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有士兵喝道。
“我是湖苏城守军,你们又是何人?”她扬声道。
她的声音随风飘得远远的,距离这队士兵数十丈后,有一辆由数名帝京亲兵护卫的车驾。车中有一人原本闭目歇息,忽的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骤然坐起,素白的手骤然拨开车帘,举目眺望。
“我们奉安国将军之令,驰援湖苏城。”士兵亲眼见她追杀青仑将领,倒也不怀疑,“这位……姑娘,你从湖苏城来,城池是否已失?”
“当然没有。”破月答得骄傲,“我们大胜。”
“安国将军!”
“王叔!”
那辆精致华丽的车驾旁,有人低呼出声。而那人苍白着脸色,不顾旁人震惊神色,顷刻便夺了匹马,朝前方疾驰而去。
众人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跟上。等追上后,远远只见那人勒马停步,静静立在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身后。似是怕惊扰了那女子,那人笔直的坐在马上,竟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士兵们将青仑将领和士兵绑起来,推搡着往湖苏城走去。破月跑得满头大汗,也不急着走,站在原地歇息。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勒马停步,但她以为是路过的士兵,未加留意,举着士兵给她的水囊,抬头便饮。
直到身后数骑马蹄纷乱,由远至近。
破月这才转身。
“……小婶婶?”
“……王妃?”
破月身子一僵。
即便隔了一年,这两个声音也是耳熟的。一个是二殿下慕容充,一个……似是王府慕容湛的随扈。曾经他们就这样“王妃王妃”的喊着她。
她定了定神,缓缓侧目。
只见身后数步,静静立着一骑。马上人一袭白衣,狭长凤眸眼眶微湿微红,定定的望着她,姿容清俊不似凡人,不正是慕容湛是谁?
“……小容。”破月仿佛中了咒,举着水囊,定定立在原地。
慕容湛翻身下马,双手紧紧握住缰绳,一动不动。马儿却被勒得吃痛,惊蹄跃起,慕容湛这才反应过来,骤然松手,马儿狂奔而去。
他不动声色将颤抖的手负到背后。
“……月儿,你可……安好?”
破月望着他明显清减许多的容颜,胸口有短暂的刺痛,但很快被一种温暖而微痛的情绪填满。她笑道:“我很好,你呢?小容,你可安好?”
慕容湛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苍白而清透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很好。”
我很好,我很好。
我心若古井,沉寂无声。唯有相思如无声惊雷,令我午夜梦回茫然四顾。惶惶不见你娉婷芳踪,只余我对影孤立,始觉浮生若梦。
作者有话要说:4更下午3点,元芳,给力不
☆、75。嚎啕
四野喧嚣人声;飘飘渺渺钻入耳中,似近似远;已听不分明。
唯有四目凝视,湛若秋水,默默无言。
“婶婶;王叔他身体刚刚大好;你们还是去马车上说话罢。”慕容充看看他二人;语气轻快的建议。
破月一凛:“你的伤没事吧?快上马车。”
“好。”慕容湛几乎是立刻答道,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的浑浑噩噩。
如同曾经与她的朝朝暮暮;总是恍恍惚惚,回首一看,才知那是平静无声的醉生梦死。
帝京专程赶制的马车;精致宽敞得不可思议。
车帘放下,破月端坐在一角,微笑平和。
慕容只与她对坐了半刻,便觉无法继续,起身笑道:“先喝点茶。”提起水壶,却发现手微微的抖,静默片刻,才能平平稳稳。
“大哥呢?”他背对着她。
“他便在城中。”破月提到步千洐,心已全然落到实处。
“太好了。”他端着茶转身,放一杯在她面前,一眼便瞥见她露在宽袖外纤纤十指,晶莹剔透。
“为何去了这么久?”他端起茶,大袖掩面,滚烫入喉,心神微定。
破月摸上茶杯,却被烫得指尖发麻,连忙抓了抓自己耳朵。慕容放下空空的茶杯,面沉如水看着她。她看得分明,心下奇怪——他喝得如此滚烫。
“路上出了些差池,好在有惊无险。”她微笑,“待入城之后,让阿步同你详说。”
他点点头。
再次相对无言。
破月盯着面前茶杯中微漾的水面,忽然想,她还是先回城中吧。
正欲起身告辞,忽听他开口。
声如静水,偏有清风拂过,涟漪轻颤。
“你们……定情了吗?”
破月的手悄无声息的抓紧袖子。
“嗯。”
又是静默。
他的眉目很平静,也很柔和,没有半点波澜起伏,似朝阳澄湛,也似死水沉静。
“对不住。我一走这么久,皇帝有没有为难你?”破月柔声问,心里满是愧疚。
“没有。皇兄怎么会为难我。”他几乎立刻答道。
“……那就好。”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人声。
“殿下,马上就到湖苏城了。”
“知道了。”慕容湛静静答道。
破月起身:“我先回城中,我是突然出城的,大伙儿估计很忧心。小容,一会儿见。”
“好。你……留神。”
“好的。”她掀开车帘跃下,顷刻人已走远。
车帘再次被挑起,慕容充探头进来:“婶婶怎么走了?”
慕容湛正静静望着她半点没动的那杯茶水,闻言缓缓抬头。
“充儿,我与她已和离。今后她不是你婶婶,无须再问。”
慕容充一怔,答道:“是。我知道了。”
头顶是明晃晃的日光,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首,士兵们宛如川流入海往城门处越聚越多。破月先是快步疾行,到后来越走越快,临近城门处,已是提气跃起,左扑右闪顷刻已入了城。
翻上登城道,迎面便见刘夺魁大大的笑容,他转身就往城楼跑:“将军、将军,她回来了。”
破月精神一振,三两步窜上城楼。忽的心底闪过个念头——原来她行得这么快,只为早点见到他。
城楼上一人负手静立,听到声响急急回头,一看到她,英俊的面容明显一松。她忽然很想扑进他怀里,但不等她主动,他已快步抢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城楼上,刘夺魁等人尽皆侧目,悄无声息的纷纷走远了几步。
“敌军将领抓到了。”破月冲他眨眨眼。
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只抬起有些冰凉的手,摸摸她的脸颊。
指腹的力道似乎重了一丁点,她有点痒,有点微痛。
“好在你完好无缺的回来。否则,我只能屠了四千青仑俘虏,方泄心头之恨。以后不要乱跑。”
破月一怔,望着他深黑得仿佛无底洞般的眸。
还是平时开玩笑的语气,可她怎么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冷漠?
就好像如果她出了事,他……真的会屠了四千人。
她心底失笑——他这种大仁大义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念头?
她忽略了心头的异样,微笑道:“阿步,小容来了,此刻就在城外。二殿下也来了。”
步千洐眸中浮现明亮的笑意。
“传令!”步千洐提起真气,洪亮的声音瞬间响彻城门内外,“开城门,迎接诚王殿下、二殿下!”
落日金光点缀在满地尸血上,残忍、诡异而隆重。
城门洞开,步千洐、刘夺魁以下,全城守军、百姓,从城门,一直跪到视野不可及的长街尽头。
两位王爷的亲卫,皆是鲜衣怒马,立于官道两旁。正中两骑高大骏马,于军队簇拥下,缓缓朝城门处来。
距离城门几步远,慕容湛勒马停步,不再上前。慕容充独自策马行到城门下,目光缓缓环顾一周。
“诸位将士请起!”慕容充扬声道,“诸位击退数倍敌军,获此大捷,着实辛苦了。本王身为全军统帅,必将上奏父皇,为此役中将士请功!”
“多谢殿下!”城门内外,欢呼一片。
慕容充微微一笑,策马行至步千洐和刘夺魁面前。在他入城之前,已先行派人探明了一切。所以知道,城中真正的指挥,是步千洐。
“步千洐,此役你居功至伟。本王会向父皇请旨,荐你为安北将军。”他朗声道。
“谢殿下!”步千洐拜倒,神色平静。他历经磨难,如今身负绝世武艺,倒不是很在意品级。只是如今国家有难,他下意识不想弃之不管。
他身后刘夺魁诸将,均齐声欢呼。破月在他身后,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安北将军亦是五品,他恢复了原先的品级。忧的是如今兵荒马乱,他还是走上了从军的路,却不知前途是好是坏。
慕容充点了点头,便策马进了城。
步千洐和破月抬着头,望着缓缓驱马过来那人。许多将士也望着他,望着经过青仑奴战争,声名鹊起的安国将军、诚王慕容湛。
却见他笔直行到城门处,就此停步,翻身下马。
他单膝跪下,于众目睽睽下扶起拜倒在地的步千洐。步千洐反手握住他的胳膊。两人静静凝视片刻,眸中都有了笑意,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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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你先回去。我与小容说会儿话。”步千洐丢下这句话,便与慕容湛并肩走了。
月朗星疏,步千洐与慕容沿着城墙缓缓而行。偶有巡逻士兵,撞见两人,大气也不敢出,恭敬的避让。
“如此说来,那唐卿是个病秧子,却十分能征善战?”慕容湛沉吟道。
步千洐点头:“是个厉害角色。”
两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步千洐将这一行经历细细道与容湛,只掠过破月与他的□不提。
“大哥此行应祸得福,练成神功。”慕容湛含笑道,“小弟今后再不是大哥对手。改日大哥多多与我拆招,叫我也瞧瞧君和武功,到底厉害在何处。”
步千洐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你若是想学,拜我为师,我必倾囊相授。”
慕容湛失笑:“平白矮了个辈分,容我思量斟酌。”
两人对视而笑,恰好已走到东城门。步千洐抬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