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真脸上闪过柔柔的笑意,也掐了如美一把,“你的命不好么?还来嫉妒我,存心讨骂不是?”姐妹二人又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笑,一时间,又是一团的和气。
……
待吃过午饭,一些女眷便离去了,如善也与李掠一道离了方府,如美则被留了下来,李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如美的脑袋,恨道:“你呀你,那可是你嫡亲婆婆呢,你居然,居然那般没缺心眼,也难怪人家会恼你,给你立规矩了。”李氏是真的生气的,气女儿的不懂事,也气那杨家老夫人太过严厉,如美这才多大年纪呀,才进得门就给下马威。可她尽管心疼,却连句话都说不上,这就是所谓的姑娘高嫁的悲哀吧。
如美咬着唇,不甚服气,“这能怪我么?这些年来,娘你对祖母一直都是阴奉阳违的,我便以为……以为为人婆婆的,都像祖母那样心胸宽广,不与媳妇计较来着。”
李氏气了个仰倒,恨道:“那不同呀,你祖母只是继母,当然不敢在我面前摆婆婆的款了。你,你这死丫头……居然把家里这一套拿到婆家去,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她怎么生出这么个缺心眼的笨女儿?
如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却嘴硬道:“那老太婆真的难侍候,一日三餐都要侍候在跟前,稍微怠慢了,就讽刺我,难不成方家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娘,我是真的气不过呀,她凭什么这样指责我?”还有,还有她那小姑子,也真是不识趣的,居然在她面前大摆小姑子的架子,她侍候公婆还得侍候她,想来就呕呀。
李氏望着女儿委屈的脸,只觉心如刀绞,忽然很是后悔,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
……
如善如美出嫁后,方家就只剩下如情一个未出嫁的闺女了,方敬澜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暗自焦急着,如情明年就要行及笄礼了,若在明年还未嫁出去,可要受人指点了。
但,姑娘说亲可是急不得的,尽管心中着急,基于对如情的愧疚,面对堂姐的次子乔辰,方敬澜并未立即作出表示,只是声明如情是他最小的女儿,对于她的终身大事,得好好考虑。
方华香也不催促,只是笑道:“就知道二弟疼爱侄女,如情那丫头,我确是喜欢。真心希望她能做我的媳妇。当然,若是二弟真舍不得她远嫁,我也不勉强的。”
方敬澜后来又物色了其他几户看着还入眼又有功名的举子,可惜消息放出去,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人家婉拒了。方敬澜心灰意冷之下,最终又在陈家公子及乔辰二人之间摇摆不定。
自从丢官贬职后,方敬澜做事比往日小心谨慎多了,又基于对如情的愧疚,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替她找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婆家。这回一边是有了功名却又家世单薄的陈家,一边是无功名但却家财万贯的侄子家,方敬澜也拿不定主意了,最后又与老太君商议。
老太君手头捏着佛珠,缓缓道:“乔辰那孩子我看着不错,可海宁也太远了,情丫头一旦嫁过去,这要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而陈家,虽家世单薄了些,可总归有了功名,若让知礼提点一二,也大有可为。更何况陈家大公子在军中也挣了些功劳。”
方敬澜微微点头,按着士农工商等级排名,陈家二公子确实是不错的人选。乔家虽富可敌国,总可归是末流的商贾之家,如情若嫁过去,外头岂不耻笑方家视财如命?
但,想着堂姐对自家的帮助,及堂姐对如情的喜爱,再拿陈家老夫人与之对比,方敬澜又有些摇摆不定,当晚,待知礼下了衙回来,父子俩又关到外书房里一番商讨。
“比起先前的向家,陈家更是寒薄。可陈大公子与大姐夫素有交情,抛开陈老夫人……陈二公子儿子瞧着也还不错。”知义夹着卤的花生米放进嘴里咀嚼了一番,咽下肚后,又继续道:“大堂姑为人很是厚道,也很了不起。而堂姑丈……却略有些不妥。近来,今上正准备改革盐税,若是姑丈一意孤行,恐会受累至深。父亲若是得空,可规劝提点堂姑一二。再则,堂姑家的表嫂素有威名,而妹妹一向温柔和善,恐相处不好。而陈家大公子与大姐夫交好,陈家的大夫人与大姐也还不错。父亲若是真为妹妹着想,应该心中拿定主意才是。”
方敬澜经过知礼这一番分析,觉得甚有道理,心头也渐渐明朗。
方华香被婉拒,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强求,依然与方家诸人谈笑风声,倒是乔辰则郁积了一两日,后来被知礼拉出去喝了几杯酒,这才堪堪复了心情。
又过了数日,方敬滔与方华香这对堂兄妹准备起程回海宁,出嫁的如真三姐妹也携夫带子一并回娘家饯别。
出嫁的三姐妹中,如真神色明朗,举止从容,说话爽利又逗趣,席间把长辈们逼得前仗后仰。如善则面目矜持,端庄高贵,期间很少说话,一直保持着得体微笑。其实,不是她不想说,实则是一张口,如美就马上接过话去,并把她给噎得内伤。
比如……
“……海宁路徒遥远,大伯父和姑姑路上可得多加小心,若碰上什么些毛贼,大可不必客气……”
如美立马接过话来,“杀鸡嫣用牛刀?反正是走水路,从京城至海宁,这可是大姐夫辖管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与之过不去?所以二姐姐大可高枕无忧。”
如善横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又道:“京城好吃的可多着呢,大伯父和姑姑可得多带些回去。为怕天气给捂坏了,我已叫人弄了好些冰来,相信有冰块镇着,定能安全运到海宁……”
如美嗤笑,“现在什么天气呀?还需要用冰么?拿一碗水放到外头不稍一个时辰便冻成棍子了。二姐姐,你王府里的冰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如善气得额上金步摇垂下的南珠急剧摆动,狠狠瞪了她一眼,如美若无其事地招呼着方敬滔等人吃饭,如真瞟了如善一眼,暗自撇开头,倒是何氏一直笑盈盈地立在桌前,侍候着众人用膳,忙如轱辘似的。
如情略有些不忍,连忙道:“嫂子别忙活了,也一并坐下来用饭吧。”
方华香望着何氏一眼,笑道:“咱家也不兴这些规矩,侄媳妇还是坐下来一道用饭吧。没的让自己空饿着肚子。”
何氏笑道:“侍候长辈本就是为人媳妇该做的,何来委屈之说?”
李氏正待教训几句,忽然想到自己女儿在杨家也是这般侍候婆家一家子,心有戚戚焉,也就不言语了。
如美目光复杂地望着何氏,闷闷地咬着唇。
等方敬滔方华香兄妹离开后,如真又叫住如情,说大哥儿挺想念她这个姑姑的,干脆一道去她家玩上两日。
如情望着如真那一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的长子,这小子想念她是假,如真想替她作媒是真。
忽然间很是忧忿:难不成,全京城的男人都死光了,只有陈家公子才适合她?
……
如真的府邸位于京城“五环”之外,但地段还不错,屋子不大也不小,刚好适中,按如真督促夫婿上进的本领及她自带的嫁妆,在繁华地段买更好更大些的房子也绰绰有余,但如真也有她自己的理由。
“钟家虽封地在天津卫,可京城里的亲戚也多着呢。买大了有什么好?平白给他们落脚不成?你可不知,钟家还有好些专打秋风的不要脸的,也有最爱塞通房妾室的,我那地方小,塞进来都没方地住了。”
古代讲究的是家族力量,家族力量把优势与团结带给了族人,却也有许多病痛,比方说,一人得道,鸡犬就算无法升天,也得帮着升天——人家登门找你求助,就得负责吃喝拉撒,并且还不能有怨言。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在官场上要受病诟,名声也有受毁。
地方小的也有地方小的好处,至少,钟家在京城的其他爱打秋风的亲戚看着这么小的屋子及这么寒碜的设备,也不好意思长期上门打秋风了。
再来,大姐夫如此声威,而身边除了如真及一个新任姨娘外,再无半个通房。如情佩服地望着这个大姐,也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有这般长远目光,实在是难得了。
想到那个胡姨娘,如情随口问道:“那胡姨娘现下怎样了?”
如真轻轻喝着茶,悠然道:“是个没福气的,偷偷倒掉妈妈端去的净身汤,偷偷给怀上了,仗着肚子里那块肉耀武扬威,妄想与我分庭抗礼,可惜却是个鼠目的,为着你大姐夫送的几颗桔子,一味的嫌少了,与你大姐夫哭闹,还与周姨娘斗气,最终把孩子给弄没了,天可怜见的,足足七个月的带把的就那样没了。成日里哀嚎哭叫的,月子没坐好,病死了。”
如情默然,想必这里头,还有如真不少功劳吧。
如真与她对视,忽然自嘲一笑,“你猜的不错,确是我做了些手脚。妹妹这是指责我心狠手辣么?”
如情摇头,“那胡姨娘,死有余辜。她不让姐姐好过,姐姐也没必要让她好过。死了更好,相信钟家姑太奶奶不会再时不时上门打秋风吧。”
如真冷笑一声:“如何没有?三五不时的上门来闹,天天哭诉她可怜的孙女命苦,然后,我就只能把周姨娘交给她,任她发落了。反正,胡姨娘确是与周姨娘置气把孩子弄没的,如何怪罪到我头上?”
那位钟家姑太奶奶如情没见过,但能厚着脸皮把孙女塞给侄孙屋里头,想必也是个狠辣又愚昧的,那周姨娘想当然不会有好下场了。
如情又问如今大姐夫屋里的那位新任姨娘又是如何方神圣。
如真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是我在外头买来的。你大姐夫如今的官位,若屋子里没一两个人,也说不过去。”
那个新任姨娘父母双亡,家中再无任何亲人,只一赌棍叔父,原想把她高价卖给青楼,可惜人家不肯收,最终只得草草卖给了人伢子,最后被如真买了下来,也不过花了二两银子不到。
那位姨娘身无恒产,又无势力,卖身契还捏在如真手头,除了安份守已能有一条活路外,也实在找不出第二条出路了。
如情默然,不知该怜悯那个新任姨娘这般任人搓圆捏扁,还是该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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