晌没有找到趁手的凶器,最后眼睛一亮举起倒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