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笑得很开心,但吉姆倒是有些忧郁。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她的马是凌空奔驰的!噢!完了……她会杀了我的,我骗了她!”
“得啦,小子,她那样的人是不在乎这点东西的。”
“她会杀了我的!就像那一堆尸骨!噢!我恨你……”
“好啦!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呀!谁叫我们太穷呢,真是……好啦好啦,都去干活吧!亨特!艾罗科!……”
于是村庄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而驱魔人也奔向了下一处恶灵所在地。
撒德,林中之城,也是罗林根王国的边境城镇。
当安吉刚踏上撒德的土地时,她马上就爱上了这座城市。混乱,阴暗,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气息,还有贵族的腐朽与贪欲的膨胀,无一不在演绎着这座罪恶之城的脉息。她已经感觉到恶灵的悸动了,不会错,这次一定是恶灵,而且不止一两个。于是牵着天马溜达一圈,找到城里最差最混乱的一个旅馆住下——为了探听信息也为了自己那羞涩的钱囊——而当她一进入旅馆时,看似柔弱又气质特别的她立即引来了壮汉们的注意。
“嘿,快看,一个漂亮的小家伙。”
“噢噢,是个姑娘吧?居然到这种地方来,不要命了。”
“不会是哪家逃出来的贵族吧?看她样子,细皮嫩肉的,连这外面的风也是第一次吹到吧。”
“嘿!?姐小?!是不是逃婚出来的啊?嫁给我们好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
她没有理会各种闲言碎语,径直走到柜台前,将钱袋整个拍到台面上,说:“要一间房。”
“五个铜币一天,饭钱另算,寄存马匹加付一个铜币。”老板娘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另外再提醒你一下,本店店小,人杂,若其间出了任何事情概不负责,若惹到城中卫兵者自行负责,而若是有损坏本店内任何物品者,三倍赔偿!”
她说着将手中擦拭完毕的木杯“砰”的一声摔到了桌子上,然后漫不经心地瞪着安吉,一面用余光扫过她身后躁动的壮汉们。
“好的,没问题。”
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安吉只是淡然一笑,然后解开钱袋的绳索,“当啷啷”撒出几个铜币来。
刚刚好五个。
之后她在一群粗鲁男人的调戏声中,自行上楼打开房间,将自己扔在比干草堆舒服上十倍的床铺上躺开,休息片刻。伸手摸摸怀里的口袋,好像真是一个铜板都不剩了。想起明天的房费,她长吁一口气,然后一个挺身起了床,准备到外面去溜达一点钱财回来。
只是她的手才刚碰上门把,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尖叫声。
“啊!!”
“呀——!!”
“不!!!”
那是几个大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的,竟带着少见的惊恐。安吉连忙开门下楼,然后在刚到楼梯口时便发现了众人尖叫的原因。
狭窄拥挤的楼梯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浑身鲜血,已经烂成了一团肉。从他那仅剩三根指头的右手上可以认出,他正是刚刚在大厅里对着安吉轻言浪语,目光最猥亵的一个。看来他们是准备上来招待招待安吉的了,而现在看来他也是被人给突然解决掉的了。想起这个解决掉壮汉的人,安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此干净利落的杀掉一个壮年女子,碎成数块,不是这里的任何人或者武器能够做到的。
难道他又……
砰!!
身后她的房门响了一声,有人进去。
于是连忙转身回房,看看是不是自己心中预料到的那个人。
第二章 名曰执着的少年
第二章 名曰执着的少年
果然,当她推开肮脏的木门之时,一个英气少年正坐在床上,擦拭着脸庞上的血迹。他有一头微卷的短发,凌乱而不羁,然后当他发现安吉进来了时,便扬起一张略带邪气的脸,眨着那双翠绿得炫目的眼眸得意地说。
“嘿,我帮了你哦,又一次的。”
“啧啧啧……亏得我出手快啊,要不然的话,你……嘿嘿。”
屋内,傲气的少年单手拭血,慵懒的嗓音里带着惯有的轻狂。他昂头,挑眉,翕动的嘴唇间露出两颗虎牙来,小巧却更显稚气未脱。
“哎,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瞎晃悠什么?死倔。干嘛不听从我们的建议,投靠琉璃岛,享受生活,然后……哇!!”
可惜他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周围的情况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呼——!
砰!!!
电光火石之间,劲风骤起。狂暴的气流卷带着破旧的床单将少年吹到了窗户外,连窗板都被刮走了。
然后在屋内的局部风暴还没完全停下来前,房门口又突然传来了巨响声。一个粗野大汉拖着一柄巨型重斧猛力砍坏了本就破烂的门框,然后震怒地大吼道:“是你!是你杀了我兄弟吗?!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女少?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万分迫切地朝窗户跑了去,然后伸手指向窗外,回过头来对着大汉低吼:“对啊!赶快去追啊!那个杀你兄弟的人刚刚从这里跳下去呢!还来得及!!”
她随即又往外探身观望,眉目间竟很是焦急,这不由得让大汉愣在了那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你在说什么……是你杀了我兄弟,你!”终于,大汉慢慢又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来,于是再次提斧,准备上前。
但这一次,行动却没有那么坚定了。
“喂!你在说什么啊!蠢货!”少丨女厉声喝斥道,满脸愤慨,“杀你兄弟的凶手刚刚从这里逃跑了!没见我屋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吗!再说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来这里还不过一刻钟!况且我也不过是个弱女子!”
“啊?这……”大汉一愣,随即又陷入了绝望的混乱之中,“可是,可是我刚刚看见你了,就在他的尸体旁……”
“白痴啊!我是听见动静才出来的,我自己也被吓得不轻!没看见吗!那可不是人类能使的手段,是恶灵!一个矮小黄毛的恶灵,懂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再不快一点的话,那恶灵就要追不上了!!”
“啊?呃……”
“还不快去!”
“噢!!”
沉闷的脚步声中,大汉提斧离去。外面的走廊里一片混乱,人们在尖叫着、奔跑着,惊恐地叫嚷着刚刚魔鬼现身于白昼的可怕消息。
安吉动身上前,费劲地将那扇破烂旧门勉强关上了。想起刚刚那大汉发呆的模样,她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摇头轻叹。
西马托人,来自高原的野蛮民族,强力之猛士。他们在战斗和厮杀中的确称得上是勇猛,但是一碰上需要用脑子的事情时,他们的脑子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完全没了踪影。就像在刚才,哪有人会在看了那种尸体的情况下还气势汹汹地跑来找疑似凶手报仇,又哪有人会像他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被疑似凶手给吼蒙了,然后乖乖的走开。不过这倒正是安吉所需要的。
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屋中间,但刚准备要收拾一下凌乱得没了样子的房间时却又发现了一点异样。某颗毛糙凌乱的脑袋正艰难地从窗户外面升起来,而当一双碧绿的眼睛终于迈过窗台的棱线时,安吉立即感觉到了一股视线,是那种最炙热而愤恨的视线。
于是她微惊地张开了口,低首一笑,然后走到窗台边来,对着来人打招呼。
“啊……瑟文,你还在。”她轻声沉吟道。
“哼……有……经验了……小意思。”
仍然在努力装着轻松。但从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里也能听出,他此刻在体力上并不轻松。
“喂……无知女,你刚才……说谁是矮小黄毛的恶灵来的?矮小……黄毛?!!”
说到这里时,少年的眼睛里几乎又要喷出火来。
“唔,事实上你的头发不算是黄毛,而是漂亮的深金棕色,我说错了,抱歉。不过说起这矮小嘛……你倒的确是挺矮小的,不是吗?”
她歪头一笑,一双深黑的眼睛便成了两道深邃的夜空,很美。
但瑟文并不买账,相反更为火大的瞪起她来。只是在发现她的手搭上自己紧抓窗棂的右手那一刹那,火大又瞬间转为了僵硬。随即他的表情也软了下来,勉强陪着笑脸争取道:“别别,别这样……我们再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已经说过上百次没什么可谈的了。”
“谈谈恶灵,魇兽,崔冰斯!嘿,我可以帮你的……就像刚才!别那么死硬嘛……”
他跟着更为拼命地抓住了窗棂,像是永远也不愿意与其分开。
但安吉却笑着摇头,在听到他说“刚才”的时候意向更坚决了。于是很肯定地握住他的右手,凑近脸,点头微笑。
“再见,执着的小鬼。”
“啊?喂喂喂……喂!!……”
一阵缥缈的回声过后,少年消失不见。
安吉松开手,抬头仰望天空。湛蓝的天幕里飘着几朵浮云,软软的。
还记得,初次与瑟文正面接触时,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两年了,整整两年里,这小鬼从未放弃过对她的“追踪”。
她思索着,慢慢陷入了回忆。
还记得刚离开隐都时琉璃岛的宿主们终日对她穷追不舍。他们威逼、利诱,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她吟唱那首歌。
那首属于弥忒司人的,能给予宿主们再一次生命和希望的,自由之歌。
可安吉却是始终不愿意妥协的。
这些年来,无论宿主们呈现给她的回报是什么,通通予以拒绝。出于对魇兽们残暴的忌惮,出于对事件严重性的顾虑,出于对真相的不了解, 出于对欺骗的忌讳……她的确有太多理由来拒绝这一要求,任何的谈判,都不值得考虑。
因此在漫长的时间里,她躲避、对抗,坚持着自己的决定。而宿主们虽然不甘心,但除了努力再努力一点以外,别无他法。因为安吉的身体已经恢复,魇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