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未落,根本不等他吩咐,他身边侍卫已经自觉走上前去两个人,一左一右提着徐牢头的手臂就要将他往那木桶里塞。
“不——王爷,王爷饶命啊!”徐牢头手扒着桶沿尖声尖叫——
经过了刚才那濒临窒息的一幕,他纵是再铁了心的求死,也不想受这份罪。
两个侍卫倒也没有强行把他往水里按,明摆着在等楚临的进一步指令。
邱大人觉得这样也差闹的差不多,掩饰性的咳嗽两声,然后一步上前把徐牢头踹翻在地,怒声道,“还不说实话?”
楚临的两个侍卫功成身退,徐牢头在地上很是打了几个滚,抱着心口哀嚎,“小的——小的说的是实话啊,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是实话?”邱大人冷哼,指着眼前剩下的大半桶水,“你个混账东西,当着殿下的面也敢胡说?是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你倒是找一个能在水桶里把自己溺死的蠢材给本官看看!”
即使求死意志再怎么强烈的人,也没有办法一动不动的把自己在一桶水里溺死。
“小的,小的说的是实话啊。”徐牢头满脸是水,紧跟着又哭出了眼泪,就是死咬着不放,“大人,小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前儿人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后来您让那裴江氏来看过之后,裴江氏出门前也说没事,可是不知怎么的,刚才小的再来巡视的时候,就——就——”
他说着就心有余悸的扭头看了眼广泰公主伏在那里看见脸的尸身。
“混账东西,本官什么时候让裴江氏来探视了?一派胡言!”邱大人冷笑,言罢,便是若有所思的也把目光移向狱中广泰公主的尸身上。
楚临也觉得闹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于是冷然的轻哂一声道,“依本王来看,京兆府这地牢里的吏治,邱大人是得要好好整顿一番了,现在咱们还是去看看这个受您指使的裴江氏吧!”
他刻意加重“指使”两字的读音。
邱大人装腔作势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指使了?”
楚临举步原路往地牢外头走,众人急忙跟上,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叹息着扫了眼广泰公主的尸首,道,“叫个人进来,给她收拾一下。”
广泰公主再怎么罪无可恕,到底也是皇家的人。
即使是死,也多少是要顾及着一点皇家的面子规矩。
邱大人心领神会,急忙给徐牢头递了个眼色。
徐牢头不敢怠慢,匆忙点头应下。
楚临走的飞快,邱大人于是再不耽搁,也快步跟上,一路撵着出去,出了牢门却见楚临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正负手站在院子里等着。
“殿下!”邱大人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不动声色的挥退左右衙役,“你们先出去。”
“是,大人!”衙役们应声,急匆匆的先行一步挤出院外。
“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下官的?”邱大人上前,开门见山的对着楚临躬身一礼。
“广泰的事,是大人您的主意?”楚临也不客气,问的直接干脆。
“殿下,下官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邱大人恭谨的垂着头,连他的神色都不去试着打量,“一切的事,等会儿审过裴江氏之后应该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水落石出?”楚临讽刺的冷嗤一声。
“殿下!”邱大人见忽悠他不成,于是深吸一口气,庄重了神色抬头,道,“下官总管京中典狱之职二十余年,其中利害关系对于其中利害关系都是有数的。陛下他想让这案子怎么了?太子殿下又是个什么态度?疑惑是八殿下您,要怎么审才最合各方心意——这些,下官都是一清二楚的。广泰公主一案,涉及宫闱隐秘,即使她其罪当诛,陛下也定然不愿意看她当众过堂,把这些罪名坐实了的。既然横竖都是罪有应得,她畏罪自裁,总好过由殿下您操刀,骨肉相残吧?”
他的言辞恳切,其中一两声的叹息语重心长的恰到好处。
广泰公主与人私通,还谋害了自己的未婚夫婿。
她自己都供认不讳,这份罪责她是逃不掉的,如果不是因为被颜璟轩的事情牵扯入狱,她在宫中所受的待遇也就是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罢了。
这个案子没有审查的必要,赐死她,就是对皇室也是对赵家唯一的交代。
所以何必呢?楚明帝必然也是不会愿意把她提到公堂之上,大庭广众之下来丢人现眼的。
邱大人为官三十余年,又在京兆府主管典狱之职二十载,最是个会揣摩各方心意的能手。
楚临承认,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情在理,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这——也是我六哥的意思吗?”
相较于楚明帝的必然态度,他也关心楚奕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说实话,他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六哥,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看透过。
他这一生不争不抢,以前跟在楚越身边,能够平安无事的过了这么久,便是因为将楚越的心思和性格都拿捏的妥妥当当,现在,楚越身在北疆与他各方面的联系都生疏了,如果将来这个皇位会由楚奕来坐,他至少也要明白,楚奕在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两件案子,太子殿下既然推出来不肯亲自受理,自然是从头到尾都不会插手一分一毫的。”邱大人道,脸上满满堆了点笑容,他说着一顿,继而话锋一转,更为慎重的又补充,“不过——下官相信,太子殿下也会赞成这么做的。为人君者,所操心的事,总不会有多大差别。”
换而言之,广泰的事,谁都不是存着私心在做事。
“邱大人心思严谨细密,忠君爱国,果然不愧为国之栋梁。”楚临一笑,神情语气间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那就如大人所言,准备升堂问案吧,广泰和常文山的两件案子都拖得太久了。”
“是,一切全凭殿下做主。”邱大人躬身一礼,先送了他出门,自己却是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好半天之后才目光深沉的微微叹了口气自语道,“这皇室里头,当真是没有一个简单的。”
“大人,您说什么?”徐牢头见着楚临走了,这才偷偷摸摸的从牢里摸出来。
“哦。没什么!”邱大人回过神来,正色扭头看他,“里头都处理干净了吗?”
“是!小的办事,大人放心就是。”徐牢头陪着笑脸,说着再看楚临方才离开时候所走的那扇门,还有几分心有余悸,“齐国公过来的事,并未报以太子殿下知道,大人您看,是不是需要过去招呼殿下一声,万一一会儿八殿下审起来——”
“你懂什么,一会儿上了堂,管好你的嘴巴,只说你该说的就成,我自然会保得你没事。”邱大人脸一冷,顿了顿才又寒声斥道,“至于齐国公那里——既然他是拖着太子殿下的面子来的,咱们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广泰公主的死,横竖是要推到常芷馨身上的,而赵家人那里,不过是他私底下送的一个人情,再至于楚奕嘛——
一国储君,怎么会掺和进这些乌七八糟的死人恩怨里?
徐牢头不过一个唯利是图的小吏,自然是不懂这些官场上百绕千回的花花肠子,他知道就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是,小的明白,知道该怎么说。”徐牢头点头哈腰急忙应道。
邱大人又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匆匆又追着楚临的步子出门,赶回之前事发的巷子里。
彼时蒋氏叫人去请的接骨大夫还没到,常家人哭天抢地的还在那里乱着。
楚临回去了也不管是,只就悠然往常芷馨那辆马车的车辕上一靠,仍然是一副笑眯眯和蔼可亲的模样。
常芷馨瘫在地上动不了,不时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瞧他的表情,每看一次都觉得自己的心跳要衰竭几分。
她从来没见有谁笑的这么好看,又这么……呃,恐怖!
是的,恐怖!
楚临的这个笑容此刻看在她眼里,当真是比修罗地府里的冷面判官也好不到哪儿去,完全就是一个索命鬼的模样。
邱大人匆匆赶来,见到常家人在地上抱成一团的模样倒是愣了愣——
之前他走的太急,根本没心思去管常芷馨这么个无聊女人是摔了还磕了。
“常侍郎,令嫒这是——”邱大人上前一步,不耐烦的开口道。
“小女不小心摔了一下,伤了腿。”常栋擦一把汗,心急如焚,“大人,我女儿伤了,今晚这案子是不是推一推,改日再审,我实在是——”
他说着,便是欲言又止。
邱大人扭头去看楚临,楚临悠然一笑,“是啊,活人总比死人要紧些。”
常栋皱眉,下意识的就觉得他话说是不好听,但是因为担心常芷馨的伤情,一时也发作不得,只能咬牙道,“谢谢殿下体谅。”
“应该的。”楚临毫不客气的受了他的谢意,却也不说常文山那案子到底要不要退后再审。
常家人都心不在焉的没有去品他这话中深意,邱大人却是明白,任由一群衙役和楚临带来的侍卫、御林军之流全部堵在巷子里。
“邱大人,您这——实在不敢劳您和殿下——”常栋有些局促的回头。
旁边楚临的侍卫已经去牢里狱卒那里借了两张椅子搬过来。
常栋不明所以,以为椅子是要搬给他们一家的,刚要开口道谢,楚临已经拖着邱大人大大咧咧的坐下,摆摆手道,“听说常小姐的膝盖伤了一时半会儿也动弹不得,你们忙你们的,这里刚刚又出了命案,本王和邱大人挪不开身,就在这里审了。”
常芷馨颤了颤,下意识的一把抓住蒋氏的手臂,恐惧道,“母亲!”
蒋氏只当她是因为自己的腿伤害怕,一边抱着她一边小声的劝,“没事,别怕,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殿下,您这是——”这八皇子胡闹是出了名的,常栋胡乱的看一眼这条狭窄逼仄的巷子,这才想起来之前似是听到有人来报广泰公主的死讯的,不可置信道,“广泰公主她不会真的是——”
他话音未落,里面徐牢头已经带人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