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不置可否。若羽公子就是赵翼,早在几年前就出现在蓟州,那真是兹事体大。可直觉又告诉他,就算赵翼还活着,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现身。如今皇上已经登基五年,就算赵翼得了区区十几万两银子,想要谋朝篡位,又谈何容易!
谢三心想着,这事等他收到永安侯府的回信再议也不迟,便推说眼下的重点只在防御海盗抢劫粮食,结束了这个话题。
待林捕头离开,谢三整了整衣裳,转身就想去后院牵马,在楼梯上遇到了火急火燎的长安。
“三爷,不好了。”
“我好端端的,什么不好了!”谢三不悦地皱眉。
长安忙不迭认错,焦急地请谢三入内,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林二老爷刚刚去了衙门,说是在家里发现了一条不属于林家的汗巾……”
“就这事?”谢三摇头,“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三爷,前一天,小的替您收拾衣裳,少了一条汗巾。小的当时觉得,汗巾没有绣您的名字,又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东西,兴许是晾晒的时候别人拿错了,或许是被风儿吹走了……”
“不过是一条没名字的汗巾罢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谢三打断了长安,下意识朝沈家望了一眼,暗问自己:如此拙劣的伎俩,应该不是沈经纶的手段吧?
长安深吸一口气,平复喘息,小心翼翼地说:“三爷,林家那件事,除了您和小的,唯有何大小姐知道……”
“不会是她。”谢三斩钉截铁地摇头。
“三爷,林二老爷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吕大人也告诫过他,他断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陷害您。何大小姐嘴上说,不在乎林家的人,可林大太太是她的亲姨母。”长安言之灼灼。在他心中,主子可以像逗小狗小猫一样,逗弄何欢,但何欢意图诬陷主子,这是绝对不可以宽恕的罪行。再说,何欢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早就是累犯。
谢三坚定地摇头,见长安还想劝说,他不耐烦向他解释,索性说道:“你若坚持,我这就去找她问清楚,你不用跟着。”
谢三尚未抵达何家,沈经纶已然得知,他正前往何家。他放下书册,询问沈强:“知道他为什么去何家吗?”
沈强摇头道:“看起来像是林捕头说了什么……”
“应该不是。”沈经纶微微蹙眉,否定了这个猜测。
沈强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思,只能就事论事:“据小的所知,这几天何大小姐一直呆在家中,只见过何家三太太一人,谢三爷不可能有其他事找上何大小姐。”
沈强的无心之语一下子触动了沈经纶的神经,他脸色微沉,低声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随着这短短的八个字,沈强只觉得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不少。他战战兢兢退出屋子,借着关门的动作偷偷朝主子看去,只见他正凝视某处。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墙壁上赫然挂着林曦言的画像。
沈强看到主子的动作,情不自禁叹一口气。他虽然一辈子都在沈家,但也是最近这一个月才有机会在主子面前回话,这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这么深爱一个女人。
同一时间,林梦言的闺房,吴氏气急败坏地斥责女人:“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还想不想嫁人了?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林梦言捂着右脸颊,一边哭,一边说:“母亲,我就是想嫁人,才会行此下策……”
“你也知道是下策!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名声怎么办?”
“我还有名声吗?”林梦言忽然冷笑起来,“既然父亲母亲护不了女儿,女儿只能铤而走险,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嫁给姐夫已经不可能。再说,姐夫对我这么绝情,对父亲母亲更是无情无义,我也不想嫁给他了。吕大人说,谢三爷是京城来的贵人,那么我能嫁给他也是一样,我早就想见识京城的繁华。”
正文 第119章 醋意
吴氏被林梦言的话吓得目瞪口呆。她没料到女儿不止偷听她和丈夫的说话,居然还妄图嫁给谢三,要知道吕县令对丈夫说的那番话,是告诫他们认清自己的位置,即便明知谢三有意诬陷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想着自家发生的种种,吴氏的眼泪涌上了眼眶,痛心地劝说:“梦言,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趁着母亲还有一些私房钱,我们替你找一户普通人家,远远嫁了……”
“母亲,你忘了吗?高僧说过,我生来就是富贵命……”
“你还说什么高僧,那人分明就是神棍!”吴氏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些年,若不是听信了所谓的“高僧”之言,他们怎么会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让她变得肆意妄为。
林梦言依然深信“高僧”之言,她甚至觉得,谢三出现在蓟州,正是应了高僧的预言。想到先前在茶楼上对谢三的匆匆一瞥,她只觉得胸口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小心肝一阵“嘭嘭”乱跳。
那时候,哪怕谢三穿着粗布衣裳,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在她眼中,那天的一切就是像是上天的旨意。
说实话,林梦言是觉得沈经纶不错,可他的俊俏偏阴柔,哪个女人喜欢丈夫比自己白,比自己美?再说,他总是冷冰冰的,有时候都让她觉得害怕。
可谢三就不同了,他年轻高大健壮,他的五官比起沈经纶毫不逊色。可是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让他更有男子气概。最重要的,沈经纶不过是沈氏族长,一辈子不可能入朝为官,可谢三呢?听吕县令的言下之意,他很可能是京城贵胄,甚至是龙子凤孙。她一定要把握来之不易的机会,哪怕是与他为妾。也好过嫁给无情无义的沈经纶。
想到这,林梦言焦急地握住吴氏的手,软声哀求:“母亲,您快命人把父亲追回来吧。那条汗巾是我好不容易才……”
“你死了这条心!”吴氏断然拒绝林梦言,一把推开她,狠狠心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安安分分在屋子内呆着……”
“母亲,库房烧了,沈家又要我们赔银子。你能有多少私房钱?”
吴氏语塞。她怎么都没想到,沈经纶真要他们赔偿银子。
“母亲,我看。那晚的大火。很可能是沈家的人伙同大伯母他们,想要逼死我们。说不定那些画压根就是赝品……”
“你别胡说!”吴氏摇头,心中到底还是起了疑心。
林梦言见状,接着劝说:“三年前,大姐嫁入沈家,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这一回,只要我嫁给了谢三爷,到时我们就让大伯母一家分出去单过。就连吕县令都对谢三爷唯命是从,我想,无论是沈大爷。还是大伯母,都不敢反对。”
吴氏直觉。若谢三真是京城来的贵人,在这个当口,断不可能迎娶自己的女儿,可林梦言向她描绘的蓝图太过诱人。她还有两个儿子,林家不能就这样跨了。若女儿最终不成事,再将她远嫁也不迟,横竖她的名声已经毁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可一旦成事了,哪怕只是一房妾室,也是林家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到时他们再不必看沈经纶的脸色。
林梦言见吴氏表情松动,附在她耳边说:“母亲,不瞒您说,我早就觉得,神僧口中的贵人不是沈大爷。沈家再有钱,出了十年前那桩事儿,再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哪里称得上‘贵’?可谢三爷就不同了。我已经打听到了,他不止没有娶妻 ,就连妾室通房都没有,吕大人都想把女儿送给他呢!”
林梦言已经在自己的美梦中迷失了方向,满脑子都是自己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入京城的画面。
谢三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林梦言眼中的大肥肉。他策马赶往何家,却在何家大门口犹豫了。他得寻个好理由,才能上前敲门,总不能莫名其妙对人家说,我来瞧瞧,你是不是生病了。
眼见路人纷纷侧目,谢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什么时候,他也变得扭扭捏捏了?他与何欢光明正大,他有什么可犹豫的!
谢三大步上前,抡起拳头“嘭嘭嘭”一连敲了数下。
不多会儿,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张伯探出一个头,看到谢三,他微微一愣,诧异道:“谢三爷,您找大小姐?”
谢三只觉得脸上一热,梗着脖子点点头,一本正经说:“我有急事找你家大小姐商议。”
张伯不疑有他,引着谢三去了客厅。
谢三一路跟着他,心中暗急。他相信绝不是何欢出卖他,他哪里有什么急事找她。
何欢很快从白芍口中得知,谢三在客厅等她,有急事。她诧异地问:“谢三爷有没有说,是什么急事?”
白芍摇摇头,只道张伯告诉她,谢三敲门敲得很急,就连说话也十分急促。
闻言,何欢轻轻蹙眉。她相信谢三不会真的诬陷林谷青私通反贼,而何柏海一家也与反贼搭不上边,至于何欣的婚事能不能成,她一点都不关心,所以这几天,她一直在西跨院呆着,不是陪着何靖读书,就是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
当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有沈经纶的因素在内。眼下,再嫁沈经纶困难重重,她必须徐徐图之。在这之前,她首先不能让沈经纶厌弃她,所以她不得不与谢三保持距离。
不过谢三怎么说都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有急事上门,她不可能避而不见。因此,她换下居家服,检查了头发妆容,便带着白芍往客厅去了。
谢三站在客厅门口,正绞尽脑汁“构思”所谓的急事,就见何欢由远及近向他走来。他忽然发现,几日未见,他竟然有些想念她。他急忙摇头挥散脑海中的念头,转身坐回桌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就觉一股热烫的液体涌入口腔。他本能地想要吐出热茶,可何欢已经行至门口,他只能硬生生咽下热水,烫得直想跳脚,但仍旧一本正经坐在椅子上。
“三爷。”何欢跨入屋子,对着谢三行礼,不明白他为何一脸古怪。
“何大小姐。”谢三瞥一眼白芍。
何欢急忙命白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