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也是聊家常的地儿么?”如善四处望了望,对一干妇人们笑道:“这儿风大,咱们还是找个避静的地方坐下来聊聊才是。”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屑如善,但大家的目的都是冲着如情来的,也就不得不点头附和,然后又聚在花园里某一角落赏花聊天。
如情却悲忿莫名,与一群平时候见不着几面的人扮笑脸,打官腔,真的好累人呀。
而如善确实是个好姐姐,拉着如情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不时对她虚寒问暖的,好一副姐妹慈爱,而在人前,如情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也勉强与她扮了一回姐妹爱。
如善借着如情的便利,倒也与在场诸位王妃们攀起了家常,不过……如情望着满面堆笑的如善,及眼前这群矜持冷淡的贵妇们,暗叹口气,话说,虽然不喜这人,可毕竟大家同一个姓,还是不要让她太过难堪了。
可惜如善却不这么想,见这群鼻孔朝天的王妃们对如情这个庶女隐隐有巴结之势,一边与如情亲热一边又玩笑似地倒了如情不少以前的事儿,什么最爱睡懒觉呀,最爱贪吃呀,是个顾嘴不顾身的之类的,惹得众人一番轰笑。
如情也跟着腼腆的笑,但心里却在咆哮着:谁要是解救她于水火,她立即替她做牛做马三天。
果真是应验了这话,不一会儿,李盈便跑来拉着如情气呼呼地道:“嫂子,我快被她们扔雪扔惨了,你快帮帮我。去把她们扔回来呀。”
如情愕然地望着李盈一身的雪花,失声问:“你又去打雪仗了?”
李盈跺脚,“什么都不好玩,唯有雪仗好玩,哎呀,嫂子,快来嘛,帮帮我嘛,不把李湘给扔到跪地求饶我就倒着走。”
好久没打过雪仗了,如情也好怀念,可是,可是,她环视了周围个个端庄贤慧的少妇,不好意思道:“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李盈拼了命地拉着她,“唉呀,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走啦走啦,今天一定要把她们打趴在地我才舒坦。”
如情也确实心动的,可宫里到处都是人,她得注意形像才是呀。
李盈拖不走如情,小脸儿不满起来,跺脚,“讨厌死啦,做了嫂子就一点都不可爱,我不理你了。哼。”说着气呼呼地跑开了。
如善连忙拉住她,陪笑道:“公主切莫生气。让我劝劝她。”然后转头对如情笑道,“你小时候可淘气了,玩雪仗可疯了,怎么嫁了人反矜持起来?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其他少妇一脸讶然,七嘴八舌起来,纷纷说看不出来呀,在闺阁时还如此淘气。
如情心头大怒,这个如善,果真不安好心,在这种时候还拆自己的台,她嘴里却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时候嘛,哪有不淘气的。只是如今长大了,又嫁了人,哪还能像先前那般无所顾忌。妹妹也别与我恼,你嫂子我今天穿得美美的,若打了雪仗弄得灰头土脸的,可是丢父王妃母妃和王爷的面子呀。”
李盈虽任性,但还是明事理的,想着如情穿得如此隆重,确实不适合打雪仗,也就不再为难,可想着自己兴冲冲来,扫兴而归,也颇觉没面子,闷闷地道:“那好吧,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今天欠了我一情,下回可得加倍还我。”
如情无耐笑道,哄道:“是是是,我的姑奶奶。下次一定加倍还给你。”
李盈这才转怒为喜,提了裙据兴冲冲离去了。
如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如情,一脸哀声叹气,“难为妹妹了,居然遇上这么个小姑子。”
如情立马竖起警戒,轻描淡写道:“姐姐这话可就错了。我这个小姑子是个直来直往的,有什么便说什么,却是毫无心机的,比起有些表面一套背着又一套的人可要好多了。”说着目光凶狠警告地瞪了如善。女子社交规则,不得在人前说别人的坏话,尤其当媳妇的,更不能说夫家任何人的坏话,人多嘴杂,迟早会传到当事人耳朵里,若是好话也就轩邓,一丁点坏话都会引发海啸。
这如善也不知是真蠢还是故意的,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小姑子的不是。若是无心之过,怪不得越混越回去,但若是故意为之,那更是不可饶恕。
接收到如情的警告的目光,如善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又道:“妹妹今日穿的可真精神,先前在娘家可不见你这么隆重华贵,想必当了王妃的人,还真不一样了。”
如情淡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府何许人家,更何况,如此喜庆隆重的日子,不穿隆重些,岂不打王爷的脸?”
如善笑得一脸灿烂,“妹妹说的极是,姐姐只是一时兴起,说说罢了。”
如情不好意思地朝一旁的王妃们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姐妹许久不曾见到了,啊,对了,二姐姐,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想私下与你说说。”
众人见状,便自觉笑着走开了,如善眼巴巴地望着一群人的背影,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会,最终仍是决定留下来陪她这个妹子。
“二姐姐,”如情声音冰冷,“你想借我的势攀结其他王妃无可非厚。可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咱们的关系,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如善脸色青白交错,忍不住恼怒道:“妹妹攀了高枝了,说话行事果然有一套了。什么叫借你的势?也不过做了几天王妃就开得显摆得瑟了,你也配?”
如情也不动怒,只是漠然道:“配也不配也是我自己的事。倒是姐姐可要三思而后行,拆我的台也不是这种拆法。”
“我如何拆你的台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如善恼羞成怒。
“方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情低语,然语气里的凛冽却直透人心,“若是一个有了不好的名声,姐姐以为另外的姐妹就能独善其身?醒醒吧,若是人前传出方家女儿不睦的消息来,对咱们对方家都没好处。姐姐瞧我不顺眼,也要想想自己的名声。”
如情脸色难看,又青又白,她何偿不知,方家姐妹中若有一个名声不好的便会连累其他姐妹。可是,昔日的小可怜陡然一跃,过得比她还风光,她就是看着硌眼,想拆她的台,看她受人讥笑,以泄心头不平。
如情何偿不明白如善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郑重警告:“想想咱们现在的身份,别逼我与你绝交。”
如情深吸口气,脸色青红,目光闪烁,忽然看到某一处,脆生生地嫣然而笑,“妹妹说的对,咱们是姐妹,不是仇人,犯不着脸红脖子粗的争闹使气。刚才我瞧到妹夫身边又围了好些未出阁的女子,妹妹可得当心些呀,我听闻太皇太后还想在各世家千金里头挑选秀外慧中的姑娘,给妹夫做侧妃呢。”
如情淡道:“王爷屋子里也才一个侧妃,几个小妾,比起其他钟鼎鸣食之家,动辄十个二十个的,确是单薄了。”然后盯着如善,一脸的同情唏嘘,“比起二姐夫屋子里四个侧妃,八个小妾,三个庶子,妹妹这又算得什么?”
如善大怒,却又反驳不出一个字来,如情学她,脆生生的嫣然一笑,“我还要拜访别的长辈,就先走一步了。元宵节那天咱们再好好聚聚。”出嫁的女儿过年也是不能回娘家的,只有捱到元宵方可回娘家团聚。
112 别人头上的蝴蝶宫花
如情知道,凭自己的身份,陡然跃了几个阶层,混到了最顶尖的皇族社会,这对自己的社交本领也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再来,这些皇族中人看着随和,但内心里可骄傲呢,虽然瞧在李骁的面上与她好声好气,但转过背去,不知又要如何编排她,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她是出不得一差二错的。她做不来如善巴结式的攀交,也做不到自来熟的往人群里钻,但让她当枚壁角又给靖王府抹黑,唯今之计,便只能跟在太妃面前,混个熟脸。
虽然跟在婆母面前多有桎约,但这样一来便可杜绝婆母暗地里讲自己的坏话的可能。靖太王妃是否会在人前讲她的坏话如情不得而知,但凑到婆母面前侍候着,不但能混个熟脸,还能挣几分表现。
靖太王妃见着如情心里也舒坦,与她隆重介绍了一字王妃及公候夫人,如情落落大方又略带腼腆地一一施礼,声音脆嫩,行动自如,毫不拘谨,一群王妃贵妇们瞧着暗自点头,纷纷由衷夸上两句。
自己的媳妇被别人夸,对太妃来说也算是极有面子的事,虽然偶尔也有不怎么和谐的声音,豫王妃语气轻讽,似有遗憾,“这孩子看着真舒服,只可惜却是个庶出的,若是投生在正经太太肚里头,与骁儿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时候太妃便心下不豫,她自己出身不高,如情出身也高不到哪儿去,这人贬低如情的出身就是瞧不起她,一向护短的太妃忍不住道:“娶媳妇最重要的还是看其品性,出身高低倒在其次。”然后侧头与如情道,“你这位堂伯母瞧不上你的出身,你日后也休要在堂伯母面前得瑟,以免丢人现眼,明白吗?”
如情望了豫王妃,后者面色僵硬,她恭敬地道:“媳妇遵命。日后但凡有堂伯母在的地方,媳妇一定走得远远的。”
太妃努力压下上扬的唇,又道:“还是不要站在这污了堂伯母的眼,你去太后那儿转转吧,听说太后有特别的东西要赏你。”
如情恭敬领命,朝在座诸位王妃贵妇恭敬地福了身子,这才转身离去。
毫不意外,身后响来豫王妃隐怒的声音,“弟妹什么意思,你那媳妇本就出身低,难道就容不得我说上两句么?”
只听太妃声音悠悠响起,“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瞧着好便成了。嫂子你可以任意说自己的,我也可以任意做我自己的。咱们互不干涉。”
如情忍不住偷笑,现在总算明白李骁的无赖是遗传至谁了。
……
在去慈宁宫的路上,又遇上庆昌候太夫人杨老夫人及杨启宁,按往常的规矩,如情是要行纳福礼的,但如今她妇凭夫荣,反而是对方要向她行礼,不过杨太夫人总归是长辈,如情仍是微微弯了身子,算作对长辈的尊敬,“亲家老太太,新年里越发福气了。亲家妹妹,也越发娇艳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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