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弈州也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问道:“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陈烈神秘一笑,反问道:“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谢自清何时丁忧?”
历任常乐侯都表现得与世无争,且才智平平。但只有常乐侯府的男丁才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无所求、无所争,而是将一切都藏在了私底下。
可以说,常乐侯府的男人们比任何人都要“八卦”,宫中、京城以及边关,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儿,他们都要细心留意。
陈弈州是下一任的常乐侯,自是被现任家主悉心调教。
小少年稍一停顿,便给出了准确答案,“三月二十八日回乡丁忧!”
陈烈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我再问你,先永昌帝又是何时登基?何时命令一百五十余府的卫所千户长换防?”
这次陈弈州想都没想,张口就来:“先成宗四月初四驾崩,先永昌帝持遗诏灵前即位,先永昌帝登基三个月后,也就是七月初六,开始正式下令,命令大周治下一百五十七府的卫所千户长换防。”而这换防,便成了靖难的导火索。
陈烈愈发满意,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等着儿子自己反应过来。
陈弈州刚说完这几个日期,再对上父亲别有深意的目光,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张大了嘴巴,“爹,您、您是说、说——”
当初发生这些事的时候,陈弈州只是牢牢的记了下来,并没有往横向联系。
可如今让父亲这么一提醒,他也不禁联想起来:这谢自清前脚刚丁忧回家,后脚周成宗就驾崩了,然后是永昌帝即位,接着便是为期两年多的靖难。
战乱中,不知多少朝臣和勋贵成了炮灰,尤其是翰林院这种清贵的地方,更要讲究气节。
前燕王、现在的承徽帝打进应天府的时候,永昌帝一怒之下火烧宫城,把自己和皇后都烧死在了大殿之上。
承徽帝即位,想要草拟诏书公布天下的时候,翰林院竟无一人愿意奉诏,承徽帝正在兴头上,且刚刚褪去战袍,一身杀气,一怒之下接连斩杀了七八位翰林院的书呆子。
整个翰林院,只有首辅周既明和阁老程广贤称病躲过了这场劫难,其它的……唉,翰林院几乎被血洗了一遭。
而那位丁忧的谢自清,离任前便是翰林院编纂。
陈弈州脸色微变,喃喃道:“不会吧,他、他竟能预测到未来之事?”难道又是神算子?!
陈烈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天下多奇人。似第一任辅国公那般的神算子也不知凡几,一挂算到三十年后者,也不是没有。呵呵,不管那谢自清是不是神算。他的那个名士老师却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王承王齐光?”陈弈州微微蹙眉,语气中似有不屑。
陈烈却敛住笑容,郑重的说道:“你不要小瞧那个王齐光,他早年投在方老先生门下读书,与许多当世名儒、有学之士是同窗,且多年来云游天下,着实结交了不少朋友。我听说,周首辅与他便有半师之谊呢。他只是被家族所累,否则,他若入仕。早就是誉满天下的名臣了。”
“他竟这般厉害?”
在陈弈州的印象中,王齐光根本就是靠老婆吃饭的老白脸,会写几篇文章,却抵死不科举、不出仕。
话说,不应诏出仕这个没问题。但不科举就有点儿,额,怎么说呢,没有通过国家统一的考试认证,你丫好意思说是个厉害的读书人?!
单冲这一点,陈弈州就觉得王承是个徒有虚名的人。
论本事,还不如前几年刚刚传出“名士”之名的陆离陆原上。人家好歹是中过探花郎的一甲第三名啊。
“他比你想象得要厉害得多。”陈烈认真的说道,“大郎,老祖曾说过‘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人’。大周立国近百年,与咱们家一样世袭罔替的勋爵如今还剩下几家?想咱们常乐侯府,却能富贵至今,全赖遵循先祖的训令啊。”
陈弈州面露羞愧之色。忙起身应声,“儿谨遵命!”
陈烈点点头,冲着儿子摆摆手,“好了,咱们父子不过是闲聊几句。不必这般认真。坐下吧。”
陈弈州乖巧的坐下,异常恭敬的听着父亲训教。
“话题扯远了,咱们再继续说说这谢家,”
陈烈伸出右手食指虚点了下隔壁,轻声道:“大郎,我且问你,你方才说谢家不过是盐商之家,可为何这盐商家却能在内城的皇城根儿置办下如此大的一份家业?别跟我说谢家有钱。哼,这年头有钱的主儿多了,可这内城是有钱就能进来的地方吗?”
陈弈州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有些困惑的问道,“爹,难道这谢家还有什么厉害的来历不成?”
陈烈不答反问,“你既说道了‘来历’,那我再问你,你都知道多少有关谢家的事儿?”
不是他跟儿子较真儿,谢家与自家比邻而居,如果儿子连邻居的底细都摸不清楚,那么还怎么遵循先祖遗志,将常乐侯府传承下去?
要知道,常乐侯府能繁荣至今,绝不只是靠什么“老实”、“本分”,这年头,真正老实的人根本就无法在官场混下去。
他们陈家之所以能游历朝廷之外,却还不会衰败,靠的就是“心明眼亮耳朵伶俐”。
比如他陈烈,如果不是提前调查了前燕王的能力,以及顺天府的建设情况,他能在第一时间转投燕王,然后又抢在众勋贵表态前,第一个出面响应新帝迁都号召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所以,想要在朝中屹立不倒,情报工作不容忽视呢。
了解新邻居,调查身边人的底细,是儿子实际学习的第一步。
陈弈州努力想了想,一点一点的将他所知道的谢家情况说了说,“……世代盐商,在燕州有百顷良田用以交换盐引,太祖钦封的‘义商’,有参与内务府采买的皇商资格,谢嘉树是监生,谢自清是……”
陈烈认真的听着,待儿子说完,他一一剖析,“嗯,很好,基本上谢家在官方的情况你都清楚了。可是我要问的是,他们没有表露出来的资料,你又知道多少?”
陈弈州吞了吞口水,脸羞得通红,摇头,“儿、儿不知。”
陈烈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道:“我告诉你吧,谢家除了谢自清,还有个极会做生意的女儿,是谢自清的同母妹妹,尚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跟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陈氏合伙做西洋铺子的生意,获利颇丰。当年成国公能率先跳出来归还国库,全赖世子夫人的那些铺子。还有,谢家的亲家乃是漕帮洪家。不要小瞧这些混江湖的下九流,他们控制着大周的内陆水运,三年前圣人(指刚登基的承徽帝)靖难的时候,漕帮就没少用船帮圣人偷运粮草和兵士。”
陈烈习惯性的眯着眼睛,细细的讲解给儿子听,“尤其是圣人攻入应天府的时候,漕帮更是帮了大忙,否则圣人从北打到南,战线遍布大半个大周,却能在短短两年内结束战争。漕帮的水运功不可没。”
而这些也是谢家的资源之一呀。
当初漕帮运送了那么多的军粮,其中有多少是圣人自掏腰包购买的,又有多少是谢家暗中捐赠的,估计除了谢家家主、圣人和他的近臣们,谁也不知道。
陈弈州只觉得今日听到的内容有些冲击他的认知。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问道:“爹,不、不是说那些都是靖国公曹家做的吗?”
曹家是一干勋贵中,最支持燕王的,几乎是燕王的铁杆儿心腹。
承徽帝即位后,直接封靖南侯曹则元为靖国公,是靖难功臣之一呀。
而明面上的功劳。便有帮助北军运送粮草这一项。
陈烈直接告诉儿子,“曹家与洪家是姻亲,漕帮少帮主的妻子柳氏与靖国公世子夫人陆氏乃是表姐妹。而且,曹家与洪家向来交好,平日里没少凑在一起做生意。否则,你当靖南侯哪来那么多钱资助燕王起兵啊。”
曹家的功劳之二。便是倾尽家财帮北军购买粮草、兵械和战马。据常乐侯暗中统计,靖南侯足足掏了三四百万两的银子呢。
想靖南侯在成宗和永昌帝时,不过是个不甚受宠的二等侯爷,除了领了个武勋职,并没有领实缺。
除了功勋田和永业田。以及祖上传下来的一些产业,靖南侯府也没有多少额外的进项。可曹则元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四百万两银子,这其中,漕帮绝对帮了大忙呢。
陈弈州也不是个蠢笨之人,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还举一反三的说道:“爹,儿子明白了,洪家自觉是混江湖的下九流,就算是立了功劳,朝廷也不会破格赏赐爵位,与其这样,还不如便宜了亲戚。反正曹家与洪家亲厚,曹家好了,自不会亏待了自家亲戚。再说了,他做这些,圣人心中不可能没有数,虽然不会明着奖赏,可圣人只需暗示让洪家继续掌管天下漕运,便是给了洪家最大的恩赐呢!”
这一点,倒是与洪家的另一个姻亲谢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说英雄不问出身,可出身低贱的人,却永远比家事清白的人难出头啊。
当年的谢家如此,现在的洪家亦是如此。
见儿子能想得这一点,陈烈很满意,点点头,道:“现在,你还能说谢家是普通盐商吗?”
有能干的儿子女儿,有强悍的姻亲,有先祖积攒下来的广大人脉,又有数不清的银钱,谢嘉树这个盐商,绝逼不是一般人啊。
陈弈州再次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爹,儿子知错了。明日儿子就去拜访谢自清,毕竟我们年龄相近,又是邻居,应该能说得到一块儿去。”
陈烈却笑了,道:“不用你主动上门,人家已经给咱们下了请帖,不过不是给你,而是给你母亲和娘子。”
陈弈州纳闷,“难道谢家要办什么赏花宴?”隔壁建了个玻璃暖房,初春时分就养出了牡丹,这个新闻,他早就听说了。
陈烈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方才说的那位谢家大小姐,谢自清之妹及笄,要举办笄礼,请你母亲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