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珍珠、雕刻漂亮花纹;约莫是贵族之物。
小石头惊喜的把玩不停。过了一会儿;破月从旁边拿出一件成年人的兽皮衣;对小石头做出疑惑的神情。
小石头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扁着嘴,眼眶红了;很快掉落几滴眼泪。破月吃了一惊,又拍了拍他肩膀。他擦干眼泪,指了指地上。破月心头微惊。
小石头看她沉默,忽然站起来,做出一只手拉着什么,一只手挥舞的样子。步千洐立刻说:“他在比划骑马。”破月一看,还真像。然后小石头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弓箭,做出中箭倒地的样子。很生动。
破月和步千洐对望一眼,有点明白了。小石头指着地面,意思应该是埋在地下?看来这个村落的成年人,真的都死了。也许是部落间的混战吧。
他们不用再担心遭到成年蛮族人的攻击了,但也替这些孩子难过。见小石头继续低头把玩匕首,破月有些不忍,但还是拍拍他的肩膀,张开嘴,指了指自己舌头。
小石头很疑惑的看着她,伸手到她唇边,似乎想摸她的舌头,又不敢。然后指了指自己嘴里,摇摇头,表示没有。
破月原以为他会难过,万没料到他只是好奇。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没有舌头的婴儿,步千洐低声道:“也许是生下来舌头就被割掉了。”
破月心头很不舒服,为什么?是部落的某种仪式吗?可有谁会狠心切断孩子的舌头?
看着小石头天真无邪的表情,破月真的不想再问了。但事关重大,她只能继续。她掏出一片狭长紫色树叶,对他挥了挥。他点点头,带着破月走出屋子。看到屋外的士兵时,他有些害怕,躲到破月身后。步千洐喝道:“笑!”士兵们一愣,全咧开嘴笑了。小石头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小石头带破月到了屋子后面,却是把这种紫色植物指给她看。她摇摇头,用手在空中比划风烟摇动。小石头很聪明,立刻又明白了,带她走到几棵大树旁,指着一堆针叶茂密的红色灌木。然后从腰间掏出火石,作势要烧。
破月拦住了他。步千洐立刻命人摘了些树枝去烧。不多时,士兵传来消息――毒烟果然是燃烧这种树枝造成的。
月亮升上来的时候,村落中间的空地,燃起了熊熊篝火,饭菜的香味前所未有的笼罩着整个山峰。
孩子们一个一个醒来,迷糊的揉着眼睛走到屋外。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色,都惊呆了。他们看到很多陌生人站在空地上,大多高大强壮,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有温和的笑。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对很好看的男女,小石头跟他们站在一起,很高兴的样子。而五大堆篝火上,烤满野味――那些都是士兵们猎来的,山鸡、野猪、野兔,什么都有。篝火前铺着十来块黑布,五个伙头军正将一碗碗热腾腾的饭菜,端到黑布上。那香味,足以令每个孩子咽口水。
孩子中有人开始跟小石头用手势交谈,破月注意到,小石头用手频频指着自己,然后拍了拍心脏。她猜想那是友好的意思,也用手指了指小石头,拍了拍心口。小石头一下子高兴极了。
孩子们看到她的手势,像是得到了保证,全都冲过来,端起饭菜,直接用手吃了起来。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破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毫无疑问,身后的男人们也被感动了,全都沉默的看着孩子们的举动。篝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温柔的脸庞。
忽然有个士兵走出来,从怀中掏出什么,递给一个孩子。破月看到,那是一块碎银。这东西在蛮人手上也许毫无用处,可孩子却很高兴,兴奋的举着看。其他士兵见状,都开始纷纷身上翻找。
破月觉得有点好笑,也很感动。他们掏出的有沿途收刮的金银、珍珠,或者只是自己随身的手帕、手套等。无论是什么,孩子都感到很新奇,兴奋不已。
这晚,两千士兵醉倒在山寨里。山顶上格外幽冷安静,一切就像童年旧梦,唯有稀薄的月光,无忧无虑照在男人和孩子甜睡的容颜上,照在士兵腰间佩刀上。
第二天队伍离开的时候,每个士兵胸前都多了一根手指长短的兽牙。那是孩子们回赠给他们的。这大概是部落的某种风俗。小石头一直追着破月的马,跑了几个山头,才肯回去,累得破月掉了许多眼泪。步千洐跟她保证,等打完仗,一定找人来收养或者照顾这些孩子。
春日正暖,神龙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出了白泽森林。
这日是个大晴天,远远望去,群山环抱中的承阳城,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繁华乐土。巍峨城墙、连绵城郭,在晨光中厚重而温暖。
步千洐格外小心,命队伍在城外五十里安营扎寨。他知道唐卿斥候厉害,派了几名高手去城门附近试探。过了一个时辰,斥候们回来了,但是表情都很怪异。
“大将军。”他们说,“承阳城门,是开着的。城楼下有许多君和士兵的尸身。我们怕有圈套,没敢进去。”
众将大吃一惊,其中老成者迟疑道:“大将军,会不会是唐卿发觉了我们的行踪,故意设下圈套?”
这个猜测虽然匪夷所思,但破月也深以为然。在她看来,唐卿的确有诸葛亮的潜质啊。
可步千洐沉思片刻,却下令:“全军开拔,日落之后动身进城。”
“啊?大将军三思!”众人比得到承阳城门开着的消息还震惊。步千洐却站起来,面色凝重的说:“承阳是君和帝都,唐卿傲骨铮铮为人坦荡,他用兵再诡谲,也绝不会拿承阳做饵。所以,承阳已经破了。”
众人瞪大眼,纷纷问:“若是承阳城已破,又是被谁打下的?难道青仑王这么快**了?”
步千洐沉吟不语。只有进城亲眼看看,才能印证他心中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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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徐,城楼上破败的旗帜呼呼作响,月光将城墙覆上一层淡淡的光泽,深色干涸的血痕狰狞而醒目。僵硬的尸体像是引路石,越往城门,数量越多。在城门下,更是堆了厚厚一层。
城门朝里洞开,剧烈的风往里灌着。远远望去,城内竟见不到半点灯火。
前锋已探明,城内的确没有埋伏,步千洐命大军缓行入城。月光照在湿漉漉的大路上,人足踩在地面,就像站在沼泽里。
趁着火光一看,那潮湿竟是寸许深的血水,还有些地方尚未干涸。而赭色的尸身,一直蔓延到前方街道尽头。有士兵去查探,那些尸身大多冻得僵硬,至少死了两三日。可见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恶战。
如此地狱般的景象,新兵早已大口大口呕吐起来,女兵更是捂嘴不发出尖叫。有些老兵都看得恶心不忍。破月虽然历经百战,这种场合也是少见,恶心得干呕。步千洐将她从马上抱过来,紧紧圈在怀里。
这是一座死城。在检查了城中大部分区域,包括皇宫、官员府邸、百姓民居,他们还未发现一个活人。一个时辰后,步千洐与众将在皇宫落脚。这里宫墙高耸、毁坏较小,歇在此处,有利于防御。
破月和步千洐找了一间小宫殿的偏殿住下。这里也许是某位妃子的住所,红帐暖被、雕龙画凤,清雅别致――如果不需要清理出十来具尸体放到殿外的话,也许破月心情会好一些。
步千洐安置好她,就出去检查全城防务了。这城如此恐怖,几乎所有将士们都要连夜值勤,仔细检查城中每一个角落。
破月躺在空荡荡的宫殿地上――妃子的床她是不敢睡的,感觉阴森森的,随便打了个地铺。若说是慕容湛派人破了承阳,她是完全不信的。且不说君和在大胥北部留下的数十万兵马,慕容湛根本不可能打到君和;就算打过来,以慕容湛的风格,怎么可能城中没有一个活人?可就算士兵都死光了,百姓又都去了哪里?难道也全死了?屠城?
算来算去,打承阳的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当世第三国,流浔。可他们只是向来中立的小国,怎么可能有本事把唐卿打得落花流水?唐卿和十三,还有君和的皇帝官员们,又都去了哪里?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出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堆积如山的尸身。大部分是士兵,还有很多百姓。
慢着……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敌人的尸身呢?
为什么完全没看到敌人的尸身?真的没有!这怎么可能?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在唐卿面前全身而退,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敌军尸体全部藏起来了。
为什么?
她一下子坐起来,她必须去街上再看看。起身将狐裘拿过来正要披上,忽然一愣。
有声音,就在头顶。
那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短促、浊重,刚刚才出现的。
她只微微一顿,披好了狐裘。她的后背有些冒冷汗,但她强迫自己不抬头,伸手去拿椅子上的百破刀。
就在这时,头顶风声大作。她暗叫不妙,一个箭步上前抓起百破,刀刚出鞘抬头一看,一个庞大的黑影已朝她迎面扑来。
恍惚间只见黑影中一道形状尖锐的银光闪过,破月举刀便格。“铿”的金石交错,她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竟叫她胸中气血翻涌。
然而也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也看清了对方的面目,大吃一惊。
那是个非常粗壮的男人,粗壮到令人感到畸形。身材比她曾经在电视里见过的相扑还要庞大,却完全不是赘肉,跟健美选手一样肌肉喷张。他很高大,看起来至少六尺多将近七尺,也就是接近两米了。
他穿一身宽大的蓝袍、脚踩皂色长靴,手持一根颜色深暗的长枪,枪头是精铁所铸,闪闪发光。而长发凌乱披散肩头,胡须荏苒的脸上,一双虎眸没有半点表情。
当他再次持枪朝破月攻来,一根细细的兽牙从他脖子上弹出来,又跌落在他胸膛上。破月往后一翻,堪堪避过他的枪,惊呼出声:“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