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家的迟疑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太妃,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太王妃用眼神示意她,宋江家的在心里转了遍心思,这才斟酌着语言,“太妃还记得当年圆善大师给王爷的三十二字箴言么?”
靖太王妃耳住,忽然冷下脸来,沉声道:“如何不记得?可就因为这和尚满口胡言,这才害得我儿娶了方如燕那个乡村野妇来。不但沦为京城的笑柄,还累及王府的声誉,虽然方如燕被休离王府,但想着堂堂靖王府居然由一个和尚和个乡野蠢妇给玩弄于手掌心,我就恨不得夷了他的狗窝。”每每想到这事,太王妃便气不打一处来,她优秀的儿子居然让一个臭和尚的胡言乱语及无知蠢妇给算计,当年儿子被那贱丫头设计后,若不是她太把圆善那老和尚的话当真,也不会逼着儿子以正妻名份迎娶方如燕了。
那如燕除了蠢还特别无知,并且不知天高地厚,一进王府便弄得鸡犬不宁,最终还累及王府落得个“内宅不宁,管束不力”的罪名,被太后斥责,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逼迫儿子迎娶方如燕,是靖太王妃一生中最大的败笔,不但害得儿子对女人失望,更让他们亲密无间的母子情宜毁之怠尽,每每想到,靖太王妃便要咬牙切齿一番,恨不得生吃了方如燕,而那圆善,也恨不得派人把他胖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宋江家的见太王妃如此疾言厉色,心下打了个突,一肚子的话这会子却不敢道出来,只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估且不论那圆善大师所算真假,可奴婢先前也已对小顺子及王虎一干人好一番旁敲侧击,太妃,奴婢想,王爷恐怕是真的瞧上了这方四姑娘了。”
太王妃心中一凛,目光炯炯,“当真如此?”
宋江家的狠狠点头,“八九不离十了。小顺子曾提起过,王爷在山西的时候,每每从镇国将军府回来,都要把方四姑娘给念上一顿,再来,不知太妃发现没?王爷如今的姬妾,个个都穿着粉色及浅色系的衣裳,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奴婢时常命人观赏方家的四闺女,嘿,穿的衣裳全都是浅色,松花色、耦色、桃红、浅碧、粉紫等颜色的。还有还有,听王虎讲,前年过年前,王爷居然亲自掏腰包买了个蜀地产的百变脸谱送到镇国将军府,指名送给方四姑娘。要知道,王爷什么时候送过礼物出去?并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有还有,听王虎讲,王爷居然还半路里拦下驿站的车子,强令驿站的番子把方四姑娘寄往向家的物品统统给劫了来。那个绣山水画的屏风,太妃应该还有印像吧,八九不离十是出自方四姑娘之手。”
宋江家的顿了下,见太王妃没有动作,也没有制止,受到鼓励,继续道:“尤其那一回,王爷受到马贼袭击,自身都难保了,偏还带着人一路追赶去营救同样落难的方家姑娘,又是搭箭又是跳湖救人,还送药送大夫,哪家闺女受了伤王爷有这般关心过来着?”
靖太王妃沉默不语,但一双修饰美好的眉已隆了起来。
宋江家的侍候在太王妃面前已有几十年了,哪会不知自家主子的脾性,是以也不再啃声,只拿着小香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招着。
过了半晌,太王妃这才揉了额角,轻轻道:“也许,你说的对。骁儿这孩子,是瞧中了人家闺女了。”
宋江家的打起精神,细耳聆听。
太王妃又隆起眉,“抛开家世不谈,方家四闺女,我瞧着倒是个好的,不骄不躁,进退得宜,更难得的是,眉开目朗,落落大方。可是,纵是千般好,万般不错,总归是个庶出的,如今,方家已大不如前。再来,又与向家订了婚约,又是方如燕的堂妹,若是按着老王爷的性子来,估计也只能做个侧妃了。”
宋江家的也跟着点头,“如今方家大人丢职罢官,闲赋在家,想要重振先前的辉煌,估计也是难了。可再怎么厉害,与王府的门弟可就差远了。给个侧妃的名份与她,已是抬举她了。”
太王妃轻轻摇头,“我并不讨厌那孩子,可是,这回正闹着要与向家退婚,若紧着聘进王府作侧妃,外人又会怎么想?我兄嫂又会如何想?”
宋江家的不以为然,“这回确是舅太太做错了,也难怪方家宁愿闺女受委屈,也要退掉婚事。不过,太妃您仔细想想,若是方家与向家一旦真的退掉婚事,不管向家如何理亏在先,但方家闺女名声确是受毁,这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依奴婢看,方家闺女除了远嫁外地,也绝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太王妃沉思半晌,“你说的也有道理。”
宋江家的连忙附身:“所以,咱们先不急。等方家姑娘实在嫁不出去,咱们再登门求娶。多给些聘礼,咱们王府是何等门弟,不愁方家不同意。”
太王妃略有心动,但仍是迟疑着,“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打我嫂子的脸?”靖太王妃对娘家唯的兄长子侄还是很维护的。
宋江家的蔽唇,“我的太妃哟,舅太太什么德性这些年来您还不了解么?说句诛心的,分明就是条喂不饱的狗。这些年来,您对娘家兄嫂做的够多了,送银子送田庄又给谋差事,又不是嫡亲的兄妹,太妃您做得够仁致义尽了。可舅太太除了明面上说两句客套话,平时候可都是一副太妃您身为表少爷的姑姑,就该鼎力相帮的态度,不说我一个下人,整个王府,有哪个喜欢她来着?连老王爷和王爷和公主都颇有微词。再说了,这回明明是向家做错了事,难不成,为了给她面子,就只能枉顾王爷的心意,眼睁睁的让方家闺女嫁给别人不成?”
太王妃一向是有主意的,但这回确实被娘家嫂子给气狠了,心灰意冷之下,也就生出“是不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嫂子才会这样对我”的想法,如今听宋江家的如此一说,这才堪堪缓过心思来。她坐直了身躯,语气坚决,“你说的对,对她,我已够仁致义尽了,可她仍是不嫌满足,这样的娘家,不认也罢。”
宋江家的听主子这么一说,心里高兴得快跳起来了,天知道,每次主子去向家,她回来都要恶心好半天的。尤其是脸部肌肉,得让媳妇给揉捏半天才能恢复如初。这回总算也不必再受这种罪了。
*
靖太王妃想通了后,又振作了精神,去了原侧妃屋里,逗弄着孙子盟哥儿。
盟哥儿是李骁的一个通房所出,那个通房在李骁身边呆了足足近十年时间,原本太王妃打算是待她生下孩子,就抬她为姨娘,可没想到,此人是个福薄的,生下孩子不到三天,便被表侄女与方如燕合力害死了。如今,孩子抱养在原侧妃身边,虽只是婢妾所生,但总归是王府的庶长子,又是儿子唯一所出,也就当宝一样疼着了。
盟哥儿如今也快两岁了,正是呀呀学语活泼好动的年纪,一见着太王妃,便嘻嘻地像她招手,太妃见着宝贝孙子,眼里快滴出水来,把他从乳母手头抱了过来,一番逗弄。她捏着小孙子可爱的脸儿,心中微微感叹着,盟哥儿着实生得乖巧可爱,可就是身子不大好,隔三五天就要请大夫。
原侧妃一脸陪笑地立在一旁,对太王妃道:“表姨母可真神了,这孩子在您没来之前,可是个混世魔王呢,没想到表姨母一来,就乖得像个小兔子了。”
太王妃瞟她一眼,淡道:“这阵子盟哥儿没再病着吧?”
原侧妃绞着帕子笑道:“这阵子天气不错,盟哥儿颇是适应。只是,盟哥儿可聪明了,小小年纪,就能叫娘了,估计再过不久呀,就能叫爹爹了?”
太王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哄着盟哥儿,叫她奶奶,但盟哥儿只是抓着她的前襟,一味的咯咯地笑,并捣乱,但就是不叫奶奶。太妃逗了一阵子,没有效果,不由泄气,拍了他的小屁屁,轻骂道:“你个笨蛋东西,奶奶都不会叫。看我以后还疼你?”
原侧妃面上紧张,“表姨母,盟哥儿还小,估计还不会叫,喏,如今他已能叫娘,叫嬷嬷,还能说吃饭,尿尿呢。不过盟哥儿一向聪明,相信表姨母下回再来,盟哥儿就能叫奶奶了。”原侧妃暗想着,接下来她一定要让盟哥儿学会咸奶奶才成。
靖太王妃蹙着眉头,瞟了宋江家的,宋江家的理会,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对原侧妃轻轻地笑道:“侧妃娘娘,如今王府可不比一般人家,侧妃进入王府的大门就要按着王府的规矩,您应该叫太妃才是。表姨母那些娘家里才有的称呼,还是收起来好。免得外人知道了嘲笑咱们王府没规矩。”
原侧妃僵硬了脸色,但很快就诚恳地道:“嬷嬷说得是,是我没规矩了。我日后定改了。希望表……希望太妃不要放心上才好。”
靖太玉妃语气温和,“你一向是懂事的,又识大体,把盟哥儿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不过,先前的什么表姨母表姨父还有表哥什么的称谓是得改了。宋江家的说的对,免得让别人笑话咱家没规矩。”
原侧妃拧紧了帕子,强笑一声,恭身福了身子,“……太妃说得是,我记下了。”
靖太王妃又道:“盟哥儿身子一向不大好,你可要多多费心才是。你可知,今年以来盟哥儿三番两次生病,老王爷可是狠生了一顿气的,还扬言说要把屋子里不得力的奴才统统打卖出去。你身为侧妃,也要替底下的人着想才是。老王爷曾发过话了,盟哥儿虽只是庶出,但总是府里的主子,王爷的庶长子。若因底下人那些旁的心思而受了牵累,他可是六亲不认的。”
原侧妃如糟雷击,面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抖着双唇,强笑道:“……多谢老王爷提点,茗兰记下了。日后定紧紧看着盟哥儿,绝不让下头的奴才欺负。”
靖太王妃盯了她一会,缓缓点头。又逗弄着盟哥儿,这时候,外头有丫头进来道:“凛太妃,方府夫人到访。”
靖太王妃怔了怔,起身,道:“估计是来商议与向家退婚的事了。居然来得这么快。”看样子,方家确实是气狠了的。
*
经过媒人靖太王妃的作证与作主,向家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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