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顺着他的话虚应了两句,想要找个借口支开何欢,好让她向沈经纶提及婚事。可一想到自己若是开口,分明就是何欢赶着给沈经纶做妾,她实在拉不下脸,又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另一边,何欢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想要一个结果,她迫切地希望一切尽快尘埃落定,以后她只需守着儿子就够了。
何欢双手交握在膝盖上,手指紧紧交缠。直至疼痛感袭来,她低着头问:“表姐夫,京城那边可有消息?”
沈经纶和陶氏同时愣住了。沈经纶没料到何欢这么直接,而陶氏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想必沈家续娶的对象来自京城。
若是在往日,陶氏或许会觉得,沈经纶迎娶京城贵女,何欢入门为妾也并不为过。可如今,有谢三的求婚在前,她隐隐觉得不甘,心中不由地暗忖:谢三请了最好的官媒,之后又亲自上门,奉上巨额银票,可沈经纶呢,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陶氏抢先开口:“欢儿,这是沈大爷的家事。”她对何欢摇摇头。
沈经纶立马察觉了陶氏的态度,目光再次落在何欢身上。
前一日何欢收到的书信,其实是他一早已经交给手下。那封书信的目的之一固然是邀她见面,但除此之外,他也想借着书信,让谢三与她没有独处的机会。可是据手下回报,当日陶氏和曹氏推三阻四,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去西跨院请人。
他不想多做联想,可他们不过二十余天没见,她却瘦了这么多,是因为谢三吗?
他找借口约她见面,她却带了长辈同行,又迫不及待询问谢敏珺的消息,他就不曾想过,是他想见她吗?
沈经纶轻轻一笑,正色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再加上谢家也需要时间考虑,我暂时尚未得到回信。”
一听“谢家”二字,陶氏吓了一跳,惊愕地朝何欢看去。
何欢尚不及说话,沈经纶又道:“表妹既然请了何大太太同行,之前我信上所言,你定然是有决定了吧?”
陶氏半点都不知道沈经纶给何欢的信上写了什么,这会儿不免在心中埋怨何欢,只是一味看着她,闭嘴不言。
何欢又窘又迫又难堪,忽然又想到谢三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猛地站起身,看着沈经纶点点头,一字一句说:“表姐夫,我已经想清楚了……”
“欢儿,你去看看,店家有哪些点心,替你靖弟包几块回去。”陶氏到底还是心软了。
沈经纶抬头看着何欢,笑道:“何大太太,翠竹轩的点心一向不外卖。若是何二少爷喜欢糕点,我让文竹领着您去隔壁的铺子选上一些,毕竟您比表妹更清楚何二少爷的口味。”
沈经纶这话说得如此直白,任谁都听得出,他想与何欢单独说话。确切地说,他一开始就不想见到陶氏。
陶氏心生不满,对沈经纶的印象急转直下,却又不敢当面驳斥他。
何欢只想陶氏留下,暂时她没办法单独面对沈经纶。她慢慢坐回椅子上,低声说:“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再给靖弟买糕点也不迟,没必要麻烦表姐夫。”
顷刻间,沈经纶眼神微暗。他端起茶杯掩饰情绪,等待何欢的下文。
何欢被他这么一打岔,一下失去了勇气。她要说的不是一句:我愿意嫁给你,而是和沈经纶谈条件。婚姻本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她从未奢望过爱情,但她一直渴望嫁一户平实的人家,相夫教子,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陶氏虽心中不满,但想着何欢刚刚病愈,顺着她的话说:“也是,我们回去的时候再买也不迟。”她想了想,见沈经纶并不接口,又道:“既然谢家尚没有答复,不如再等等吧,横竖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陶氏完全不知内情,她这话不过是拖延时间,可沈经纶哪里知道何欢对陶氏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他只当她们早就商量妥当,遂说道:“听何大太太的意思,表妹当日在庄子上的决定,是不算数的?”他这话虽问的是陶氏,目光却看着何欢。
陶氏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她不知道庄子上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何欢坚定地拒绝谢三,定然与沈经纶有关。如今沈经纶公然这么说话,站在她的角度思量,何欢舍了正妻不做,却甘愿成为沈经纶的妾室,只怕她早就*于他。
一时间,陶氏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在翠竹轩发作,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沈大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沈大奶奶过世不足三个月,亲事从长计议也不迟。再说,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是先娶妻,再纳妾,更何况沈家并不是普通人家。沈大爷,您说是不是?”
“是。”沈经纶微笑着点头,似乎并没有察觉陶氏的不悦,只是平静地陈述:“我早前就说过,为了曦言,三年内不娶妻。何大太太的‘从长计议’,是希望三年后再商议吗?”
ps:
呜呜,都没人搭理我,累觉不爱
正文 第234章 情殇
沈经纶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与何欢二十多天未见,他不过是找个借口邀她见面,顺带提醒她,她若是不在未来的半个月进门,她再想陪伴沈念曦,只能等半年后。他相信,她等不了半年。
眼下随着他的这句话,何欢急了,陶氏也他被激怒了。
陶氏赌气般回道:“沈大爷,既然您说了三年后,那就三年后再商议吧。”她起身催促何欢与她一起回家。
何欢倒是想问清楚沈经纶,是不是他迎娶的对象是谢敏珺,他也要在三年后娶妻。可惜,她还来不及开口,陶氏已经拉着她起身。毕竟他们身在翠竹轩,陶氏又是长辈,她也不想闹出笑话。
上了马车,陶氏立马拉下了脸,顾不得车头的张伯和白芍,怒道:“你既然拉我同行,就该把事实与我说清楚。我来问你,你和他,你们……有没有……”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瞪着何欢。
何欢涨红了脸,连连摇头。
陶氏对着她直摇头,失望地说:“你不是我的女儿,若是我的女儿……”她红了眼眶,撇过头不去看何欢。
两人一路无话。待马车驶入何家的大门,曹氏迎了出来,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问她吧!”陶氏气呼呼地步下马车,头也不回去了西厢房。
曹氏很想找何欢问清楚,可何欢哪有心情解释,寻了一个借口回西跨院。曹氏见两人都关了门,摸了摸鼻子,转而去了西厢房。
房间内,陶氏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大太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曹氏递上帕子,又给陶氏倒了一杯温水。劝道:“既然大小姐心意已决,您也就别难过了,再说,能给沈大爷做妾——”
“你没听到沈经纶说的那些话!”陶氏气得直喘气。“我真是不懂,好好的正妻她不愿意当,赶着送上门给人做妾。”若是没有谢三的求亲,她兴许也就忍下了,谁让何家已经没落了呢!可是谢三与沈经纶两厢一比较,她怎能不生气。
曹氏也觉得,给谢三做妻,总好过给沈经纶为妾,但她又能怎么样?只能劝道:“大太太,这缘分的事……”
“什么缘分。分明就是,就是……”陶氏摔下手中的帕子,扯了床边的汗巾抹泪,一边哭一边说:“我原本觉得,谢家的门第高。那桩婚事不见得是好事,可谢三爷至少有诚意,是真心求娶。‘求娶,求娶’,只有求来的,人家才会珍惜……”
陶氏“哼哼唧唧”说了一大堆,到底没有说出。她怀疑何欢早就与沈经纶有了夫妻之实,这才不得不进门做妾,只是一味埋怨何欢自作主张又不听劝,迟早会后悔。
大半个时辰后,就在何欢犹豫着,是否找沈经纶问清楚的时候。曹氏推门而入,劝了她几句。
晚饭的餐桌上,陶氏与何欢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曹氏忍不住,支走了何靖。做了一回中间人穿针引线。
何欢心知她若是继续隐瞒,她和陶氏的关系只怕又会回到从前,再加上先前她也并非蓄意瞒着她们,只是不知从何说起,遂告诉她们,沈经纶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早前的未婚妻还活着。因为他们原本就有婚约,所以庄子上的时候,她才答应进门做妾。
陶氏心知自己做不了何欢的主,再加上毕竟只是侄女,说了句“算了”,便想回屋。
曹氏在边上听着,忍不住插嘴:“大小姐,沈大爷似乎并没有说,他一定会迎娶谢大小姐吧?”
何欢微微一怔。沈经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这话,只告诉她,谢大小姐是否“活着”,得看永安侯的意思。他确实没有承诺,若是永安侯说,谢敏珺还活着,他一定会履行婚约。
何欢慌忙甩开脑海中的念头。沈经纶不顾一切救了她两次,她与他做过一年多的夫妻,她怎么能怀疑,他蓄意误导她呢?
在何家处于低气压中的时候,沈经纶依旧在翠竹轩喝茶。
当他目送陶氏拉着何欢离开,他满心懊恼,可他总不能上前拦住她们,告诉她们,他一天都不想再等了,她希望何欢在半个月内进门。
他一杯一杯喝着早已凉透的茶水。此刻虽是酷热的七月,他却觉得心头一阵阵发冷。
十年来,他经常觉得冷,一种从心底向四肢散发的悲凉。这十年来,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日子,是与林曦言同床共枕的时光。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他的人生都在他的计划中,除了林曦言。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外。将来,她或许会成为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可是,不管她是生是死,不管她把他当做拯救林家的浮木,保障母亲与弟弟生活的工具,亦或者她赖以生存的丈夫,他都爱她,单纯用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心爱她。
“大爷,时辰不早了。”沈志华在门外提醒。他在不久前得了文竹的通知,特意过来接沈经纶回家。
“你进来,我有话问你。”沈经纶晃了晃已经空了的茶壶。他喝的明明是茶水,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沈志华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