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宋天天几乎每盘点一次损伤就想要喷一次血,就算知道另外两方的损失也绝对不会少,她还是感到了深深的伤不起。
然而,打从北国大部队入侵开始,她就一直试图和义军暂时休战共同对外,却一直被拒绝。
值得安慰的是,据说北国那边也同样一直试图同义军联合,并且同样一直被拒绝——宋天天对这个情报深信不疑,因为她自己每个月也会收到无数封北国来的求和信,并且她每次都会将那些求和信给畅快淋漓地撕了。
总的来说,三方在对于到底要联合哪一方共同对付哪一方这个问题上,北国是最没节操的,义军是最硬石头的,而宋天天自己则是最伤不起的单箭头。
到了十二月初,义军那块硬石头终于给了宋天天一个回应,大意是:休战可以,但必须要宋天天先放弃皇位,交出玉玺……
于是宋天天只得将这封回信也给撕了,继续陷入无止境的三方混战之中。
并且越到后来,宋天天便越显焦躁,到最后她甚至不敢再亲自领军,只因害怕军队因为自己焦躁中错误的判断而陷入不利的境地。而这股焦躁的缘由,便只因为她身旁少了一个人。
嘉希二十二年一月,在宗吾最东面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一人一马正飞快奔驰着。
一个浑身泛着酒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飘着在那一人一马的后面,口中还在絮絮叨叨,“诶,我说你这么急干什么,我不都和你说了吗,那个女人早几个月前就在混战中被人干掉了,你急也没用……”
“再多嘴我劈了你!”白南之头也不回地吼了句。
“哎哟,你这是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口气吗?”那酒鬼飘到了他身旁,“你忘记你之前是怎么求我的了?啧,你当时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揪着我的裤脚不放,嘴里什么话都求出来了……唉,可惜我没把那场景给录下来,不然拿到天上去给那群一看到你就小脸泛红的夫人小姐们瞧瞧,保管让她们大开眼界。”
白南之紧咬齿门,紧握缰绳,狠狠瞪了他一眼。
“玩笑,玩笑而已,你别这么认真嘛,我不会真那样糟蹋你的形象的。我说你倒是理我一句嘛,你就这么急着要去找那个女人吗?”
“接近九个月了。”白南之像是从牙缝里磨出了这句话,“我一离去就是九个月——如果她要真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哎哟,不就是区区九个月吗?”那酒鬼耸了耸肩,“我可是为了让你伤势好得更快,才把你带到我的洞府的。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一个不留神就过了九个月不是很正常的吗?其实你只是还在气我让你趴在地上求我了吧……”
“都有。”白南之道,“如果不是我俩现在仙人两隔,我真想直接掐死你。”
酒鬼干笑一声,“别这么绝情嘛……如果你真的那样焦急,这样吧,只要你再趴在地上,舔舔我的脚趾头,我就帮你托个梦给那女人告诉她你没事,如何?”
白南之想了想道,“如果你是在半年前提出这个建议,我就同意。现在则要考虑考虑。”
“靠!不是吧,你当真了?”酒鬼大惊失色,大呼小叫,“这种玩笑你都能当真,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
白南之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再理他。
嘉希二十二年三月初,耳畔顶了整整一个多月的絮絮叨叨,白南之终于赶到了沛东道附近。宋天天最近这段时间正是在这里与义军僵持。
白南之没有直接去找宋天天,而是自己回到了那处偏帐——他离去至今已经接近一年,这处偏帐依旧每夜都会被搭起,为他留着。
一路上他已经将现今的局势给打听到了七七八八,此时入得帐内,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酒鬼也扮作凡人的模样混了进来,继续絮絮叨叨着,“小白,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啧,按凡人的标准来看是不错,但比起你我家里真是差太多了,你怎么能待得下去……”
“……这里是军帐,又不是安乐窝。”白南之按了按额头,“你跟过来是干什么的?”
“所谓帮人帮到底嘛,我既然救了你,自然要送你过来!”酒鬼道,“不过我还是为你不值,本来你差一点就可以回到天上继续当你的神仙,但是你偏偏要活下去,为了续命甚至还……唉,你说你到底是图啥。”
“我自然要活下来。”白南之斜了他一眼,道,“我怎么能无声无息地死在那儿?我可是……”他话还没说完,门帘便被人一把拉开,刚刚收到消息的宋天天火急火急就冲了进来。
她一进来,一看到白南之,就扑了过去,抱着他一个劲地哭。
白南之一见宋天天,心头马上就软了一截,搂着她不住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劝慰着,“好了,没事了。”
但宋天天完全不听劝,反而哭得更加厉害,哭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边哭边骂,咬着他的衣襟不住责怪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音讯。
“你这个混账!坏蛋!”宋天天哭道,“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已经死了!”
白南之沉默了一会,而后向仍然站在一旁围观着的酒鬼使了个眼色,想让那个电灯泡快点自觉到外面去。
这眼神一抛,宋天天倒是才注意到原来帐中还有另一个人。
她忙红着脸放开了白南之,又很快擦干了眼泪,问道,“这位是……”再定睛一看,却觉得那酒鬼有点眼熟,脸色顿时又是一变,“你是……”
“损友而已。”白南之回答了一句,又道,“别搭理他就好。”
酒鬼冷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可是你的救……好了别这样盯着我,我会替你保密的。”而后他又摆了摆袖子,略带敌意地瞪了宋天天一眼,“知道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行了吧。”而后气鼓鼓地走出了帐篷。
宋天天很茫然,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会对她抱有敌意,却还是交代手下的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打点完后,宋天天又开始审问白南之,“发生什么事了?”
“出了点意外……”白南之刚说完这五个字,便见宋天天又红了眼眶,眼看着又要落泪,忙道,“总之现在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哪儿都好好的。”
宋天天擦了擦双眼,“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
“如果你在你的几十万军士之前,直接看到我,还会哭得这么不顾形象吗?”白南之问。
宋天天毅然道,“当然!”
“所以了,你不顾及你的形象,我总得顾及顾及。”白南之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这个爱哭的毛病,一直没改。”
宋天天撇了撇嘴,沉默片刻,眼眶还是红红的,只是强忍着没让泪水再接着往下掉。
白南之俯下身,在她眼角轻轻落了一个吻。
就这么一下,便让宋天天的强忍破了功,她再度扑到了白南之的怀里,再次哇哇哇哭个不停,将所有泪水都蹭在了他的胸口。
她已经忍得太久了,从去年四月至今,整整十一个月多,接近一年,她一直都在强忍着,强忍着每日每日都告诉自己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她一定不能在他回来之前表现得太差劲,她没有时间去哭泣……直到现在,她的泪水才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白南之一直搂着她,默默感受着她的那些悲伤与喜悦,待她哭得耗尽了力气,又将她抱到了床上。
直到半夜时分,白南之才出了那个偏帐,寻找他那个损友。
酒鬼果然还赖在这儿,正靠在一棵树干上欣赏着月色。巡逻的军士来来去去,知道这个是女皇亲自下令不可怠慢的客人,倒是都没敢上前打扰。
“哟,你居然还舍得出来。”酒鬼看到他,“我今儿算是重新认识了你……瞧你望着那女人时的那眼神,我以往怎么都想不到,你居然也是会露出那种神情的人。”
“别说你了。”白南之笑道,“这种事情,以往我自己也怎么都不会想到。”
酒鬼眯着眼盯着他多瞧了半晌,“好吧,既然如此,我估计我就算再怎么劝你也不会有用了……但是我还是得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对你而言现在最好的决断就是立马让我砍死你,跟我回去,忘掉那个女人,重新开始你的计划。然而,既然你坚持要和那女人在一起,那么麻烦你好好记着,你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往后一定不可以再乱来,不然那个后果,反正我是怎样也不愿看到的。”
“多谢。”白南之道,“我会记着。”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既然已经送你到了这里,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酒鬼收下了刚刚那副出奇认真的神情,笑着最后看了白南之一眼,“自此一别,我们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再见……自己珍重。”
而后他便消失了,就像一股青烟一般——等到白南之反应过来时,眼前那棵树干旁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巡逻的军士依旧来来去去,却没人发现这儿少了一个人。
白南之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却望见宋天天正批了件衣裳,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宋天天走近了几步问,“果然是他?”她刚刚只望见了两人的身影,却没有听清两人的对话。
“你认得?”白南之有些意外。
“二十多年前,一面之缘。”宋天天叹道,“本来是忘了的,但你的旧友能有多少?今日见你们在一起,便又回想起了一点印象。”
白南之沉默。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宋天天问,“既然连他都现了身,那就不应该是小事吧,南之。”
过来一会儿,白南之才道,“抱歉,我不想让你担心。”
“我已经担心过了,这近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宋天天道,“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害怕,还曾经派人去寻过你。”说到这里她脸色有些发白,“但是那队人马被人吞掉了,就在离你当时离开那处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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