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怜悯地望了如情一眼,只见如情重又磕下头去,声音清亮,“太皇太后英明。如情罪臣之女,实在不敢簪越天颜。靖王爷俊逸潇洒,英武绝论,又气宇轩昂。而方府却门弟沉落,无力振之,加之父亲又获罪丢官,如何敢高攀天家威严?还请太皇太后作主,给靖王爷另赐门当户对之优秀佳妇。”说着便长磕不起。
皇太后怔住,敢情这丫头不是在拿架子,而是委实不愿嫁李骁呀。
太皇太后也怔了会,瞪着伏在地上的女子,胸口怒火直冒,怒拍了身边的雕花四方小翘几,怒道:“大胆,圣旨即下,汝还敢抗旨不成?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承担得起吗?”
如情吓得心头一跳,皇宫里的贵人果真不好侍候呀,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预兆都没有。
但如情也发挥出他这些年来的看家本领,哽咽道:“圣旨即下,如情断不可违背圣命。可,如情确是身份低微,恐配不上靖王爷。恳请太皇太后酌情考虑。”
皇太后见太皇太后神色越发恼怒,自己也跟着生气地斥责道:“放肆。靖王瞧得起你,是你的福气。汝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偏还处处拿架子摆矜持。岂能当皇家威严如儿戏?来人呀,把方氏给我拿下,带回慈宁宫去,让她好生学学规矩。”
外头立马奔进几个嬷嬷,三五下便把如情捉在手里,眼看就在拖出去,太皇太后连忙叫道:“慢着,”她望着皇太后,道:“到底是个罪臣之女,又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哪懂这些规矩。你也不必动怒,就让她回去好生闭门思过吧。另外我再指派几个嬷嬷去方府,多教些便成了。”
然后瞟了如情一眼,缓缓道:“待学好了规矩,再另行择日成婚。”
皇太后连忙领命,“您老人家说得极是,是媳妇想得不周全了。”
原来,宣她进宫来不是问她的意见,而是拿天家威严来质问她,并且还给安上不懂规矩、出身低贱还摆矜持等罪名。强迫别人就犯还一副这是瞧得起你的架式,并且还不得反驳,不得反抗,甚至连气愤的表情都不敢摆……如情忽然觉得一阵心灰意冷,原先努力学习的一切古代生存法则,已完全不管用了。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再从头学起,是否又太晚了?
想到未来的一片灰暗,又想到太皇太后那咄咄逼人又目空一切的面孔与下马威,如情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咚”地倒在了地上。
……
一大清早便接到宫里头太皇太后下达的旨意,如情一颗心一直七跳八下地跳着,所以早饭并未吃多少,在太皇太后面前又直挺挺地跪了好半天,又被恐吓,又气忿,加之肚子饿得咕咕叫,对未来又充满了绝望,对这些权贵更是生出了股怨恨,却还得死死憋在心里头,以至于一口气接不上来,很没用地晕了过去。
皇太后吓了一跳,忙合着底下人把如情抚了起来,还以为如情生了什么重病。正待宣太医,如情却很快醒了过来,挣扎着直起了身子,“太后,臣女没事,只是一时气虚而已。”
太后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担忧,“真的没事么?瞧你脸色这么白。”
“真的没事……”如情苦笑,她哪里敢说,跪得太久了,肚子又饿得慌,一时间没力气而已,加之对霸道又蛮不讲理的皇权的悲忿,这才一时急怒攻心给晕了过去。
这时候,太皇太后拄着龙抬头龙嘴里还镶着枚赤绿宝石的刻龙绣凤赤金拐杖在太监的挽扶下走了过来,目光如炬,面含威严,语带不满,“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给晕了?你这身子也太不中用了。日后嫁给骁儿,如何生得出王府嫡子?”
如情低头,小声道:“太皇太后英明,如情身子确是不中用……”
太后瞧她半弯着身子,双手揉着膝盖的动作,也明白症结所在,想她小小年纪,哪经历过如此阵仗,估计也是给吓着了,于是对太皇太后道:“母后息怒,这孩子自小养在深闺,何时见过母后威严?估计是给吓着了。”
太皇太后目光如炬,冷冷盯着如情。
只见如情低垂着头,身子摇摇欲坠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眉头皱得更凶了……
……
午后的皇宫是宁静且祥和的。汉白玉的柱子刻着龙凤飞舞的图案,近处是姹紫嫣红的各色珍异花卉,远处是雕梁画栋的琉璃屋舍,只要绕过眼前的一座桥,便是后宫,外臣没有宣召不得进入。
知义背着双手,远远凝视着,抬头看了天色,上午还见晴朗的天空已渐渐暗了下来,估计今晚又会有一场雪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双剑眉已渐渐隆起——如情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要留饭不成?
如果真这样,那应该也会让人来通知才是,而不是让他这般干耗着等候。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总算见着前方抬着的一顶青幔小轿,似与刚才接如情进宫的那种小轿差不多,便连忙上前几步,引颈相望。
那小轿抬到知义不远处,便给停了下来,一名青衣比甲的宫女扶了轿中人,知义定晴一瞧,面上一喜,果真是如情。
如情由宫女扶下了轿子,见着知义,忽然没能忍住,低低地叫着,奔进知义怀中,“哥哥……”双目莫名红肿,未语已泪先流。
知义脸色大变,握着她瘦弱的肩膀,颤声问:“怎么了,太后有为难你么?”
如晴摇头,胡乱拿帕子拭了眼泪,低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知义点头,抚着如情一路往宫门外走去。
上了马车后,知义便急忙问:“究竟怎么了?太后有为难你?”他印像中的如情,可不会随便哭泣的,尤其还这副厌厌的模样。
如情苦笑,想着在慈宁宫皇太后与她说的话,心情又沉重起来,但她不想把这些事告诉知义,以免陡增他的担忧,只是哀哀地道:“哥哥希望妹妹嫁进王府么?”
知义沉默了会,道:“其实,抛开家世不谈,单站在男人的立场,我觉得李骁还是满不错的。只是他已有庶长子,还有姬妾无数。妹妹嫁过去,确实会添些堵。可凡事不可只看一面……这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不过,不管如何,为兄首先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如情感激地望着他,“谢谢哥哥。”
“自家人,与我客气作甚?”知义皱眉,“太后究竟与你说了什么,瞧你……”知义简直感到心痛死了,早上都还好端端的妹子,这时候却如失了水份或被暴风摧残过的花儿,一副厌厌的无精打采的还心灰意冷的模样,并且还红着一双眼,而这种红眼的程度,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累积出来的,定是给生生逼出来的。
如情想着太皇太后高高在上的严厉与不满,又想着皇太后临时的劝诫,茫然摇了摇头,“我真没什么的,只是对未来没信心罢了。”在太皇太后眼里,她是区区罪臣之女偏还拿架子故作姿态还身子不中用的低贱女子。李骁能瞧中她,实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敢还不知足,实是十无可赦。
皇太后或许站在她这边,却也觉得以她的身份,配上李骁,确实是大大高攀了的。并且还反问她一句:“靖王究竟有什么不好?值得你这么排拒?”
如情也不敢真说李骁的种种不是,只隐蔽地反问一句:“但凡为女子,有哪个会真心希望自己丈夫姬妾一个接一个地纳进门?”
太后果然受到触到,望着如情的目光带着某些悲凉。
如情又哀哀地道:“太后,如情只是平常的普通人,或许能忍能忍气吞生,可与多个甚至无数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成天活在算计别人或是别人算计自己的日子里,如情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来进而连累家族……毕竟,家中祖母父兄嫂子都待我极好……”
虽然便宜老爹方敬澜偏心,但不可否认,她在他的羽翼下,确实平安成长了。并且便宜老爹虽然势利,却也未拿她的终身来换大好前程。
老太君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祖母,但养恩同样重要,老太君自小养大她,并且一心一意为她着想,虽然偶尔也会有私心,但在大局上,仍是很好的祖母了。
知礼虽然与她相处平淡,甚至没怎么相处过,但每每遇上有关她的事儿,仍是想方设法替她着想。
知义更不必说了,虽从未有过任何只字片语,却在行动上让她感动了温暖与亲情,两位嫂子对她也极好……还有如真,如善,如美……她若真嫁进靖王府,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关系着方家的颜面,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是古代家族连诛式的生存法则,容不得她去破坏。
太后总算明白了如情的顾忌,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仍然坚持她必须嫁给李骁。
如情眼里闪过不甘心熄灭的火焰,继续哀求太后,然太后却轻轻拂开她的手,只握着她的肩膀,温言道:“孩子,圣旨已下,是万万不可更改了。再刚,李骁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孙子,这回李骁没有求到她跟前反而来求哀家,这已令她万分恼怒。再则,”她顿了下,“女子生而在世,本就有诸多桎梏,想躲都躲不掉。哀家知道,你心思通透,想得比谁都多,看得比谁都明白。可再是如此,你仍然得嫁。天家威严,不是儿戏。若你真的对未来没信心,那从现在起,就得把信心重新拾起来。”
如情低泣,“若是重拾了信心仍是不行呢?”
太后放开她,只淡淡地道:“那就熬。”
简短的三个字,却包含着浓浓的无耐与森冷无情。如情颓然垂下双肩,双目茫然了好一会,眼里默默流出了绝望的泪水来。
太后任她流泪,也不制止,只是双眸奇冷地盯着她,声音冰凉,如冷月下的银霜,“你也别怨哀家和皇帝不给你生路。哀家告诉你,女人的生路,从来都是自己奋斗拼出来的。没有人一出生便有康庄大道等着她的。”
……
如情抬起头来,对知义扯唇笑了笑,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哥哥,我想通了,嫁给李骁,也不是没好处的。”
一旦嫁入靖王府,那就是堂堂王妃,相信昔日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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