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想再看身前这人的脸,在国外时,这人完美得让他惊叹,即便是他见惯了名媛贵公子,从小多多少少的接触到了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与各种讲究生活。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让郝仁认为能及得上面前这人的高贵。最关键是,这人拥有无数名流渴望的生活和姿态之外,并没有那些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所具有的各种毛病。这不由得让郝仁开始把他当做自己的偶像去崇拜,去模仿。
可是。在联系了两个人之间从陌生到快速熟悉,甚至是前不久在他的怂恿之下回a市的情形后,郝仁十分郁闷的发现,其实他就是一个棋子儿。一颗以前还有点用处,如今已经可有可无的废棋。
“你想做什么?”郝仁仇恨面前的人,以前有多崇拜。如今就有多憎恨。有生以来,他在程家规行矩步,就算是对他宠爱有加、百般呵护的程怀。他也很少有随意撒娇的时候。更不用说在交友方面,更是把自己层层保护起来,鲜少真心与人结交,也很少如此发自内心的去崇拜一个人。可是,面前的人却成了例外,这个人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让他第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而且是被背叛的如此彻底。
郝仁的话音刚落,肚子上就又挨了一脚。肠胃就像被绞在了一起般的难受,让他连呼痛都觉得奢侈。
“我想做什么。又岂是你能问的?”这人站直身子,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斜,尾指翘起。中指在杯子边沿摁了一下,杯中剩余的酒液被浇在郝仁的脸上头上。浓郁的酒气蔓延开来,他微微探头,在空中轻嗅了一下,很是满意道:“果然,好酒是能掩盖住垃圾气味的。”
郝仁逼近双眼,忍受着这人带来的百般屈辱,不再发一言。
后面的门轻轻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那人脸色拘谨,面部的线条就像是用刀子刻过一般的规整。他走到这人身后五步远的距离站定,微微低头;用有些生硬的英语说话。
等他说完,穿鹿皮靴的人很是不满的皱眉:“既然回国了,就用汉语讲话。”
身后的人微楞,继而用带着浓重口腔的中文复述一遍,“少爷,翟大少来了。”
闻言,这人转身,把空了的酒杯递给身后的人,“走。”
空气里是有些腐朽的潮湿气息,手脚被缚住的感觉,让双目被遮的付云欣有些无措。
这不是第一次被人绑住继而运到不知名的地方。这也不是第一次亲身遭遇险境。甚至,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裸的嘲笑。
付云欣靠在身后的墙壁,头半低,不动声色的等着什么人走来谈条件或者是借她来威胁什么人。
雨声间歇,水滴落在房檐,打在水洼,激起细碎的水珠。
鹿皮靴子踏在软软的厚毛毯上,灯火通明的走廊里,只有墙壁上纵横交错的淡淡身影,身影有条不紊的迅速移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走廊一转,敞开着的金黄色雕花大门里面,有一个人略微狼狈的站在里面,背部朝向门口,从大门望过去,只能看见对方淋湿了的肩膀和那副多年不变的熟悉身影。
“啪”、“啪”、“啪”空中是双掌拍动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回响带着一股别样的得意。
背影慢慢转动,翟南站在原地,看着门口处走来的人,有些不耐烦,“常威,你不是说永远不回国么?怎么一回来就插手a市的事情?”
被叫常威的,就是穿着鹿皮靴子的人。此时,他伸开双臂,脚步急促,像是要向前拥抱略带不满的翟南。
“第一次重逢,你居然会如此不欢迎我。”常威操着过分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如机器般的说话节奏让翟南的脸有些抽搐,眉毛不自觉地往头顶扬了两下,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怎么?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千里迢迢的押送郝仁回国,你居然一声谢都没有?”见到翟南一脸便秘的憋闷,常威觉得郁闷,闷闷不乐的把张开着的双臂放下,“你不会真的这么小气,还计较我们小时候赌气说的话吧?”
315 关心则乱
翟南退后一步,看到常威没再继续试图拥抱自己,不由暗暗松口气,“我记得,有人当初信誓旦旦说这辈子回国的话就猪狗不如。并且,每次联系的时候,某人都会旧话重提,表示自己很有节操,很有诚信。殊不知……”
常威慌张,没了先前的镇定,忙向前:“以前的事情,还说来做什么?都老掉牙的事情,小孩子过家家时说的话,哪里能做真?”
翟南冷笑,很是不屑,双臂抱于前:“有话快说,你和我家老太太狼狈为奸,没少干了阴我的事儿。说吧,老太太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屁滚尿流的过来迷惑我?”
“怎么?不信我?我早就弃暗投明了,上次,如果不是我,你能那么顺利的把翟老三给踢出国内?”常威着急表忠心,只差指天誓日的发毒誓了。
翟南太了解面前这人的节操指数究竟有多么的低,根据多年了解,常威的无耻指数是跟随着诱惑的筹码而成正比的。他忘不了,小时候,面前这人在阿姆斯特丹的庄园里面,如何设下陷阱,对他讲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诱骗他在常家呆了整整三天。而当时,翟家的人几乎要翻天了。原因就是面前这个一脸无辜的人,为了赢得一个赌局而故意制造出来的绑架假象。也幸好,常家势大,与翟家之间的关系向来保持良好,不然,只凭他的这个恶作剧,早就够他死上八百回合了。郝仁的运气实在是不好,他落在翟老三或者是徐浩峰的手上,下场都不会比被面前这个笑呵呵的死狐狸折腾更难堪。
不过,只要是人类,无论多么的厉害,无论又怎样的背景,即便是邪恶如常威,他也是有弱点的。翟南不慌不忙,没有理会他的故弄玄虚,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紧事一般道:“哎呀,我忽然想起来了。你家阿兴还在我的房间里喝茶,我出来的匆忙,根本就没有好好的‘招待’他。要不……”
这个阿兴说的就是付云欣的班长常兴。那个做事向来沉稳甚至超脱了同龄人的小班长,常兴和常威是亲兄弟,二人在家族中的排行不同,母亲不同,但是,感情向来亲厚,尤其是从来刀枪不入,什么都不怕的常威。他最是在意这个从小就和他分开生活的同父异母兄弟。
常兴是翟南的小跟班,从记事起,对于翟南的崇拜就比对常威要浓烈,从来张口闭口就是南哥。翟南在国外时受够了常威那些个无聊的把戏,早就苦不堪言,在察觉常威的软肋后,哪里肯当过这么个白白送上门儿的小家伙儿。当即坑蒙拐骗,恩威并施的让常兴成了自己的忠实小粉丝,那忠诚程度简直堪比季昆麾下的昆虫们。正是依靠了这层关系,翟南再次出国和常威见面较量时,只要是一搬出常兴这个话题,几乎是百无不胜,简直堪比新型防空弹的威力。
果然,这次翟南一提常兴的小名儿,常威就没了刚才的悠哉模样,鹿皮靴子一跺地,气急败坏道:“你又来这套!……好吧,告告告……告诉我,小兴在你那里没事儿吧。”
翟南乐了,“有没有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妄动你家小~兴兴~”
“好吧。我告诉你。”常威不相信翟南有自己般的变态,但是关心则乱,对于常兴这个小弟的关切让他自乱阵脚。更何况,这次回国,绑架郝仁原本就不是他的主要目的。“这一次,我是来帮个闲忙。你家老太太要考验你和那位传说中的付家二小姐。这会儿的功夫,可能老太太已经把付二小姐给请走了。”
翟南不悦,脸色瞬间铁青,“老太太也回国了?回翟家还是在京城?”
常威查看翟南脸色,一脸沉痛,“不是吧。大家都说你把那位小姐捧在手心儿里跟个什么宝贝似得。我还打赌说……啊。别啊。我说,老太太人在京城,这一次据说是来参加齐家婚礼,顺便来看看自己儿媳妇的。至于她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这个我真不好说。横竖是你们翟家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
常威摸着脖子上的一抹冰凉,擦着冷汗,很没有形象的后怕道:“吓死哥了。翟南什么时候也一惊一乍的了?”
还没有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他忽然想起来,“翟南,我家小兴呢?我要见小兴!”
旁边的中年仆人在身后一脸冷汗,“少爷。兴少爷从刚才就和翟大少一起过来了,他现在正在琴房练琴……”
常威回身,脸上的紧张之色骤然消失,眼神冷冷扫过面前的人,闷哼一声:“刚才翟南没有过来,来这里的人只有小兴。”
常威神色郑重,身后的人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是。少爷。”
方才还是方寸大乱的人,此时却全然没有了慌张。往日的高贵与内敛重新恢复到了那张俊美到雌雄难辨的脸上。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这场雨下得太过酣畅,地上砖石缝里的每一个缝隙都被雨水填满,躲在地地下、草丛下面的各种虫子甚至都不肯趁着天晴的夜晚出来放风。在经历了漫长而干燥的炎夏之后,a市很久没有过如此潮湿的时候了。
常威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的庭院。
院子里一片荒芜,草木足有一人高,灌木树丛东西错落,石凳石桌甚至是庭院中央高高的古树都被这些无边际蔓延的荒草给遮盖的看不见踪迹。这与室内的金碧辉煌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我上次回国,是什么时候了?”窗前伫立良久,常威终于回身,看向身后规规矩矩的人。
“少爷,是十五年八个月。”稳重可靠的仆人低头说道。
“不,是五千七百六十一天零三个小时。”常威抬头,头顶高高的圆形穹顶上面是碧蓝色的油彩画,画中的人物众多,火灾和迁徙的场景被显现得淋漓尽致。这些画,被涂在高高的穹顶之上,似乎是在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