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听了,跟王嫂一阵唏嘘。书海泉想起年幼之时,家里为了有口饭吃,狠心将自己舍了。当时情景,与李嫂所述,何其相似。想想别人,念念自己,心中跟着难过,躲在一旁,抱着拂尘暗暗抹泪。
叹息半日,梅梅无奈,“神武门外那些女孩子——也是老百姓,本宫位居皇后,母仪天下。怎么忍心看着她们无处可去?罢了,叫克勤郡王福晋来,带她们回九门提督府问话。至于事情如何处理,就看她们商量的如何吧。”
书海泉应声出去。梅梅这才想起后宫之事,重新叫来王嫂:“东西十二宫,现在动静如何?”
王嫂躬身行礼,“回主子娘娘话,惇亲王、醇亲王与宗人府各位王爷已经率大内侍卫将东西十二宫各宫宫门围上。因万岁爷未曾发话,故而,各宫主子们依旧如常做事。只是不能出门罢了。奴才听着,后宫倒还安稳。”
梅梅听了点头,“也好。你亲自到公主所,安慰安慰两位公主。叫她们不必担心,若是有空,来乾清宫西暖阁陪本宫说话吧。”
王嫂答应下去。不一会儿,荣笀公主与大公主联袂而来。一番行礼问安之后,两位公主分坐皇后两侧。二公主一瞧见姐姐来,嗷嗷叫着就往怀里扑。奶嬷嬷们吓了一跳,急慌慌拦住。大公主温婉一笑,轻轻抱起妹妹,接过奶糊糊,取一支雕花银勺,一口一口,小心喂二公主。二公主吃一口,就对着姐姐笑一笑,那神情,跟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美滋滋的。
梅梅笑着看她姐妹亲热,扭头拉着荣笀公主闲话,问她最近都学了些什么,身体好不好之类的。
荣笀公主笑着一一答了,又问候皇后一番。瞅瞅四处无外人,这才小心开口:“皇额娘,方才儿臣跟大妹妹来的时候,看见五大爷和七叔他们带着侍卫,把东西十二宫给围起来了。这——出了什么事吗?”
大公主听了问话,也竖耳留神。丽贵妃的永和宫也被圈了,做女儿的,怎么能不挂心呢?
梅梅看一眼荣笀公主,再瞅瞅大公主担心神色,叹口气,拉着两位公主的手,慢慢说道:“好孩子,皇额娘知道,你们很担心。只是,载澄当着那么多位爷的面说,后宫有皇妃不守妇道。无论如何,你们皇阿玛都不可能当做没听见。如今,圈了东西十二宫,总归是要给大伙儿一个说法。别说宫禁森严,就是真有这样的事,别的不为,单为咱家姑娘的清誉,你皇阿玛也会妥善处理的。别担心了,啊!”
大公主听了皇后宽慰,点点头,“皇额娘放心,女儿定会小心谨慎,不做出让祖宗蒙羞之事。”
梅梅含笑点头,“乖!”
荣笀公主则是在心里暗骂:载澄哥哥你个笨蛋!爷们儿逛窑子,传出去不过是风流韵事。皇妃偷人,那可就是皇家奇丑恶闻!闹不好,整个宗室姑娘都得叫全国老百姓指指点点。你还真是能喷!
想到这里,荣笀公主坐不住了,起身对着皇后行礼,“皇额娘,儿臣来了不少时候了,昨日嬷嬷教的一个绣花枕头还没做好。这就先回去吧?”
大公主一看荣笀公主要走,急忙站起来,想着姐妹俩一起回去。荣笀公主急忙按大公主坐下,“好妹妹,你且陪皇额娘说会儿话。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来。”扭头冲着皇后撒娇,“就是皇额娘赶我,我也非要蹭饭不可!”
梅梅听了,知道荣笀公主八成是要去重华宫兴师问罪,点头应允,“好,随你蹭。”扭头笑着拉拉大公主,“既然你姐姐这么说,你就先留下来。等会儿,我教你做点心。上回你不是说,最喜欢吃核桃酥吗?等学会了,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自己动手做就成了。观音菩萨还亲自端玉瓶,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嘛!”
大公主听言,这才点头,送荣笀公主出门,回来挨着皇后坐下,轻声问:“皇额娘,大姐姐她——生什么气?”
梅梅淡淡一笑,“你也瞧出来了?这些事,只要跟咱们没关系,咱们看着就行。心里知道,可别说出来。不管家也好,国也罢,须知——不为而治,才是最厉害的管理之方。”
大公主似懂非懂,对着皇后点头。二公主则是亮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皇后,“哇,不为而治,最高级的管理理念。怪不得,这个皇后比之史上那么多国母,活的都要轻松。”
那是,大事小事除了生孩子,凡事都让丽贵妃、祺妃她们干了,皇后可不就剩下垂拱而治了吗?
再说荣笀公主出了乾清宫西暖阁,坐步辇,气冲冲赶到重华宫。一进宫门,就听见侧殿里头闹哄哄的。重华宫总管太监见公主回来,急忙行礼问安,“小主子,您可来了。快去看看吧,大阿哥挨打了。”
“哥哥挨打了?”荣笀公主一听,顾不得礼仪,更顾不得跟哥哥生气,急急忙忙带着人冲进书房。就见载澄跪在地上,六福晋护载澄在怀里,母子俩一个个满脸泪水。奕訢手中握着一把戒尺,高高举起,正要落下。佟佳氏侧福晋带着富察氏几位侧福晋干站在一旁,不急不缓地劝着。宫人太监们不敢狠拦,全都跪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求情。
荣笀公主见了,狠狠瞪旁人一眼,上前一把抱住奕訢胳膊,快语说道:“阿玛这是做什么?哥哥做错了事,任打任罚皆可,都有小太监们掌刑。阿玛何苦亲自动手,万一累着了,可不是叫孩儿们难过,让额娘姨娘们心疼吗?”
几位侧福晋听了,急忙跟着公主劝慰。
奕訢见长女回来,满口都是担心自己,心中越发酸涩。手一松,戒尺啪嗒一声落地,跌坐在椅子边上,指着载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六福晋见状,急忙丢了儿子,来看丈夫,“爷,您消消气,叫载澄端茶给您喝吧。”说着,一个眼色过去,不等载澄起身,早有小太监捧来滚滚浓茶。
荣笀公主对六福晋使个眼色,六福晋会意,扭头吩咐佟佳氏等人,“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末了又嘱咐:“如今宫里都忙着,没事儿别出去了。”
佟佳氏、富察氏一看,没热闹了,得,咱走吧。
行礼之后,领着一堆人,呼啦啦出去,各自回屋接着八卦。
荣笀公主低声吩咐地上跪着众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该干嘛干嘛。”
众人这才诺诺而出。屋里就剩下一家四口。
荣笀公主扶六福晋坐下,与载澄一道,分别给父母奉茶。
载澄跪了半天,挨了几戒尺,奉茶之时,茶杯略烫,手略微抖了一抖。奕訢瞪眼冷哼:“怎么,端杯茶还委屈你了?”
载澄连说不敢。少不得荣笀公主与六福晋好生劝解一番。奕訢这才缓和神色,吩咐闺女:“坐吧。”
荣笀公主点头,扭头只看载澄。奕訢这才对着载澄冷哼,“逆子,还不坐了,等孤亲自请你不成?”
载澄这才哼哼唧唧,老老实实扶着妹妹坐在下首。
等他兄妹坐定,六福晋看看儿子,再看看女儿,一个个都到了该指婚的年纪。再想想六宫被圈,也不知道会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话来。儿子将来还好说些,倒是女儿——可真是委屈她了。
想着想着,心里又后悔,又惭愧,刚才为了护载澄,挨了两下戒尺,握握手背,骨头都要肿了。一时委屈没忍住,眼泪簌簌弹了出来。
奕訢瞧了怒斥:“哭,有哭那会子,多管教儿子,还至于出这事!”
“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是谁成天捧在手心夸奖,说嫡长子天纵英才、聪慧识礼的?”身为正妻,六福晋私下里,还真不会吃自家男人的气话。
奕訢为之气结,喘了半天气,吓得荣笀公主急忙跳过去帮父亲抚背。顺了半天,总算缓过来,拍拍闺女,命她重新坐下,幽幽长叹:“咱们一家四口,骨肉至亲,有什么不能说的?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昨儿个,皇上叫我过去,专门谈载澄爵位了。”
六福晋母子三人睁大眼,“爷,皇上特意提起载澄?爵位?”
“嗯,”奕訢点头,“皇上说,载澄资质聪颖,又是嫡子长子,身份高贵。想等时机合适,跟钦天监商量商量,定个好日子,就立他为皇太侄。”
“皇太侄?”六福晋伸手抚住胸口,“皇上——当真这么说?”天呐,这——
奕訢扭头看看六福晋,忍不住摇头,“你以为,出了今日之事,皇上他——还会再提此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荣笀公主长大了~~~~
不过,还是比不上俺家二公主。额驸我都挑好了,哦哦!
☆、82
负荆请罪
重华宫内;一家四口后悔万分。载澄尤甚,跪到奕訢膝下,呜呜痛哭。天呐,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入窑门;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皇太侄的位置;极有可能;就是下下任皇帝的宝座哇!
午饭前;康熙传出手谕。奕譓亲自捧着;送到日精门外。惇亲王奕誴、醇亲王奕譞则是领了搜查手谕,开始在东西十二宫内挨宫搜检。
奕譞跟在奕誴身后,一面不紧不慢走着;一面小声问:“五哥,咱们今日搜查后宫,上头咋说的呀?是想查出什么,还是不想查出什么呀?”
奕誴回头,看奕譞一眼,淡淡回应,“没说。你琢磨着,是查出什么来好,还是查不出什么来好?”
奕譞撇嘴,“这个——弟弟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是我家几个格格给弟弟戴那种颜色帽子,弟弟也不想搞的尽人皆知吧?”
奕譓有心插嘴,想想刚刚闹了大笑话,正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之际,因此,老老实实跟在后面,随哥哥们敲开景仁宫宫门。
婉妃在景仁宫大殿内安坐,听到外头传话,说五爷、七爷、九爷捧着圣谕到了。淡淡一笑,扶着宫人站起,“走,接旨去。”
上谕读完,婉妃扶着宫人站起来,对几位王爷点头,“各位爷,请吧。”
奕誴看一眼奕譞、奕譓,对着婉妃拱手:“打扰婉妃娘娘了。”随即,招手叫人。宫妃院落,可不能一帮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