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太医们正在全力施救,外殿中元乾帝阴寒着一张脸,扫过底下跪着的一众人等,沉声问道:“文大人,适才众人都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季大小姐被刺的人,你可否与联说说当时的情形?”
文策跪地平静地答:“早上拜别圣驾后,臣正欲出宫,适时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来请微臣,说贵妃娘娘有些话想请微臣带给祖母,于是微臣便跟着那个宫女往重华宫的方向走。行至偏殿处时,微臣好似听到里面传来了微弱的救命声,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懈怠,忙一面叫了那宫女来重华宫找贵妃娘娘拿个章程,一面自行进了偏殿查看情况。不想推门进去后微臣便看见季大小姐倒在血泊之中,一个黑色身影从窗口飞身逃走,微臣觉得救人要紧,便没有去追那个刺客,忙转身跑到大门口呼叫众人来帮忙抢救季大小姐。”
元乾帝问底下跪着的众人:“事情可是如文大人所说一般?”
底下人的答案基本上千篇一律:奴才们赶到时,季大小姐已经伤重昏迷,文大人确实在偏殿门前大力呼救,其他的却是不知情了。
元乾帝转而问淑贵妃:“爱妃早上可是请了文大人来重华宫说话?”
事实上淑贵妃根本就没让人去请文策说话,眼下她也知道自家侄儿连同文家是被人算计了,但既然文策敢那么说,说明他已 有成竹,自己顺着他的话来说总不会错。
淑贵妃当下便跪拜在元乾帝面前回:“臣妾听闻文老太君近来身 不适,便想找文大人问问情况,顺便让他带些药材回去给老太君补补身子。”
元乾帝点头,又问文策:“文大人可还认得带路的那个宫女?如果她此时也在这殿上,麻烦你起身给联指出来。”
文策起身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下的宫女,指了指当中穿浅青色衣服,左下巴处有颗小痣的宫女说:“便是她了。”
元乾帝问那个瑟瑟发抖的宫女,“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叫何名字,适才文大人说的是否确有其事?你给联一一如实答来,若有半句虚言,联定不轻饶。”
那宫女吓得几欲哭出来,声音颤抖却是清晰地说:“奴婢是重华宫服侍贵妃娘娘的彩屏,今早,今早……”她抬头看了淑贵妃一眼,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元乾帝怒道:“吞吞吐吐的做甚,给联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
那宫女将头磕得“嘭嘭”声,一面带了哭声道:“今儿奴婢身 不适,与屋里的彩琴调了班,并没有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是以根本就没人让奴婢去请文大人来重华宫,奴婢也不知为何文大人一口咬定是奴婢带了他去的偏殿。”
一时间众人齐齐看向文策与淑贵妃,那眼神分明是在说那二人撒谎。元惊澜恶狠狠地盯着文策,看他如何解释。
文策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受影响地问元乾帝:“可否请皇上容微臣问这个宫女几个问题,届时谁真谁假便可一目了然。”
元乾帝挥手,“准奏。”
文策走到宫女身边,柔声问:“彩屏姑娘是吗?你说你今日身 不适,并无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是以并没见过贵妃娘娘,也没见过下官对吗?”
彩屏不敢小觑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答:“回文大人的话,奴婢今儿身子不适一直呆在屋里休息,是以并没有见过贵妃娘娘,更没有见过文大人。奴婢的调班在内侍处有登记,文大人派人前去查看便可知晓。”
文策笑道:“如此说来,彩屏姑娘今儿早上一直呆在屋里并无去过其他地方,对吗?你并没有见过下官,更没有带下官去过偏殿,对吗?”
面对文策的 有成竹,彩屏越是心虚,暗道:“难道自已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可是身上所有的物件一应俱在,他不可能有证据说明自己曾经和他在一起,更无证据证明自己去过偏殿,一定是他故弄玄虚,想诓自己。”
她稳下心神,轻声却坚绝地说:“奴婢今早确实并无见过文大人,更没有去过偏殿,奴婢一直在房内休息。”
文策轻轻扫了一眼她的脚下,笑眯眯地问:“彩屏姑娘确信你说的是事实?并不是头昏脑热而引起的胡言乱语?你确定今早没见过下官,也没去过偏殿,而是一直在屋内休息?”
彩屏觉得背后有一层冷汗沁出,此刻却得咬牙坚持道:“奴婢今早确实并未见过文大人,更无去过偏殿,奴婢一直在自己的屋内歇息。”
文策转头请示元乾帝:“可否请皇上派几个侍卫先将这个宫女拿下,臣怕她一会畏罪自杀。”
彩屏闻言大惊失色,跪地高呼:“皇上饶命啊,奴婢适才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啊……”
元乾帝狐疑地问:“文爱卿这是何意?联却是被你搞糊涂了。”
文策神色冷竣,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请您先派侍卫将彩屏拿下,臣马上为您解疑。”
彩屏见势不好,虽不知自己到底何处露了破绽,可刚才殿上那人眼中分明露出了杀意。此刻自己若不死,全家就得跟着陪葬,她当下就想咬舌自尽,却被飞身而上的元惊澜扣住了下巴,只听“咔嚓”一声,下巴脱臼了。
元惊澜怕她再寻死路,又将她的双手反捆至身后,一路拖拽到元乾帝身前。他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文策与阿乔同时出现在偏殿绝不是巧合,眼下这个宫女却是个线索,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让她死了。
他向元乾帝谢罪道:“适才皇侄见她神色不对,分明是想咬舌自尽,一时情急便上前阻了她,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元乾帝无奈颌首,道:“事出紧急,联不罪你。”复又问文策:“文爱卿现在可向联解释缘由了吧。”
第六十八章 苏醒
文策命其中一个侍卫脱下彩屏的鞋子,拿在手上在众人眼前绕了一圈,不疾不徐地道:“相信众位适才都听得很清楚,彩屏说她今早身 不适一直在屋内休息,并没见过下官,也没有去过偏殿。可为何她的鞋底却沾有偏殿那里才有的虞美人花叶呢?”
文策轻轻一笑,又将自己左脚的鞋子脱下来,一并递到众人眼前晃一圈,说:“据下官所知,整座皇宫也只有偏殿那里才有种植此花。众位请再看彩屏鞋底的泥,还是湿的呢,说明是刚沾上去不久的,与下官鞋底沾的泥与花叶却是如出一辙。而下官今早确实是见她拿了重华宫的腰牌来请,才跟着她来到偏殿的,却不知她为何又要当众说谎说没见过下官,也没去过偏殿呢?”
文策见好就收,再往下的话却是不好由他说出口了。事情最后还是得由皇上定夺说了算。
淑贵妃见状立马跪在地上,抱着元乾帝的衣角,哀哀哭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和文大人,还有在里头生死不明的季大小姐做主啊。整件事分明是有人假借臣妾身边之人的手,欲将季大小姐受刺的事推到文大人身上啊。请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与文大人一个清白,也还季大小姐一个公道啊……”
元乾帝将淑贵妃扶起,安慰道:“爱妃放心,联一定会严查此事,还你们三人一个公道。”
他恕吼一声:“将这个胆大包天,满口胡言的贱婢给联关到慎刑司去,就算是严刑拷打,也要给联问出她幕后的主谋来。敢胆在皇宫里众目睽睽之下刺害三品大员的嫡长女,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彩屏早已 在地,面如死灰。进了慎刑司,自己就没命活了,但好歹保住了家人的命,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很快,她就像死狗一样被拖出重华宫。
众人都明白这件事后涉及的水深,很可能又是一桩皇室丑闻。元乾帝这是想给幕后的人一个杀人灭口的机会,免得越查牵连越广,届时无法收拾残局。
元惊澜知道皇上思虑甚重,却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陷害林迅乔的人。他跪在元乾帝面前,哀声道:“文大人被人污陷一事已清楚,可季大小姐被刺一事却还没有个说法呢。季大小姐明明是进宫见太后娘娘的,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那偏殿之中?如果没人哄骗带路,她自个是断不会四处乱走,又那么凑巧地去到偏殿,还被人刺伤以至生死不明。皇侄恳请皇上明查此事,还她一个公道。”
元乾帝一心想和稀泥将此事掩盖过去,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宫女太监的顶罪,就说他们见钱眼开,想抢季大小姐身上的财物,结果一时失手将她刺伤了。然后自己再颁个圣旨,安慰一下季府众人,给季大小姐赐些银两和药材便了事了。
此刻见元惊澜 着不放,元乾帝不由地气他不识时务,可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决断,他这泥也不能和得太稀了。
元乾帝暂且按下心中的不快,问场中跪着抹泪的季许氏,“季夫人,你与令媛今日一同进宫,为何事发时她在重华宫的偏殿,你却在皇后的坤明宫呢?”
季许氏抹了一把假意的伤心泪,道:“太后娘娘的赏花宴结束后,臣妇便携了小女打算出宫回府。半路上遇到皇后娘娘相请,说有事与臣妇商谈,臣妇便让小女先行到府上的马车歇息,等臣妇回完皇后娘娘的话后便一同回府。臣妇也不知后来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她会出现在那偏殿之中,又是何人欲对她不利。臣妇恳请皇上明察此事,还季府一个公道。呜呜呜……”
元乾帝被她哭得心焦,眼神不善地看向皇后,问:“联倒不知皇后与季夫人交情这般好,私下里相谈甚欢。”
皇后平静地答:“去岁寿诞上臣妾做了那等糊涂事,一直对季大小姐心怀愧疚,只是苦无机会向她致歉。今儿正好遇上了她们母女,便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把两家的误会和心结给解了。臣妾毕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私心里想给自己留个脸面,不好向季大小姐当面致歉,所以便只请了季许氏来坤明宫说话。那会季大小姐身边还跟着一个带路的小宫女,皇上不如派人将那个小宫女找出来问话,看那之后季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季许氏忙磕头应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