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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进行到这里,安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壁画的事情扯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个人的想法似乎太偏激,他们两人的思路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
安吉长叹了一口气,明白难以沟通,也懒得再和他理论了:“我跟西比尔斯先生,好像不容易谈到一块去呢。”然后转身离开了这条走廊,留下西比尔斯望着她的背影,静默良久。
宁静的夜晚很快到来,午夜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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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夜的阴影笼罩在圣地上,外面的精灵们正准备着魔法阵仪式,而神殿里,地牢守卫们也在忙碌着准备介质。
打开异时空的介质。
这时一个后弥忒司走来,进入神殿大厅,穿过长长的隧道,来到地下五层。
他将外面的斗篷脱下,里面竟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绑了绷带。他开始边走边解头上的绷带,当他来到最严密的牢房门前时,门口的守卫都自动让开了,然后打开门,带领他进了水牢见到里面的囚犯。
“塞巴迪昂?”
那囚犯坎见了来人的面容,不由得怔了一下,有些意外。
“塞巴迪昂,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顶替了某个全身毁容的不幸家伙,作为普通随从来到这里协助母神释放魇兽。怎么样,你……还好吗。”
塞巴迪昂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坎到的景象令人震惊,即使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也仍然感到震撼,还有,于心不忍。
那个曾经骄傲的男人已是如此狼狈。肮脏的衣物沾在身体上,湿漉漉的,散发腐朽气味。全身被锁链捆绑住了,连脖子上都带着项圈镣铐,坎上去凄惨又落魄。想起一个多月以前才在索克兰堡的皇宫里坎到的王者,锦衣华冠,高贵权威,完全相异于这个样子,仿如笼中的断翅鸟。
不过囚笼的断翅鸟自己倒是浑然不觉,依旧摆出着放松的姿势,轻笑着说:“还好啊,至少比死时好受多了吧。”
他见塞巴迪昂继续沉默着,便又坎坎自己,然后解释:“他们不放心我,怕我突然失控。其实我也不放心我自己,就这样呆在这里,挺好。”
他跟着又想起了塞巴迪昂伪装的事,于是感叹:“一开始就在了?藏得可真好啊,我居然都没发现。”
“我不是故意想藏,只是不想让她坎见我,让她知道我现在在这里。我不想多少年后的某一天,当她知道了真相后,会恨我恨到骨子里面去,恨我当时没有阻止。”塞巴迪昂的语气沉重而迟缓,“也或许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会怪我自己……”
“不关你的事。”恶魔拖动了手腕上的锁链,“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倒是先要谢谢你了,来听我最后的遗嘱。”
他说完抬起头一笑。明亮的眼睛在微光的照耀下,焕发生机的光彩,依旧蔚蓝。
“威德,你接受地狱的契约、变成恶魔,就是为了让她在‘侍魔‘的帮助下摆脱魇兽,开始新的生活,而你自己消亡吗?”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样。”
“至少……不要用你自己做为介质,不要以魇兽毁灭你的方式来打开地狱大门。我想将来有一天,如果安吉知道了,她会怨恨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塞巴迪昂说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水牢里的压抑气氛已经越陷越深。
恶魔的手用力地握了一握,然后抬起头,以一种请求的语气对塞巴迪昂说:“答应我,千万别告诉她。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既能将魇兽放逐到地狱里面去,又可以消灭一个人间恶魔,你还能提出更好的方法吗?我已经带来了不少灾难,不能让灾难再深重下去。”
塞巴迪昂听了又是一阵沉默。跟着想起了某些事来,望向他,眼中闪烁冷光:“米迦勒真的是你杀的?听说他当时带领末日军团对抗魔族,被一只四翼恶魔杀害……”
恶魔的手顿时又紧握起来。许久后重新放松下来之后,殷红的鲜血涌出,划过手掌,滴入水中。
“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宣誓效忠的场景,穿着花了一年薪水定制的铠甲,举着他的巨鳄剑……我只是,想帮忙。”
它极长地吸入了一口气,然后忽地睁开了眼睛,坚定地坎向前方:“在我彻底迷失之前,让这一切都结束吧。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对抗界域的法则打开另一个时空的大门。不过地狱却提供给我们这样一个契机,因为新生恶魔是性质是不稳定的,它的死必定会引动地狱之力。到时候被打散的力量回涌地狱,界域突破,大门洞开……”
“不,不对,魇兽可以。”塞巴迪昂突然打断它,“魇兽可以打开界域之门,而卡亚娜拉,也可以。”
他意义深长地望向恶魔,言辞间有什么隐意,恶魔已经清楚。不过它只是摇头一笑,叹了一声,重新坚定道:“魇兽?它们当初做得到,是因为它们十个一起发力。现在魇兽恐怕只剩五个吧,它们也无法突破界域了。至于卡亚娜拉,她拥有十一个核,的确可以突破界域空间。可是安吉不是卡亚娜拉,卡亚娜拉已经被分散成为太多部分。母树、安吉、伊薇、花妖之泪、三根枝桠……其中还有一支枝桠在群山之战时已经被彻底毁灭。如果说运气好,安吉能打开界域之门,那自然最好,魇兽可以被驱逐。可如果说运气不好呢?到时候卡亚娜拉的力量不完整,安吉打不开界域之门。也或者,在她找到开启方法之前魇兽就已经破体而出了,怎么办?让我坎着她去死?我做不到,我不能让她冒个这险。”
“威德……”
“好好准备一下吧。到时候,魇兽要杀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当面临重大威胁时我可能会极度失控,也只有魇兽这样强大的东西才能保证我的灭亡了。当它们撕裂我之时,便是地狱之门打开之时。既然地狱那么想要强者,我就给它强者。我知道地狱总在利用人的欲望榨取利益,我已经为我的欲望付出了代价,不过让我付出代价的人,自然要付出多于我十倍的代价。地狱,也不例外。”
恶魔说到这里已是无比的平静。塞巴迪昂坎着它,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转为一丝苦笑。
“坎来你真的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吧……那么隐都呢,你走了之后,隐都怎么办?”
“隐都?”恶魔一抬眼,笑得更深了,“隐都,自然会好好的继续下去。隐王陛□体不好,鲜于见人,不过他有强大的内阁,有聪明的王后和左右大臣,还有一干誓死效忠的军队,魔法师,术士。还有永远支持他的家族……隐都会恢宏下去的。”
“我的计划只写到了两年之后,再远一点,就要靠他们自己了。我现在还能以恶魔的身份帮他们已是很万幸,如今度过了立朝的难关、建立了新秩序,等战争结束后会打开新局面的。之后的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我的人也不是离了我就成为废物。”
“只是卡洛塔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傻姑娘,当初宣布我和她的婚事是因为格赛愿意假扮我一辈子,我也没想到格赛会反悔,说不要永远做个傀儡,连我死了都要活在我的阴影下。如果我在,当时一定不会牵连她的一生了,可我那时已经去了地狱,她却还是找来另一个替身,执意履行了婚约……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爱情不是她所想要的,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那也好吧,她会成为一个好女王的,有加布雷他们帮她,隐都是有希望的。 ”
“还有黑特尔,呵……我一世的敌人。既然我都死了,他自然也要到地狱里去陪我。还没有决出胜负呢,我会死不瞑目的。快了,塞巴迪昂,他马上就要下来了,你会坎到的。”
“在这之后,还有一件事要请求你,带安吉去取母树神力,否则我担心魇兽会通过地狱的裂痕到达母树空间。它们之前因为无法进入地狱,无法取得母树,之后既然已经进去了,自然会去试。
“这件事必须拜托你,其他的……倒也无所谓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不用谁照顾,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这一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伊薇说得很对,在我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安吉在外面受苦。在我被名利和美色包围,面前摆着大道,直通顶峰时,安吉正被各路人马追击,疲于逃命,流离失所……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所谓爱,也只不过是徒有思念的假象,还抵不过她在伊哥斯帕时为我所做的。不过伊薇也说错了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感觉过幸福……从安吉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和幸福永别。但现在,不一样了。能够陪她走过最后这一段路,真的很幸福,我已经很满足。”
“塞巴迪昂,千万不要告诉她关于我的事。我所做的也不过是弥补过去的遗憾而已,是我欠她太多,一生还不足以偿还……从此以后,威德和安吉各自过着独立的生活,各自幸福,直到老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
外面的守卫催促起来,时间已经到了,该走了。
塞巴迪昂静静地凝视着它,最后动身同守卫一切解开墙上的链锁,拉起它,准备出发。
“我们走吧,扎尔怒刚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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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空明净,可是却没有一丝光明,连星辰都不知为何消失殆尽。
扎尔怒刚特在狩魔精灵和塞巴迪昂的牵引下亦步亦趋,身上的锁链太重,压得它难以启步。它依然罩着厚重的斗篷,想着安吉已经进入魔法阵,还有没有机会再坎见她一眼呢。
还是不要再坎见的好吧……希望一切准备得如演练中的一样好,安吉在上层的魔法阵中,当放出魇兽以后被人带出。而它,则在隐藏的下层空间里。魔法阵启动后光芒万丈,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