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金黄的夕阳下,老道尔顿长叹一口气。
威德见状靠了过去,微笑着半跪在他轮椅旁: “祖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呵,呵呵,你……”
他无力地轻笑几声,却又似坦然释怀。最后他扬起结痂的粗手,抚在威德的左手上:“没有了,没有了……你从来都不让我失望。”
“起风了,祖父,送您回去吧。”
吩咐好身边的仆从以后,威德目送祖父离开。
这时道尔顿祭士忽然停了下来,在逆光的夕阳沉吟。
“放手去干吧,孩子,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你能握住整个世界……”
他说完,启动轮椅走了。因魔法而残缺不全的身躯在轮椅中微微摇晃,最后上了马车,消失在威德的视线里。
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吗?呵……
是啊。
我终于废除了该死的第二法则,终于站到了顶端,终于可以让你幸福……只是安吉,你在哪里。
我好想你……
想你……
……
此时的另一方,隐都的某座城池正如临大敌。
一个绝美、但却全身刻有魇兽印记的女子站在城门前,浑身燃烧。她一举手,卫兵攻过来的矛就熔了,烫伤不少人;她一抬眼,更多围过来的人也开始燃烧,叫得鬼哭狼嚎。城里的人们都吓得到处乱跑,守城的士兵连连出狠招,希望能将她赶出城去。
可惜没用,一切都已经太晚。
“你你,你……你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啊!……”
“放箭!快放箭啊!”
“哇!!……”
“背信弃义的人们啊,为你们的罪孽付出代价吧……”
第十七章 七日(上)
第十七章 七日(上)
初夏,满目翠绿。
碧草的花蕾已经绽放,青白色的穗絮满天飞舞,弥漫在北岸的湖光清风里,好似光之精灵,将那阳光的碎片缀满整片原野。
青年提剑走来,在水岸边坐下。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个捧着一本药经的美丽少女正笑得满脸欢喜。于是悄悄地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哟,找回来啦?不是说绝对找不到了吗。”
“嗯,找回来了。谢谢。”
“谢?谢什么。”
青年诧异,但却不由自主地将脸转向一旁,掩饰着什么。
“谢你啊。不是你发现了,把他们揍了一顿,再逼他们送回来的吗?”
少女歪起脑袋,对着他甜甜一笑。
青年顿时整个人僵住了。他停顿几秒后面色尴尬地转过头来,嗓门也略微有些提高。
“我……哪有!我有那么无聊吗?跑去揍别人的妖奴……我有那么掉身份吗?”
他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蔚蓝的眼睛瞪大着,里面装满了澄澈,还有孩子气的倔强。从来一切皆在他掌握中,没有人可以搅乱他。
于是少女转回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托住下巴沉思。
“是这样。那一定是我搞错了,是他们自己良心发现,想通了给我送回来的。噢……不止这个,其他事也是我搞错了。比如说前天试炼时你是一时失误才被流弹所伤,而不是为了挡我,直接用手接住了。还有大前天,新鲜水嫩的西莲果是爱慕者送的,不是你辛辛苦苦了一下午从峭壁上摘来的。关于爱慕者啊,她们的确是没有魔法书好看……你也的确看舍农很不顺眼,所以连我也需要跟他绝交,不为别的什么原因。啊,每天在瞭望台上偷看我的那个肯定也不是你了。在妖奴楼前守了两个时辰也只是无聊而已。还有……”
“安吉!”
青年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那神情好像被人踩着了尾巴一样,脸颊微微泛红。
“你……今天睡昏头了。”
他说完,找不到下一句该说什么。于是提起宝剑想要离开,远离这令人尴尬的场面。
这时湖边的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忿忿地喊。
“威德好差劲,喜欢人家却从来不肯说出来!”
湖风轻轻吹动了他的黑发,拂过脸颊。
他握紧拳,挺拔的剑眉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只是感觉到难过。
好难过……
不对,不对……第二法则已经废黜了,他们结合不是那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她不会再遭受神罚之刑了,祖父也不会再迫害她。他不要拒绝她,他要告诉她。
“安吉?!”
威德连忙转身,焦急得胸口开始作痛。他以为她又要不见了,几年里来的每一个梦境都是这样,她总是跑开,总是远离他。但幸好今天……她还在。
“安……”
他松开手里的剑,跑到她面前,看着晨风中的青葱少女,久久无法言语。她好美……白白的皮肤像半透明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明亮的眼睛乌黑深邃,笑起来弯弯的,仿佛要吸去他所有的力气,只是一瞥便再无法移步。她现在把嘴撅起来了,手指拂开唇边的发丝,嘟哝一句:“威德真的好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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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2楼
“我,我……”威德无言,苦涩地扬起嘴角,“我敢去做任何事情,只有这个,不行……我的爱会伤害到你……”
“可是从今以后都不会了,不是吗?”安吉抢过话来,向前靠近一步,“半个月后你就要成为隐王,隐都的首任新王。戴上新制的王冠,坐上夏尔纳的王座,手握权杖,号令苍生。你可以保护我,拥有我,我们从此以后不再分开……威,为什么不拥抱我?”
美丽的少女说着又向前一步,笑着伸出手。但威德却突然慌了神,忙不迭地向后退去,目光忧伤。
“不,安吉……只要我一碰到你,你就要消失了。每次都是这样的,只要碰到你,你就……”
“可是今天,不会。”
安吉坚持,执意地抱住了他。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身体靠近,贴着他的胸膛,然后抬头,吻他。
“威,我不会消失的。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你……”
“安?……”
熟悉的香气萦绕他的鼻息,甜美到令人流泪。安吉抱着他、吻着他,柔软似一股水流,轻轻将他包围。他深吸一口气,更为炙热地回吻她,抚摸她,全身忍不住地战栗起来,呼吸也快要停歇……
等到好不容易从这个绵长的深吻里退出来,威德低下头,伸手摩挲她的唇。
“所以,现在不是在做梦咯?你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嗯。”
“所以……你还爱我?”
“嗯。”
“你没有嫁给别人?”
“嗯。”
“也没有给别人生一堆小孩子?”
这下安吉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瞪他一眼后,娇嗔一声:“嗯!”
“在上一个梦里,我梦见你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说这是你的孩子,教他们叫我威德叔叔……”
“威德……”
“安吉,我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成为万人之王,权倾天下,然后,娶你。”
“威……”
“我也一直很害怕,害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甚至来不及再看你一眼,就这样死去……”
“威,别说了……”
少女赶紧凑上前去,以吻封缄。
“我也一直在等你啊,等着你来娶我,为我唱那首‘情诗’,还有,等你抱我们的孩子……威,我爱你。”
“安?”
“嗯,我爱你……”
爱你……
镜湖的风越发大起来,吹得漫天穗絮,如梦如幻。
他们相拥在光荧的飞絮中,碧草荡起层层浪潮,将两人淹没。
光影流转。安吉……还是慕兰德之夜里的那个女孩。她的纯洁依旧,她的目光澄清,她的吻……还是和他们的初吻一样,最美好最甜蜜的吻,永远印在心底最深处。
而安吉的身体,好光滑……
她只属于我一个人,一个人……
永远……
“主人……”
“主人……”
“主人!!”
突然被人叫醒。红木的桅杆和紫色的幔帐映入眼帘,提醒他记起这里是他的房间,不是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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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3楼
威德怔怔地看着囚,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喘着大气,皱起眉头。
“囚?你叫我干什么……!”
“主人,您又开始哼哼了,不是又做噩梦了吗?每个月都要做那么多的噩梦,您一定压力很大。”
流水似的侍魔滑行着溜走了,一面还摇摇头,一副忧虑状。
“不是噩梦,今天是……你……你可真会找时间叫醒我!”
威德更懊恼地皱紧了眉头,但最后,也只得叹一口气,为没能完成的事而感到惋惜。他揉了揉自己睡得乱了的头发,合上睡衣下床,对着囚微笑,一种极为罕见的温暖微笑。
“是一个好梦,从来没这么好过。或许,这是个好兆头。囚,我们出发吧。”
*** *** ***
“卢卡特,仪仗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金冠是要大,可是不是巨大!”
“你用这种东西做辅料,是想恶心死我们吗?”
“不是这种布料,你听不懂人话啊!!”
……
索克兰堡,夏尔纳宫。
莱蒙特。道尔顿已经俨然变身为“宫内总管”了。马不停蹄地吆喝着一干人等,为半个月后的新王登基做准备。
加布雷从律法部回来,看见莱蒙特那老练婆妈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莱蒙特总管大人,干得怎么样了?”他走到庭院里的石桌旁坐下,望着莱蒙特笑。
“谁是总管了?总管是那个大水牛!我可是刑部大臣!”莱蒙特不满他将自己同妖奴划起了等号,随手扔了个东西过去,差点砸中加布雷。
加布雷灵敏地用魔法接住了烛台,跟着拍了拍旁边的石凳,让他也来坐:“那么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