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玟闪着那如雯儿一般澄澈的眼光歪着脑袋瞧我：“娘娘不喜欢它么？”
我冲她抱歉一笑道：“我不是很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莫玟嘟了嘟嘴，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自顾自地抚着猫的背，伸出根手指来逗弄着猫须，如个孩子般笑得开心。萧茜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十分不想与我对话一般地将目光聚焦到莫玟身上。
我顿觉自己伫立于此甚是多余，当下道了声告辞便要离开，莫玟却对着我的背影蓦地高声叫道：“娘娘！颐妃娘娘！”
我回头瞧她，只见她冲我笑笑道：“前些日子未能亲去凤鸾宫向娘娘问安，改明儿莫玟定会亲去造访，娘娘可别不接待莫玟啊。”阳光打在她脸上，将她的一双眸子照得越发闪亮，她笑得如同一朵向日葵，我的心好似也跟着她一起绽放起来。
“好。”我朝她点点头迈步离去，她与萧茜并立，一个满面笑容，一个却一脸阴郁。
☆、第四十七章 部署（一）
萧茜、莫玟……我默默念叨了一路，貌似我与雯儿的两个女子，已是让我颇为震惊，那名唤莫玟的答应连性子都与雯儿像了个十足，不由让我更添亲近之意。那个萧茜今日一直板着个脸，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除却风寒为由，多半却是因见了我之故。哪个入了宫的女子不希望常伴皇帝左右，萧茜更不例外，长了个与我七分像的面孔，又赶上了我与慕辰冷战争执的大好时机，以为能就此绑住慕辰的心，不料好景不长，她的好日子被我硬生生地打破，心里不生怨怪那是绝无可能的。莫玟年岁还小，看起来也就跟镜花差不多的二八年华，正当单纯而无忧的年纪，性子感觉亦是极好，只是她口口声声叫萧茜姐姐，萧茜与她也都是太后授意留在宫中的女子，是否可以信赖还下不得定论。但她那副与雯儿像极的面色和神采却让我不由想要去亲近，她和萧茜的存在，与我而言更像是这个时空下我与雯儿的剪影，看见她们就好像看见了那段追不回的旧时光，虽然虚幻，却又忍不住去追溯回想。
镜花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轻碰了我的胳膊道：“娘娘在想什么？”
我漫不经心地顺口答她：“想一些故人往事。”
镜花皱皱眉，好奇追问：“娘娘又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难不成与茜贵人和玟答应有关？”
我掐了掐她的腰佯怒道：“你这丫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扁扁嘴小声嘀咕：“只是一上午没见着皇上便凶成这样……”
我轻瞥了她一眼道：“又嘀咕什么，我还没老到耳不聪目不明的程度呢……”
她捂着嘴低低笑了两声，我无奈摇头，二人信步穿过花园往回走，远远的却见一团明黄色身影急急朝我们这边飘近，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强大的男子气息扑面而至，慕辰伸出手来，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腕：“君倾！你……”
镜花急急下拜，慕辰不耐地一挥手，一众宫人知趣地退了开去，我抿了抿唇望向他，他眼底的神色复杂，说不清是急还是气，想是那药方的事儿已传到他耳朵里，我当下也不吭声，只是垂下了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看着朕。”他命令似的开口，手上的力道又是一紧，逼得我与他对视：“为什么不告诉朕？”他强大的王者气息让我有些不敢出声，嘴唇和喉咙越发干涩，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见我不答，使劲地晃着我的身子：“君倾！”
我哑着嗓子道：“告诉你什么？”
他先是一愣，面色又一紧，眼神更是复杂：“你让黎渊替你诊脉开药，那药明明治的是阳虚之症，你……你身子到底怎么了？”
我不答他，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
他顿了顿，似是不太情愿答道：“宫中传言纷纷，朕也是听婢子们所言。”
我有些恼火，却又不便发作，咬了咬唇沉默着。他见我仍是不吭声，面色越发紧张起来，似是要将我吃了一般。我生怕他真的发火，只得败下阵来低声道：“本不想说与你听，将消息瞒下便是怕你心焦。如今既已事发，那只得跟你实话实说。”
他用满是探求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轻叹一声续道：“是我不小心，平素饮用的汤药膳食被人做了手脚，我……你的愿望恐是完不成的了，对不起……”
语声未毕，鼻子又是一酸，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和琉璃都刻意回避着孩子的话题，我更是努力让自己少想起这些伤心事，可慕辰既已知晓，再去隐瞒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以实情告之搏上一把，就算涉及宁家一党人，以他之性许会替我出出头，搏个公道。
他眼见我满面愁容，已然明白过来，神色慢慢变得木然，眼神黯了一黯，哑声道：“朕、朕初初听闻消息还不太相信，未想真是如此……君倾，你……”他伸出手来环上我的腰，在我的背上轻轻抚着，我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从他胸腔内传出的沉重的呼吸声，越发让我觉得心酸——他虽不言语，但他的伤心未必比我的少。
“你且安下心来好生调养，朕必替你讨回个公道！朕这就将近前伺候过你的宫人统统调查一遍，一定尽快将凶手揪出来，给你个交代！”
他冷哼一声，语带冷意，听来甚是可怖，我晓得他真的是动了怒了，急忙抬眼看他道：“你先莫急，这件事我想要自己来查。”
他疑惑地看着我，正要相询，我深吸一口气续道：“我心里清楚，在这后宫之中那些女人无一不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宁家人碍于太后与你的母子关系不好直接置我于死地，旁的人自是迫于你的压力不敢对我加以人身上的威胁，只好换个法子整我，意图如何自不用我再多说。如今可说已是遂了她们的愿，可我也不会就此放过她们去。宫婢不过只是工具，就算找将出来也未必能问出幕后黑手，倒不如让那人自行上钩，放长线钓大鱼，以期一石二鸟之效。”
他有些讶异我讲出这一段长篇大论，皱了皱眉道：“凶手何人你可是心中已有计量？”
我点了点头，他想要追问下去却被我堵住了口：“慕辰，别问那么多好么，相信我一回，我自己的仇由我自己来报。”
他见我眼神决绝，只好叹了口气道：“朕未曾想你也有这般狠绝的时候。”
我苦笑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干笑着，哑着嗓子道：“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朕总想将你护得好好，想你永远单纯如往昔，不想……”
“我还是变了，让你失望？”我接了他的话头，看进他的眼里。
他抿了抿唇，只是摇头：“还是朕没能保护好你。”
我歉意地拥住他：“对不起，为了自保，我只能改变自己。”
他在我耳边轻轻叹息，温热的气息让我稍稍觉得安心了些，却不想他抚着我的头顶缓缓言道：“朕一直以为朕的君倾还是个小女孩，未想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你就长大了。”
他话里的心酸和遗憾我听得出来，他一直想为我和他固守住一个纯洁无暇的世界，只是成长是一个永远无法阻止的进程，他仍想在原地张望旧日时光，而我已不得不开始发足狂奔。
☆、第四十七章 部署（二）
我以精神不济为由，从慕辰那里将罗衣又调了回来，吩咐她重新开始为我准备每日的安神汤。琉璃亦将药方从黎渊那里又要了一份来，按着方子每日为我熬药，叮嘱着我按时服用那固阳膏。凤鸾宫里长日弥散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不管点什么香插何种花都遮不掉这讨人厌的味道。
我再难有孕的消息自那天起开始在宫里风传，我暗中嘱了琉璃替我留意宫中所有可疑的人，可终是一无所获。平素最厌猜疑的我也开始将眼光放到自己宫里，看着丫头内监们来来去去，一张张清纯淡然的脸庞却让我怎么也怀疑不起来，我似患了疑心病一般整日陷在乱七八糟的对周围人事的分析和判断里，除了琉璃，再少跟别的人交流，每日更多的是板着张脸坐在案几前练字或是斟茶，几个丫头见我如此都不敢上前多做叨扰，总是躲得远远，小程子小洛子更是连殿门都不进了。
“娘娘，药熬好了，这便趁热喝了罢。”琉璃不动声色地将药碗推到我面前，垂手立在一边。我端起药来一饮而尽，将碗递到她手中又陷入了沉默，她却不像往常一般静静离去，而是站在我身后不发一言，似有什么事要说一般。
我转头看向她，她却有些不敢看我，低垂了眼帘咬着唇，我拉过她的手道：“有事么？但说无妨。”
她张了张口，似是考虑要不要提，我从她眼中读出了一丝惧怕，皱了皱眉道：“什么时候连你也开始怕我了？谁怕我都可以，我独独不愿你这样，明白么？”
她微微点了点头，默然半晌方缓缓开口：“娘娘，你要让凤鸾宫里旁的人也怕了你去么？”
我眼光黯了一黯，无奈叹气：“原以为你会明白我的用心。”
她眼里闪烁着不解的神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我，我拍拍她的手背，压低声音道：“上回与你已是说过，能将那件事情泄露出去的人若是在其他宫中遍寻不着，那必是在我这里出了内鬼。我已与皇上达成协议，此事我要自行处理，你可愿与我一起等鱼上钩？”
她有些明白过来，重重点了点头：“娘娘有何吩咐只管跟我说，我定全力配合娘娘。”
“待得用得着你之时我自会吩咐于你……”见我眼眉舒展，她亦是冲我一笑，显是放心了许多，我忽得想起澜苍，急急问道：“那件事……澜苍可知道了？”
“我也不清楚……很多天没见过将军了，我问过将军下首的一些兵将，说将军这些天一直在府里潜心钻研新的作战阵法兵法。北疆前线虽有两位老将军坐镇，但炎刹的几个护国将军均是年轻力强，炎刹大军又是个个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