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接过他递来的药,纤细的手指剥开药盒外的玻璃封纸,把银色铝箔板拿出来时突然没头没脑地嘀咕了句:“这么大一盒,里面居然只有一片……”
这句话听得齐凌一头黑线,幸好她没再问他这一片药要多少钱。他想这时候自己应该配合地笑一下,可他却只是心酸地弯了弯嘴角。
宁凝把药片从银色铝箔里面挤出来,托在白净的手心里,愣愣端详了一会儿。齐凌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把水递给她。
她接过瓶子,迟疑地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白色小药片,又看了看齐凌。一夜未眠的他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浓密的眉梢微妙地低垂着,本来清湛明朗的双眼里带着细微的血丝,依旧深邃的黑眸变得越发幽深,眸中浮起浓浓的不舍。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好像从此就要永别一样?
她缓慢地抬起掌心,随着药片离她的嘴唇愈近,他眸中的不舍越浓。她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豁然恍悟的她转身拉开车门,把药片扔出车外。
齐凌惊讶地看着她。
宁凝盯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他们的目标就是我和齐远纬的孩子是不是?他们今晚所做的安排就是为了确保这个孩子会出生是不是?”
齐凌犹疑着没有回答,但这样就等于是回答了。宁凝扯了扯嘴角,他还真是不善于说谎,除了隐瞒之外,他不懂掩饰,只要直截了当地问他事实,他就会不知所措。
她把手轻放在自己小腹上:“所以,如果这个孩子不出生,那些穿越者就不会来,你也不会来。”她已经不是在问他了,她几乎就是在陈述事实,之所以说出来,是看他的表情就能判断真假。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低迷而痛楚地说道:“那样你就不会差点被人从楼上推下去,你也不会再遭遇今天的事……”
“可是那样我就不会认识你了。”宁凝不舍地说道。
“那不是更好吗?”他弯起好看的唇角微笑起来,可是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割心的疼痛。
宁凝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逐渐明亮起来的天际,低声自语:“如果是那样,我大概还住在和平小区,还在怨恨着生下我的爸爸妈妈,也许失业了几天后找到新的工作,和刘玲时不时聚会吃顿饭……”
“我再去买药。”齐凌说着就要下车。她把他的手拉住了,柔声问道:“我们先回一次和平小区好不好?”
她并没有退租,所以出租屋里的布置还和她离开前一样,桌上是电磁炉和洗干净的炒锅,单人床旁的地上铺着地铺。她突然想起初到临水豪邸那夜她所做的梦。
熊熊火光中他漆黑的双眸闪烁,亮得好像夜空中两颗夺目的星星,但他的脸上却是浓浓不舍与悲伤的表情:“再见,我回未来了……”
随着他的骤然消失,大火也在同时熄灭殆尽,狭小的房间恢复了原状,没有丝毫被火舌舔舐过的焦灼痕迹。屋里仿佛从来没有着过火,也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他住过的所有痕迹随着这场大火一起消失了。
那夜的梦境竟然是一个不祥的谶语,如今他真的要从她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和平小区的出租屋里还留着几件宁凝以前的旧衣服,她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冲洗自己。脱下齐凌的外套和t恤,她低头看着自己。
热水顺着胸前白皙的肌肤流下,流过平坦的小腹,从外表上看,除了下身已经不明显的异样感之外,她和昨天的自己毫无区别。但实际上一切都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她的腹中很可能在孕育一个小生命。
只是一夜,就真的会有这么巧?但她冒不起这个险。
她自己就是一个非婚生的孩子,她曾发誓,绝不会走妈妈的老路,她一定会对自己将来的孩子负责,她要给他或她一个完整而且合法的家庭。但是现在……留下孩子就是留下他,不留的话他就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留,还是不留?她真的难以决定,可是留给她思考与做决断的时间并不充裕。
齐凌盘腿坐在地铺上,环视四周。仿佛有某种不需要言说的默契,这间屋子宁凝离开后却一直没有退租,而他偶尔也还会回来住,并一直保持着这个地方干净整洁。
在这里,他们从最初相识,居住在一起,继而心动,再而相恋,屋子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回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洗了很久。从车上清醒过来直到现在,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但他懂得她,她不是坚强,她只是太过骄傲。因为特殊的身世,她既自卑又骄傲,把所有柔软的部分都包裹在一个固执的硬壳里。
他想起离开光海后的那个晚上,她用毛巾被蒙着头哭,现在她也在浴室里默默地哭吗?他心疼起来,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委屈?
他站起来,走向那道狭窄的旧木移门,门内哗哗的水声却突然停止了。他轻声问道:“宁宁?”
移门“吱呀”响着被打开,她站在门后,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齐凌仔细看她的脸,并没有看到泪痕,但她的表情有点古怪,没等他琢磨明白她脸上这种神情意味着什么,她的浴巾就突然散开了。他顿时面红耳赤,想要把头转开,又想要退开,双脚却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样挪不开步。
☆、第57章 72小时
宁凝自己脸也红了,禁不住地轻轻颤栗,那是极度的羞涩与紧张造成的。即使刚才她下了很久的决心,但实际做起来还是很困难。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引诱一个男人,虽然这是个她深深爱着的人。她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犹豫着伸手去拉他的手。
他的手掌又厚又结实,手指却很修长,骨节分明,当她的手指触及他的掌心时,他弯起手指反握住了她的手。她仰起头看他,他也在低头看她,虽然他脸上还带着几分郝然,但眸中却是欣赏与挚爱的深情。
她晕生双颊,灼灼地凝视着他,鼓起勇气小声而坚定地说:“我洗干净了,在你回去之前……”在看过那盒药背面的说明后,她知道自己只有72个小时,在这个时间内服药才能够避孕。
而这其实也是他能够回到未来的最简单的方式,一种把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抹除得干干净净的方式。
没等她说完,他低头吻住了她,一双修长而强健的双臂环住了她,把她轻搂进宽厚的怀抱。苦涩而心酸的离别之吻,她怀念以前那种对未来充满着希翼的无忧无虑的吻。
他把她抱了起来,一直抱到床上,接着却拉过地铺上的被子替她盖好全身。
宁凝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她撑起上身,被子滑落一角,露出圆润小巧的肩头,眉头疑惑地轻扬:“你……?”
她的心陡然沉落下去,他不愿意?因为她昨晚才和齐远纬发生过那样的事,虽然是在她被注射了迷幻药物的情况下,但是个男人就无法不介意这样的事吧?如果换做是她,难道就能在几个小时后毫无芥蒂地拥对方入怀?
可是她没有时间等待他看淡昨晚的事。她只有72个小时。
“我怕你冷,我也要冲个澡。”齐凌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把被子再次拉到她颈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已经是十一月了,这个租屋又没有空调,他怕她着凉。
宁凝的鼻子酸涩起来,她突然很想哭,她缩了缩身体,把头埋进被子一小半,看着他转身进入那个小小的卫生间里冲洗。
很快他出来了,只在腰间围着浴巾,朝着她走近。
她羞涩地再次朝被子里缩了缩,刚才还下了莫大的决心,甚至主动解开浴巾引诱他,可是他这么正儿八经地洗了澡再过来,虽然是很体贴,却让她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起来。但她还是留了一对眼睛在被子上沿,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随着他走近而慢慢上移。
那块浴巾上方,是完美的八块腹肌,狭长的肚脐,紧实而不夸张的胸肌,脖颈下线条分明的锁骨,英俊而完美的脸庞,那对深深凝视着她的湛黑眸子,折射着微凉的淡蓝色晨光,好像剔透的黑曜石一般漂亮……
他是如此完美,只是这样看着他,她就仿佛喝醉了一般有微醺之感,眼前是她深爱的人,但她只能再拥有他不到72个小时。她想把他深深镌刻在自己脑海中,可是她终会忘记他。
他拉开被子一角钻了进来,她往后让开了点地方,狭小的单人床上只有紧紧相拥才不会滚落下去。
他开始抚摸她的后背,动作有些笨拙,可是异常温柔,充满着怜惜。
她的双臂从他脖颈间伸过去,搂着他。他给她的感觉十分温暖,背后的肌肤抚摸起来比她想象中要光洁许多,刚洗完澡后显得尤其光滑。她的手移到他的左肩,触摸到一长条微微突起,不由惊讶地把被子拉下来一些,见他左上臂有一条几厘米长的伤疤,颜色已经很淡了,纤纤指尖轻抚那道疤痕:“这是怎么弄的?”她记得原来这个位置并没有伤疤。
“追查穿越者的时候,被碎片削了一下。没什么关系,已经好了。”他不带一丝波澜地说着。
可她想当时的情形一定惊心动魄,不禁心疼地去亲吻那道伤痕。她的吻让他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还会疼吗?”他低声问,温柔的双眸如黑夜里的湖水,让她沉醉其中。
她摇摇头,用力抱紧他。他凝视着她微笑起来,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脸颊,接着他怜惜地低头吻她。她慢慢地放松下来,让自己别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她只要去专心感受眼前的这个人,他的亲吻和爱抚。
当达到临界点的时候,他俯身抱紧她,把头埋在她肩颈之间,两具滚烫的身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有一小会儿他一动不动,只在她身体深处有他生命的脉动,粗重而炽热的鼻息吹在她侧颈上,痒痒地,让她心生荡漾。
他彻底放松下来,但还是将她搂在怀中不肯放开。她微红着脸转向他,他爱怜地吻她。
她的眼眶酸楚发热,泪水突然奔涌而出,本来的离别决心彻底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