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什么?何欢错愕地看着沈经纶。
难道他一直知道,是谁指使水汀?何欢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忽然觉得沈经纶很陌生,甚至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沈经纶深深看了一眼何欢,继续对水汀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不久之前,衙门外发生了什么。牺牲你们两个人,只为杀她,值得吗?我或许会为她的死愧疚。但绝不会心痛……”
“够了!”水汀突然大喝一声,“你口口声声不会心痛,那我们就来看看,事实是否如你所言。”她的话音未落。她已伸手从何欢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往她的脸上划去。
电光火石间,何欢一口咬住水汀持刀的右手,左脚同时踩住她的右脚,顾不得肩膀的刺痛,她急欲摆脱她的钳制。
“我现在就杀了你!我们就来看看,沈大爷会不会心疼。”水汀狞笑,举刀往她的胸口插去。
刹那间,何欢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要活命。她必须活着。她狼狈地闪避水汀的攻击。
短短的几秒钟,何欢已经气喘吁吁。就在她跌倒在地,眼见白光在眼前闪过,她再无退路的当口,忽见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落在她的裙摆上。红色慢慢漾开,似点点红梅。她抬头看去,沈经纶徒手握住刀刃,奋力阻止水汀,鲜血正顺着他的手掌滴落。
“快,快擒住她!”吕县令疾呼。他听到沈经纶和水汀的对话,不过呆愣了片刻。就在这短短的片刻间,何欢的肩膀插着簪子,沈经纶的手正在滴血。早知如此,他压根不该让水汀活到今日!
衙差们一拥而上,立时擒住了水汀。水汀任由衙差们按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双目紧盯沈经纶。片刻,她沧然大笑,嘴里咕哝:“你说,你不在乎她……我一早就该杀了她。主上说得没错,人不可能没有弱点。哪怕十年,二十年,总会出现让你牵肠挂肚的人……只可惜,我们杀不了林曦言,也杀不了她……”
何欢失神地坐在地上,耳朵里满是水汀的喃喃。水汀嘴里的“主上”之所以针对何家,水汀之所以想杀她,全因那人觉得,沈经纶在乎她?他们等了十年,就为了杀害沈经纶在乎的人,让他为之痛心?难道这才是沈经纶多年未娶的真正原因?
何欢失神地转头,朝沈经纶看去。沈家的下人们已闻声赶来,正替他处理手上的伤口。一旁,吕县令、肖捕头等人连声向他道歉,又喝令衙差去请大夫。
沈经纶用干净的白布压住手上的伤口,对着自家家丁说:“去看看表妹如何了,让萱草过来照顾她。”
众人这才想起何欢,回头看她,就见她脸色苍白,一脸惊魂未定,肩膀上插着一支簪子,鲜红已经染红了簪子四周的衣裳。
沈经纶见状,吩咐一旁的管事:“你马上去城东,把李大夫接去家里。”他又吩咐迎面走来的萱草:“你陪着表小姐回家。”
“表姐夫,只是皮外伤罢了。”说话间,何欢已经由萱草扶着站起身。她一把拔出肩膀上的簪子,痛得唯有咬紧牙关,才能不发出呻吟。 眼见鲜血没有喷涌而出,心知果真只是皮外伤,她用帕子压住伤口,目光朝地上的水汀看去。
吕县令早已一个头两个大,他讨好地请何欢去后衙换干净衣裳,又说他有上好的伤药,可以先止了血,再请大夫诊治云云。
何欢一径盯着水汀,却见水汀对着沈经纶挑衅地一笑,表情仿佛在说,就算我死了,也并不代表一切结束了。
沈经纶微微皱眉,嘴唇几乎抿成一直线。
何欢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可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她一句都不能问,只能对着水汀说:“你口中的‘主上’是谁?”
“啐!”水汀讥讽地轻笑。
“不要让她咬舌自尽。”沈经纶突然开口。
衙差急忙捏住水汀的双颊,却还是慢了一步,鲜血慢慢从她的嘴角渗出。幸好,水汀虽一心求死,结果却仅仅只是咬伤了舌头。她又啐一口血水,却因衙差死死捏着她的脸颊,令她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着沈经纶。
沈经纶没有理会她,转头对着吕县令客气地说:“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可以。”吕县令连声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压着声音保证:“沈大爷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疏忽。”说到这,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扬声吩咐:“来人,给她戴上手铐脚镣!”
沈经纶向着角落走了几步,低声说:“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大爷请说,不需要客气。”
“大人,我本来想着,只要证明她手上的画并非唐安的真迹,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沈经纶轻叹一口气,用更低的声音说:“大人依法判决以后,不知道可不可以留她一条性命?”
“沈大爷,您是想顺藤摸瓜,抓住她的主子?”吕县令急忙拍胸脯保证,“您放心,我会命林捕头好好审问她,务必让她说出,她的主子藏身何处。”说到这,他偷瞄沈经纶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沈大爷,恕本官多嘴问一句,您似乎一早知道,她受谁指使。”
沈经纶没有马上接话,眼神愈加深不见底。许久,他似感慨般低语:“有些事,吕大人还是不知道为好。至于留她性命,我只是希望她能替我给她的主子传一句话罢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并没有奢望抓住指使水汀的人。
就在沈经纶和吕县令低声说话的当口,何欢看看他们,又低头盯着水汀。
“表小姐,您不想回家,不如先去后衙,让奴婢替您上药。”萱草小声建议。她看到除了肩膀的伤,何欢的脖子上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她不止脸色苍白,双手更是冷如冰水,显是受了极大的冲击。见何欢不说话,她小声劝说:“表小姐放心,大爷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处置妥当,绝不会放过伤了您的人。”
“哼!”水汀从鼻孔中冷哼一声。她已经被衙差绑得结结实实,嘴里也塞上了布条。
何欢几乎可以肯定,沈经纶知道她受何人指使,不过她更知道,他既然隐瞒了这么久,以后也不可能告诉她。她按着肩膀的伤口,蹲下身子对水汀说:“你的主子,真的值得你们一个个替他牺牲性命?”
水汀睁大眼睛看着何欢,眼神仿佛在说,当然是值得的。
“你的主子和表姐夫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何欢追问。
水汀讥讽地轻笑,表情带着一丝轻蔑,似乎在告诉何欢,她没资格知道。
“你的主子总不会与表姐夫有杀父之仇吧?”何欢试探。她想从水汀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可惜,水汀低下头不再看她,脸上带着一心求死的毅然决然。
何欢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朝沈经纶看去。沈经纶依旧正与吕大人说话,他的双手绑着厚厚的白布,显得格外刺目。何欢低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血迹。斑斑血迹清楚地诉说着,沈经纶曾舍身救她。
或许在旁人眼中,沈经纶不过是伤了手,可何欢心知肚明,沈经纶的双手对他是多么重要。他官场失意,只能偏居蓟州,琴棋书画是他唯一的生活乐趣。若是哪一天他不能弹琴画画了,恐怕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想到这,何欢的眼眶红了。谢三与她有救命之恩,这辈子她都还不了他的情,如今又加上沈经纶,她该怎么办?
重生那刻,她觉得只要再嫁沈经纶,陪着儿子长大,生活依旧能继续,她终究会得到她一直想要的理想生活。此刻她却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同了,因为她的心里有了不同的东西。
正文 第142章 劝说
林捕头正押着罗五郎等人,让他们向画师描述收买他们的人长什么模样,忽然就听手下汇报,公堂上闹开了,沈经纶和何欢都受了伤。他急忙赶过去,就见水汀被捆成一团,狼狈地趴在地上,而沈经纶正与吕县令在角落窃窃私语。
“何大小姐。”林捕头上前行礼,他目测何欢肩膀上的伤并不重,脖子上像是利刃留下的划痕,同样并不严重,倒是沈经纶的手,似乎伤得不轻。
“林捕头。”何欢回礼,顺着他的目光朝沈经纶的双手看去,低声说:“水汀挟持我,表姐夫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我已经听说了。”林捕头看了看水汀,就见她半边脸贴着地,嘴里塞着白布,对他笑了笑,表情十分诡异。林捕头撇开目光,向吕县令看去。
不多会儿,吕县令招了林捕头过去,沈经纶则折返何欢身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问我,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让萱草送你回去……”
“表姐夫,我想等你一起回去。我的伤无碍,倒是你——”她担忧地看着他的双手,“会不会……”她的眼中涌上一层雾气。不管他到底隐瞒了什么,若是他的手落下什么后遗症,她一定会愧疚一辈子。
“没事,不用担心。”沈经纶用眼神安抚何欢,又低头注视水汀。
水汀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立马被衙差狠狠一脚踩在背上。
沈经纶移开目光,转而询问何欢:“你真的没事吗?你可以放心,回家之后,无论你问我什么,只要能说的,我一定告诉你。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何欢隐约看到,鲜血已经染红了沈经纶手上的白布。她急道:“横竖她什么都不会交待,一心只求速死。表姐夫,不如快些让大夫诊治你的手,衙门这边自有吕县令和林捕头他们。”她看一眼站在角落低声说话的吕县令和林捕头。看起来他们似乎有意见分歧。
沈经纶没有回应何欢的话,复又朝水汀看去。
不多会儿,吕县令轻咳一声,四周瞬时安静了下来。他遣退了所有衙役,居高临下对着水汀说:“以你在公堂上公然逞凶的行径,本官就算判你斩立决也不过为。不过沈大爷宅心仁厚,决定不追究了。”
吕县令话音未落,水汀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她不断摇头。仿佛正告诉所有人,她不需要沈经纶假好心。
吕县令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