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私自回京?你当这满朝文武的眼睛都是瞎的吗?”蓝月仙反问,然则不等她唇角那抹得色染开,身后席上的姚阁老已经一声惊呼,“这——这——这是——这是陛下密诏长公主回京的密旨啊!”
蓝月仙一惊,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声,“这不可能!皇上从来没有下过这样旨意。”
而且他也不可能颁下这样的旨意,也许朝臣不明,但她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景帝对秦菁分明就是欲杀之而后快的,好不容易打发了她走,段可能再密旨穿她回宫。
秦菁不语,讽刺的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
她在打量秦菁,想要从秦菁的脸上看出破绽。
“不,这玉玺不会有假,的确是陛下密旨。”姚阁老肯定道,声音虽然老迈,却也掷地有声。
“不可能!”蓝月仙咬牙切齿的厉声道,再也顾不得的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姚阁老手中抢了那卷所谓密旨在手。
景帝的字迹,玉玺的印记十分清楚,寥寥数字,虽然未写明传召秦菁回京的真实原因,却也隐晦的提及国中近期必有大事,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折返。
蓝月仙脚下一个踉跄,手里死死的抓着那卷锦帕在手,瞬间已经揉皱。
她猛地抬头,双目锐利如刀想秦菁看来,眼中意思十分明显——
你竟敢伪造圣旨。
秦菁唇角挂了丝冷笑坦然的与她对视,一副我就是做了,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现在景帝在她手里,玉玺更是不在话下,不过现在也是众人惊惧无从细看,否则这上面新墨的痕迹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那边姚阁老离席走过来,再见秦菁时态度已经十分恭敬,行了大礼道,“殿下,不知道陛下陛下密旨传召您回京——这上面所谓大事,到底是什么事?”
“阁老!”蓝月仙厉喝一声,抢先接了话茬,凌厉道,“陛下怎么会颁下这样的旨意?此次荣安往西楚和亲,事关两国邦交,这样让她欺上瞒下的潜回我国帝京,分明是要陷陛下于不义。而且国有国法,按照我朝历来的规矩,即使陛下真有密旨传给荣安,即使不言明,总也会对内阁透露一二吧?再者说,就算事关机密,不宜对朝臣透露,那伺候陛下纸墨的近侍总该有一个吧?往西楚传送密旨的亲信密使总该有一个吧?”
她这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几乎滴水不漏。
秦菁也不由的佩服这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之下的应变能力。
姚阁老毕竟年纪大了,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可是这白纸黑字——”
“那又怎样?字是死的,人是活的。”因为玉玺是真,蓝月仙也聪明的没有直接指证她伪造圣旨,只是目光阴冷的看着她冷声笑了笑,“荣安,不是众人大人不肯轻信于你,只是你要服众,人证也总要是有的,本宫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把如上证人随便指一个出来就行。”
她说着,目光一转,回头瞄了眼几位内阁重臣。
几人面面相觑——
的确,景帝是从未透露过有密旨会要传给秦菁的。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向倒在地上的管海盛,如果景帝会要人服侍纸墨应该只能是管海盛了,现在——
是要把他弄醒吗?
朝臣之中脸色各异,秦菁默默的看了眼倒在脚下的管海盛,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而她的这个动作看在蓝月湄的眼里就成了心虚了。
景帝身边信得过的暗卫侍从是有一些,但是那些人,决计不会替他去给秦菁传什么信,所以她有把握,这个人证秦菁是找不出来的。
“怎么?殿下没话说了吗?”蓝月仙轻蔑一笑,脊背不由挺的更直。
“眼见为实,诚如蓝月仙你方才所言,本宫没有把众位大人当成瞎子,大家都有眼睛,还需要本宫再多此一举的说明吗?”秦菁缓缓的出一口气,不慌不忙的再度靠回椅子里。
蓝月仙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愣了愣,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她虽不了解秦菁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为人,但却从来不敢小看他。
大殿之中响起一片轻微的议论声,秦菁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只就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里看着眼前的蓝月仙。
半晌,却是一个细弱的女生轻轻的“咦”了一声道,“我记得,今夜长公主殿下是同白家四公子一起进宫来的吧?”
众人一愣,上百道千奇百怪的目齐刷刷是扭头朝角落里看似极不起眼的赵水月看去,赵水月脸一红,像是被惊着了一样慌忙垂下头去。
秦菁身上的这身衣服没换,命妇们无不捂嘴惊呼——
的确,她是和白家人一起光明正大的进的宫门,更或者说,是白家人堂而皇之为她提供了庇荫,将她安全引进宫里来了。
白家人在朝中是什么地位立场,无需多言,比任何的信使暗卫的证词都有力。
“难道是陛下与右相秘密商议的结果?”姚阁老一个机灵,但可惜白穆林夫妇称病,最近几次的宫宴都没有出席,而他那几位儿子也都各有皇明在身,没有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蓝月仙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死死的瞪着秦菁。
秦菁这才微微一笑,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是白四公子亲往西楚帝京与本宫传的父皇密旨,所以本宫才会不顾一切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却不知道父皇所谓何事——”
她说着,便是蹙了眉头,满眼忧虑的抬眸想殿后出口处被几个小太监架着的“景帝”看去。
“殿下!”殿中气氛正在凝滞间,她身后大殿正门的守卫突然让开一道路来,一个她近身的侍卫身后带着杜明远等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道,“太医请来了!”
蓝月仙一惊,脸上血色这时方才褪的干干净净。
她的原意是要让人装病然后带下去,到时候前朝慌乱后宫不安,谁都顾不得她,景帝的病情怎么都由着她来编排,说他中风不起也好,说他一命呜呼也罢,总之是万无一失,可是现在——
秦菁生生堵了她的退路,要在这大殿之上百官面前亲当众给景帝诊病?当众给这个根本就没有病的假皇帝诊病?
太医里面是有她的人,可是人多眼杂,现在她孤立难支,那些朝臣虎视眈眈隐隐呈现出倒向秦菁一方的架势,她拿不准。
这样一心虚,她背上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几乎把里面两层衣衫都在瞬间湿透了。
秦菁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副尊贵安详的姿态,略一抬眼皮对杜明远道,“蓝氏说父皇突发恶疾,大约是有中风之状,劳烦院使大人和诸位太医尽心为陛下看诊。”
杜明远虽不归秦菁所用,但自从有了初始那次无上贼船的经历,实际上,也算是半个她的自己人。
“是!”杜明远躬身行礼,说着就起身带着一众太医往殿中去了。
那几个小太监把“景帝”护在中间一时间进退不得,往后退了退再退了退,都去看蓝月仙,再得到主子的指示之前,谁也不敢让人近假皇帝的身。
秦菁挥挥手,苏沐马上带人过去推开主位上的酒桌,在后面把垫子铺好。
杜明远看着那个几个小太监迟迟未有动作,一脸的狐疑道,“几位公公,陛下这个样子,老朽无法问脉,劳烦几位把陛下暂且移到那边的垫子上去吧。”
几个小太监不懂不语都在看蓝月仙。
这么明显的看下去,肯定马上就要露馅,蓝月仙被逼得急了,一咬牙快跑几步抢上前去,横臂一拦挡在“景帝”勉强铿然怒道,“荣安你放肆。陛下万金之躯,岂是容你这般践踏侮辱的,让重病之中一国之君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给你诊脉吗?我大秦开过八百年来,几时有过这样的规矩?你马上让他们退下,本宫要带陛下到内殿休息!”
她盛气凌人的一声断喝,却未能撼动那些堵在门口的侍卫分毫。
秦菁远远的看着她,谁都没有发现是在什么时候,这个素来喜欢以一抹浅笑的表情示人的皇朝公主,突然之间就换了张冷到让人遍体生寒的面孔——
唇角笑意敛去,眸中颜色森然。
坐了半晌之后,她那个雷打不动的坐姿终于换了,抖了抖裙角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僵持在后殿门口的蓝月仙等人走过去。
她没有说话,身后的侍卫也一个未随,但是行走间却就是有那一种冲破雷霆之势踽踽独行的凛然风姿,所有人都不觉的退让开去,看着她穿越人群走到蓝月仙面前站定。
蓝月仙也是头次见她这般冷肃的面容,心里不由的一个轻颤。
秦菁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看她,出口的每一个字也都如她此时脸上表情般静无波澜,“本宫最后再纠正你两点错误,第一,不要在本宫面前自称本宫,你不配!”
“你——”蓝月仙一震,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跟着一震——
他们确实记得,好像自从长公主入殿以后,对这位圣宠优渥的贵妃娘娘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
“第二,这泱泱帝国,万千疆土,美则美矣,但这却是我的大秦,归属于我皇家血脉所有,与你这个卑贱的蓝家庶女,没有半分关系。”秦菁的目光未动,猛地抬手一挥。
蓝月仙正被她这些冷嘲热讽的话气的七窍生烟,紧跟着完全防备不及已经被她一巴掌挥下,栽倒在侧。
秦菁稳居高台之上,身上衣裙明明是最柔软的颜色,但是看在满朝文武眼中却冷得刺骨,阴凉的可怕。
听着她的声音铮铮入耳,尤其是那一句“我的大秦”如洪钟大吕重重震慑在每个人的心头,这是天朝皇女的铁血誓言,不容践踏。
整个大殿当中一片寂然,几个小太监的双腿却是不觉软了下去,再顾不得扶持那假皇帝,直接伏在了地上。
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不由分说的上前把人拖出去,再度严阵以待把出口堵死。
杜明远几人不再耽搁,上前扶了软在地上的假皇帝,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到旁边铺好的垫子上。
那后面一面镂空的黄金屏风掩着王座,一众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