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帝余光一边观察着布吉的脸色,一边命令道:“让何德去送罐子,你跟在后面,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宫内使幺蛾子。”
德公公让人重新封好了罐子带着何德离去,洪武帝问马皇后,“这件事皇后怎么看?”
马皇后一脸悲愤之色道:“此下还没有得到定论,臣妾不敢妄断。不过,这件事倒让臣妾忽然想起当年只有三岁的皇长子被人以巫蛊之术百针穿胸而死的事,那次皇长子找不到任何命因就夭折,后来才查出是有人对他使了巫蛊之术,皇上禁令多年,眼前的七七四十九日的鸡血,与那次的事件何其相似。皇上,臣妾不希望皇长子的事重演,但愿此次的事并臣妾所想的不一样,不然,可一定要严惩不怠。”
当年她嫁与洪武帝后,来年就生下了皇长子拓跋容,后来洪武帝登基,改年号建安。建安元年,拓跋容被封为太子,但是第二年,拓跋容就被人也巫蛊之术害死,至今未找到元凶,就惩处了几百个太监宫女。当日拓跋容死时的样子一直都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事……幸得建安十五年又生下了拓跋玥,不然,她这一生,岂非就要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孤老一生?
洪武帝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直垂目的布吉巫师一眼,心里寻思着一些事情,半晌都没有出声。
屋里头静悄悄地,过得一会,众妃嫔就见德公公脸色焦急飞一般奔了过来,他奔到洪武帝面前压低声音道:“皇上,刚才何德把罐子放假山口里使了暗号后,奴才就躲在暗处,立即就见一个人从假山里钻出来,抱起罐子调头就要钻回去,奴才立即逼近,那人身手好得很,奴才和他战得几个回合,那人又见围来的侍卫过多,便自已吞毒自尽了。但是奴才着人钻进那假山,居然发现一条密道……”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刚才的惊险不亚于一场生死大战。如果不是他的功力高,又有所防范,恐怕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
他说到这里,便是停了下来,洪武帝皱眉道:“方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卖关子起来了?发现了密道,密道里有什么?”
德公公四下一望,低声道:“皇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还是散了这些人,随奴才亲眼去看看吧。”
马皇后一直都关注着他说话,听到此言,便道:“看来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我们还是去看看为好。”
洪武帝点了下头,便扬声道:“侍卫撤下,各人都回各自的地方。”
妃嫔们本来好奇得要死,但是皇上分明不想让她们知道,只得告退下去。
九雅亦是欲走,洪武帝却道:“宁和县主就随在朕身边吧。”他随口也让布吉巫师跟上,暗地里却暗示德公公好生看着布吉。
德公公着人将杨贵妃抬着进了重华宫,而每近重华宫一步,洪武帝脸色就黑得两分。重华宫里,宫人见到洪武帝和马皇后,皆一脸慌张地跪下相迎,洪武帝没有出声,跟着德公公直接进了后面的书阁,那里已经有无数侍卫把守。
进到书阁内,却见两排宽高的书架已经移开了一排,一个方形门洞居然就在书架之后。此时布吉巫师已经被侍卫远远控制在门外,九雅也同样被拦在十丈开外的地方,杨贵妃被阁内的一张软榻上躺下,洪武帝和马皇后跟随德公公进入门洞内,但见一个十尺见方密封的石壁室内,地上已经开了一个青石地洞,而在石壁室正中央的地面上,却是摆了一个八卦盘,八卦盘上铺着黄纸,上面用朱砂书了符咒。
而在符咒相绕的东方乾位,则是用一根红绳吊了一个身着血袍的小人,由于经过血色浇灌,已辨认不出原来的服色。小人后背上书字,马皇后眉眼一凝,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上面的字应该是某人的生辰八字。小人的胸口从前胸到后背贯穿了一根长针,上面也是染了血。再看小人下面,则是一层铁丝网,网子下面是接了血水的小木桶,血水已经凝固成黑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洪武帝看得脸色阴沉无比,这间密室,是他从来所不知道的。而眼下的符咒与插针的小人还有凝血,以他的经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他紧抿着唇,马皇后淡声问道:“德公公,小人后面的生辰八字写的是谁的?给本宫仔细瞧瞧。”
德公公将吊小人的绳子用刀割断,然后提着小人过来道:“禀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已经看过,上面的名字,书的是拓跋承业,这八字,正好与皇上的一模一样。”
听到此言,洪武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他转身就进了书阁,阴毒地命令两个侍卫道:“把杨贵妃掐醒,如果她敢不醒,就给朕砍了她的手!”
两个侍卫应声,一个拔刀,一个掐人中,杨贵妃果然不敢多装,没两下就醒了过来。
“杨静香,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希望朕死?”洪武帝面色阴冷,说出的话,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杨贵妃先还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马皇后吩咐洛公公赏了她巴掌后,她才捂着脸嘤嘤地哭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您竟然纵容皇后娘娘打臣妾,臣妾不服,有什么事,可以叫臣妾的兄长来,让他来评评理,皇后娘娘凭什么打臣妾。”
马皇后冷笑,洪武帝大怒,挥手让德公公把那个染血的小人提到她面前,“这东西你可认识?朕一再声明,宫内不准用这些符咒巫蛊之类的邪术。结果呢?你倒好,居然写了朕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每天针插血祭,是希望朕早点死好传位给太子么?本来就已经立了太子为储君,想不到你们就这点时间都等不得,现在就想置朕为死地,你说朕该如何治你才能解了朕的心中之恨?”
杨贵妃却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道:“皇上,臣妾没做,臣妾不会如此糊涂,绝不可能干这些诅咒皇上的事。皇上,您是臣妾的天,臣妾只望皇上能活上百岁,岂会用如此恶毒的东西来害您?皇上,臣妾冤枉啊……”
她在那里呼天抢地,原意是希望外面的心腹宫人听到后立即去报与她的兄长北衙禁军统领杨士洪知道,然而德公公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外面的侍卫早将重华宫里的宫人都看守住,一个都别想跑出去通风报信,所以她呼得再大声,全是枉然。
马皇后冷笑道:“冤枉?冤枉在哪里?这里可是你的重华宫,密室也是你的密室,翠亭园里的密道也是直通这里,而何德说的七七四十九日鸡血也是被人拿到了这里,贵妃,请你告诉本宫,你的冤枉在哪里?你成天就算计着皇上的皇位,把皇上又放在哪里?就是专用针来伺候吗?你怎的如此恶毒?”
眼见此景,一直站在门外不远处看得清清白白的九雅脸上迅速掠过一抹轻快的笑,转眼又恢复了清冷。
杨贵妃目眦欲裂,脸面抽动,指着马皇后怒声道:“你别冤污人,臣妾就算再不明白,也不会干这等事。”她爬到洪武帝脚跟前,哀求道:“皇上,臣妾是被人冤枉的,臣妾从没想过用邪术来咒死皇上。皇上,求您明察,一定是有人在设了陷阱让臣妾背黑锅……”
洪武帝冷哼一声,一脚踹在她胸口,声音是冰冷如刀,“杨静香,你以为你的事情朕真的不知道吗?这些东西明明是从你的宫里搜出,才刚都是由方德一手追查而来,难道你要说方德设了陷阱让你背黑锅?既然如此,那你下面的密道又算什么?难道也是方德只这一会子时间挖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朕看在太子的份上,对你一直睁一眼闭眼,料想不到,到最后,你居然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还想要了朕的命!”
马皇后也接口道:“说什么何德与她无关系,依本宫看,关系可大了。先是指使他转着弯来害掉傅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不料被宁和县主给听到了一些人图谋不轨的交易,去找何德,这才因缘巧合撞破何德给你干的阴毒事!七七四十九天?居然已经血祭了一个月,只等差不多二十天左右就可以让皇上因病不能朝政而由太子监国,随后若皇上一直不能上朝,这皇朝,便彻底成了你杨家把持的皇朝了。好个毒妇!皇上,当年皇长子就是因巫蛊邪术夭折,如今皇上又差点……幸好老天开眼,不然,可要真的中了他们的奸计。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务必要将此事严肃处理,不能让这后宫处于如此凶险之中!”
洪武帝在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一下子就想了很多,权衡利弊之后,对马皇后道:“朕想现在就赐死她,犯下这种大罪,该让她酷刑而死,然后昭告天下,连她父兄一起下监流放才对。”
马皇后知洪武帝生性多疑,她若是顺着他说赐死杨贵妃,抄了扬家,可能这把火反而还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便一副从大局着想道:“皇上,此举不妥,虽然皇上当初说过,敢用巫蛊之术的,必定诛九族。但是,贵妃身份特殊,现在我们是一家人关着门说话,暂且就先只降罪于贵妃,但是杨家,臣妾以为,皇上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才好,必须先要稳住他们,不能因此事发生动乱而动摇社稷根本。”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无要置杨贵妃于死地赶尽杀绝的意味,更是在为洪武帝以及整个大夏着想,洪武帝点着头,深感马皇后多年如一日总是站在最客观的角度为他想着一切大事的大度与宽容,心里同时也泛起少年时对马皇后执着迷恋的情怀。多年未再躁动的心弦又为之跳动了起来,他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道:“婧妤,谢谢你……”
洪武帝已经多年未曾叫过她的闺名,马皇后听得温柔一笑,柔声道:“皇上,这江山得之不易,岂能因为这件事而毁于一旦?今日虽然事实确凿,但是皇上的眼光必须放长远了看,能和缓一点便和缓一点,不能让朝中的其他朝臣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是不是?”
她说得极为通情达理,杨贵妃听得快气晕过去,但是眼下一切证据都对她不利,该怎么办才好。明明,那间密室里是祭着齐王拓跋玥的生辰八字,这么会子时间,怎的会变成皇上的?而何德那么巧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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