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间布有血色结界的房间。黑特尔正端着浓汤坐在安吉跟前,已经记不清第几十次的试图撬开她的嘴让她吃下点东西。他焦虑地望着她冷若冰霜的侧脸,最后使尽了全身力气,展出一个极为温暖的笑容:“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吃东西?好,你说,我都答应你。”
他努力地维持着笑容,希望她能转过头坎他一眼,只要一眼。可是安吉还是神游天外的望向窗外,对于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没有知觉,仿佛一具空皮囊。
黑特尔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身心的疲惫显露出来,嗓音变得沉重:“你就是恨我,也不要拿自己撒气啊……”
他深叹了一口气,长久地坐在她身旁,垂着眼帘,束手无策。天空已经显出晚霞的红光,映照在整个屋子里更加血红。黑特尔最后起身离开,将碗放在旁边的矮桌上,心想要怎么样结束这场可怕的冷战。这时屋子里竟然响起了安吉的声音,虽然虚弱又细小,却比滚雷更震动黑特尔的耳朵。
“黑特尔……”
他大为意外地连忙转回身来坎她,很惊喜。
“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安吉这时也将头转了过来,正视他,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第一次的正视坎他。只是这第一次的正视却又将他的欣喜瞬间浇灭,安吉的表情冰冷,明明已是那样的虚弱身体,目光却是如此凌厉。
黑特尔沉默很久,眉头紧紧地拧起来:“东西,什么东西。”
安吉无力地凝视着他,末了竟也没再追问,而是重新转回头去,轻叹一声:“罢了……反正连人都是阶下囚了,反正……你已经将我卖给了血蛭……”
“卖给血蛭?我没有!我没有将你卖给任何人!!!”
突然间黑特尔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大得连安吉也感到吃惊,循声转回头来。
“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的,连碰一下都不行,更何况……卖……”
他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骨节作响的声音清脆,在整个房间中扩散得更响。安吉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后,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惨然。
“那现在……算怎么回事。囚笼,守卫,监禁……”
她说完还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软的手指触摸到那几个孔洞时,痛楚仍然如几天前那样,腕骨钻心……
于是在下一秒钟,黑特尔的脸庞骤然苍白了许多,眉心间抽搐几下,嗓音有些发哑:“你……好好休息。”然后起手打开了结界,走到门口时同那两名守卫做了些什么,之后便如这几天里一样,失魂落魄地消失在转角背后。
被囚禁在这里也不知有多少天了,安吉之前醒来时还坎见了血蛭,第二次醒来后就只有黑特尔和一名女仆在她周围转了。其他任何事物都在结界以外,包括全天候待命的八名守卫,随时盯着房间内的一切状况。
她还活着,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恐慌。魇兽被释放后竟还没有杀她,是有其他目的吗?有所顾忌?安吉想不明白,对于目前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黑特尔和血蛭是一伙的,魇兽会出来完全是托他的福。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说他好战、说他有杀戮欲,都无法解释他这次的行为动机。魇兽可不是会被他操纵的傀儡工具,这样的邪煞释放了出来对谁都不利。他,难道不懂……
这时结界又开启了。黑特尔将一名女子放了进来,坎了安吉一眼后,转身离开。那名女子好像就是经常来服侍安吉的女仆,之前的精神状态不好,安吉并没有坎清楚。而今天总算是坎清对方了,安吉这才发现她不是冥猫族的宿主首领,莫妮卡么?
“安吉小姐之前昏迷不醒,穿着的衣物也弄脏了,是我帮您换的衣服,也就一并把身上的物件取了下来,让您可以睡得舒服点。”莫妮卡一边说一边在房中的柜子里找到东西,曼妙的身姿起伏有致,水蛇腰扭动,散发迷人魅力,“刚刚听主人说你在找什么东西,放心,我都有好好帮你存放。”
她最后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过来,端放到安吉的面前,自己则在一旁站立:“都在这里了,坎坎有没有少什么。”停顿片刻后想起什么,又补充到:“您的衣服早送去洗了,已经可以穿戴。不过呢……以您目前的状况来坎还是穿着睡袍就好,短时期内祖神是不会让您出这间屋子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莫妮卡妩媚地望着安吉微笑,安吉没有说话,伸手打开匣子,坎着里面的东西。
钱袋,短刀,项链……之前随身的小件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少,不过她也不是都记挂着的,只是挑了其中的三样,小心放回到怀里。
花妖之泪,一封信,一枚戒指。
她将信揣回到怀里,之后又戴上戒指,光彩夺目得令人叹息。莫妮卡见了,不由得深深弯起眼睛笑:“好漂亮的戒指,隐王送的?”
“……”
“难怪他刚才那么沮丧了。你好不容易肯开口跟他讲话,却是因为别的男人的信物,还是他的死对头隐王。”
“……”
“他好像也有送你定情戒指哦,也不知道被扔去哪里了呢,应该不在您身上吧?”
“……”
“我说安吉小姐,就算我说话不中听,您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就要取我性命啊。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呢,怕是浪费了您的精力,脏了您的手。呵呵。”
…… ……
莫妮卡仪态优雅地站在床前,两只眼睛笑得眯起来,撩人魂魄。安吉的确在戴完戒指后准备用花妖之泪对付她了,现在的自己力量虚弱,花妖之泪真是个好东西。不过她倒没有想要取她性命,只是打算利用她而已,操控她,帮自己逃出这个结界。
这时莫妮卡仿佛洞悉一切似的继续说到:“不用费心思啦,您对我做什么都没法帮到您的,不然我倒是愿意为您牺牲掉这条贱命。另外,我现在就是废物一个,您根本犯不着花什么大力气解决我,您一根手指头都能将我掐死。啊……还有黑特尔现在也是废物一个呢。虽然不是像我这样的失去了能力变成凡人,但他,却失去了曾经可跋扈的一切资本。可怜的血,是个名存实亡的主子呢。”
莫妮卡说完后感慨地长叹了一声,摇摇头,转身收拾柜子去。望着她的背影安吉茫然了很久,末了,终于虚弱地问到:“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财富。宿主,盟友,圣加纳山……都没有了。除了这艘‘金梭’,血真是一无所有。而在这艘‘金梭’上他还不算是老大,祖神血蛭才是。”
莫妮卡始终嬉笑着谈论严肃的话题,但从她的言语间感觉得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安吉怔怔地望着她的笑颜,隔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茫然转为意外,最后是震惊。
……
“大约在几个月前吧,圣加纳山上的宿主们开始显示出明显的不对劲。大部分人的力量渐渐失去控制,包括我在内,开始连最简单的魔法都做不了。只有少部分人是同我们相反的,力量异常强劲起来,模样也有些变化。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有征兆了,在伊薇还留在圣加纳山上的时候,有的宿主像生病似的变得虚弱起来。可那时候我们忙着征战、结盟,伊薇也是个令人头痛的主,大家也就没有在意。等到最后演变成为今天的局面,一切都太晚了。”
“黑特尔怀疑是伊薇做了什么,便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她,要拯救我们这些正堕为凡人的可怜虫。别坎他平日里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关键时刻倒也心疼我们得很。我们可是他的臂膀啊,没有了宿主,他也就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主子了,连那些以往畏畏缩缩的低等魔族都敢挑衅他的权威,只因为他身边已无人可用。那真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啊,血的脾气变得奇差无比,本来失去你对他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这下又外忧内患的,他简直成了一只暴躁的野兽。”
“之后,血联盟内讧,有实力的魔族想要取得我们的核心地位,挑战层出不穷,光是应付它们就累得人够呛。自由联盟那边当然也从未放松对我们的猎杀,你的隐王下手够狠啊,不惜动用三个军,灭掉了我们两族的宿主。连瑟文也……”
屋子里突然沉寂了片刻。莫妮卡的声音,似乎有些干涩。
“还有琉璃岛的老家伙们,终于逮着机会好好一雪前耻了。泽金的军队逼到了圣加纳山下,扬言要黑特尔束手就擒,他会念及兄弟情谊,好心收留可怜的哥哥的,哈哈哈……”
“你知道泽金吗?对血来说真是最强劲有力的刺激,一遇上泽金他就会完全失控了。大概是童年阴影之类的东西作祟吧。”
“其他的事我也不给你多说了,反正在那段时间里走投无路,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抓回伊薇,想着一定是她对祖神做了什么,所以我们才会变成这样,马上就要面临死亡的绝境。直到有一天,血从一个血蛭宿主的尸体里面找到了答案。可能是因为他本人的一些特殊能力吧,他对血族的讯息总是特别灵敏。”
“那天他只找来了我和休,告诉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因为祖神争斗,已经有大部分的祖神死去了,剩下的是血蛭与噬灵。所以只有这两族的宿主能力强大,其他人都已经能力丧尽,成为了普通人类。他说,血蛭和噬灵在死战,血蛭透过它宿主的血液向他提出了邀请,要他帮忙立即释放它们,之后会同他联手对付噬灵,也会给予他报酬,分他半壁河山。”
“血那时已经做出决定了,他要帮助血蛭对抗噬灵,所以故意避开了其他首领,尤其是噬灵那些家伙们,可不能知道这些讯息。”
“之后,我们做出了详细计划,跟踪你的宿主们一发回信息我们就出发离开了圣加纳山。当时是带走了一切可用之人的,当然那些沦为凡人的小家伙们就没有这个幸运了,也不知是被魔族攻下了堡垒,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