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摆着春宫图册,古元河在看与不看的纠结中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虽然睡的晚,卯时一到,他便醒了。穿戴好,拾掇了被褥,看到纠结了半夜也没看的书,赶紧塞进箱子底,这才出门去。夜里下了雪,无论屋顶、廊檐还是地面,白茫茫一片。
他转身回屋,戴上府里前两日统一发的帽子与棉手套,去了杂物间,拿了扫帚出来去前院,正遇上拿着扫帚的丁家宝和拿着铁铲子的蔡铁牛。三个人互相打了声招呼,开始扫雪。
古元河和丁家宝负责扫雪,蔡铁牛负责铲雪。辰时不到,整个府里,除了女眷居住的内院外,都被他们三个将雪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而内院那边,在青舒和青阳练枪法的时间里,苏妈妈带上丁家妹、小娟、许五娘等人,先是清扫了文澜院的雪,之后是青阳和青舒居住的院子。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大家的忙碌中开始。
吃过早饭,拾掇好一切,坐下来做针线的时候,苏妈妈有些晃神。
许五娘见了,不由问道:“苏妈妈,您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昨晚的雪下的不小,路不好走,今日怕是程娘子去不成大古家村了。”苏妈妈有点小失望。
许五娘扑哧一声笑了,“这些年都等得了,您怎么就等不得这一天了。放心,秀姑娘跑不了,指定是元河的媳妇。”
虽然是被打趣了,苏妈妈却是高兴,“这倒是,秀姑娘指定是我儿的娘子。”
再说另一边。应承下古府请托的程牙人的夫人程娘子,伺候男人孩子吃过早饭后,将洗碗、收拾厨房的活计交给了女儿,便准备动身去大古家村。
对古府请托的事,程牙人也很重视,昨日就借好了马车,吃过饭,一刻都不耽搁去了邻居家,将马车牵到自家院子前,催程娘子动作快些。
等程牙人两口子进了大古家村,第一件事就是拉住人打听三爷爷的家在哪里,然后在村人的指引下来到三爷爷家。
程牙人把人送到,说好一个时辰后回来接人,便赶着车去了小古家村。
程娘子被请坐到古家西厢房的炕沿上,她见给自己倒水的姑娘秀秀气气的,十六七岁的模样,便笑着多看了两眼。
三奶奶注意到程娘子看向孙女的视线,笑笑,没说话。
直到古平秀出去了,程娘子这才开口,“老人家,刚刚有女孩子家家的在,没好直接出口。我当家的是镇子上的牙人不假,大家叫我程娘子不假,不过少说一项,我呀,虽然不干媒人这行,却也喜欢给人说媒。”
三奶奶这下明白了,这程娘子登门原是要给她孙女说媒,只是不知程娘子是受了哪家的请托来的。“呵呵……刚刚听是程娘子,没想那么多。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事来,去年小古家村李家的姑娘嫁到了镇子上,听说日子过的很好。那保媒的程娘子,不会就是你吧?”
程娘子喜笑颜开地道:“老人家,我的确是给小古家村姓李的一户人说过媒,那李家姑娘性子好,模样也好,嫁过去很得夫家喜爱不说,小夫妻也恩爱。我虽不是媒婆,可保成一桩好姻缘也会高兴十天半个月的。这不,您家也有个性子好、模样好的姑娘,再加上有个稳妥的人家请托我上门说媒,我便觉得很是般配,厚着脸皮就上门来了,想从中说和说和。”
三奶奶笑笑,“这姑娘大了,就让人惦记。呵呵……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老人家,不瞒您说,是古元河的娘请托我做这个媒的。”
三奶奶有些意外,心里一动,“哪个古元河?”
“自然是您认识的古元河。古元河的娘说前几日被古小姐派来送东西,瞧见了你家孙女,便喜欢的紧,回去反复想了想,便起了结亲的意思,请托我过来透个话,从中说和说和。”程娘子作媒,不讲那些花里胡哨的话。再加上古元河在大古家村呆了五年多,人怎么样,不需要她说、她夸,女方家心里都有数,因此对此并不多言。
三奶奶却是叹了口气,“元河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
“老人家有话尽管说,有条件尽管提,这作媒嘛,不就是替两边递话嘛。”
“我们是庄户人家,可也不为奴、不为婢。元河那孩子是好,爹是管家,娘是管事娘子,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什么事都得听主子的,什么都由主子安排。且不说婚事,就是将来有了儿女,那儿女也不是自由身,还是主子的奴、主子的婢。”
无意听到奶奶的话,准备推门进去的古平秀收回伸出去的手,迅速转过身,垂着眼回到自己的屋中,坐到炕上怔怔的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响了,古平秀回神,胡乱擦了擦脸,抬头看清来人,低声唤了一声娘。
古老二家的穿着暗蓝色粗布衣裳,坐到女儿身边,“这是怎么了?是弟弟欺负你了?”
古平秀摇头,“没有,娘,不小心针扎了手,有点痛。”
摸了摸女儿的头,“你这孩子,针扎了手还哭,羞不羞?娘跟你说个事,家里来的程娘子是来保媒的,有人看上我家秀儿了。”
古平秀脸一红,“娘!”
“害什么羞?算元河有眼光,让家人请了媒人上门来。娘是真舍不得秀儿出嫁,可娘也希望秀儿有个好归宿。”
☆、No。85雪地见面
程牙人与程娘子从大古家村回到镇子上,已是午时十分。他们回府,还了马车,在家喝了杯热茶,程牙人出去了。程娘子做了会儿针线活计,估摸着古府应是用过午饭了,便交待三个儿女看好家门,这才出门去古府。
苏妈妈见程娘子上门,又是意外,又是欣喜,忙把人请到了偏厅就坐,高兴地张罗茶水。
很快,青舒得了信儿赶过来,让程娘子很是意外,一时不好开口。
青舒浅浅一笑,“听说程娘子今日去了大古家村,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回的?”
程娘子微愣,看向坐在青舒下手边的苏妈妈。
苏妈妈坚持要站着,是青舒绷着脸,命令她坐,她才肯坐的。这会儿她收到程娘子带着疑问的眼神,忙道:“程娘子有话尽管说,无碍的。”
程娘子那个为难,但也意识到,古元河的婚事古小姐是关心的,非常关心。这也足见古元河爹娘在府里的地位。她略一斟酌,便简略地回了此行的收获,“这古家奶奶言语间很喜欢古元河,不过,又担心孙女嫁过来后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犯下错事,所以只说考虑,没给准信儿。”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青舒,见青舒依然是浅笑的表情,没有任何不悦,再看向苏妈妈,发现苏妈妈也是保持着笑模样,她便心下暗道:不愧是京城来的,喜怒不形于色。于是马上又说道:“小姐放心,过得几日,我再走一趟,一定带了准信儿回来。”
青舒浅笑着说:“有劳了。”
程娘子说没有其他事,起身告辞。苏妈妈起身送她,一直送出偏门去。
这时候,程娘子抓住苏妈妈的手,拉到一边去,悄声说:“刚才古小姐在,怕惹了古小姐不高兴,有些话没好出口。古家奶奶提了个要求,想娶她孙女,便必须保证她的孙女嫁过门儿不是古府下人。再有,往后小两口有了儿女,也不能是下人。”
苏妈妈的面色暗了暗,脸上没有带出怒色,一脸感激地看向程娘子,“多谢你,没在小姐面前说露嘴。这事儿,缓一缓,晚上我和当家的商量商量,商量出了结果,一定给你送信儿。”
“成。我等你们消息。”该带的话已经带到,程娘子这才安心地走。
苏妈妈先是返回去告诉青舒人已经送走了,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脸色就变了。人家这是嫌弃他们夫妻的出身,不愿意将古平秀嫁过来,她明白,她心里明镜似的。可是能怎么办,儿子喜欢古平秀。
她活到这把年纪,从来没觉得自己当人奴婢丢人,可是到了儿子娶亲的时候,她的身份成了人家拒绝的借口,她的心中结了浓的化不开的郁气。她也曾是庄户人家的女儿,*岁的时候家乡闹灾,爹娘带着她和弟弟逃灾荒。逃荒的路途中,弟弟得了病,眼瞅着就不行,她哭着追富人的马车,希望有人能救救她弟弟。
可她无论怎么求,都没人肯伸把手。当时的一家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在绝望的时候,一个壮实少年上前,背了她弟弟就走。她和爹娘吓坏了,哭着喊着追在少年后头。没想到,那少年将她弟弟背到一名大夫的马车前,让大夫给她弟弟看病。
她这才知道,少年以当三个月护卫的条件,给了她弟弟活命的机会。她便记住了少年的名字,古云虎。
几年后在京城相遇,她已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古云虎是混迹军中的小小头目。她认出了古云虎,古云虎却不记得她。再次相遇,古云虎在京中的平安巷买了居所,带着古强和一个老汉居住。她咬了咬牙,用攒下来的银钱自赎自身,自荐当了古云虎的丫鬟,每日里缝补、洗衣、做饭。
古云虎怕坏了她的名声,几次赶她,她都不走。古云虎没办法,又买来一个老婆子,她这才留的名正言顺,签了卖身契。她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报答古云虎对她弟弟的救命之恩。古强要娶她的时候,她也说了,她这辈子都是古府的下人。古强没有嫌弃她的身份,用花轿抬了她进门,让她继续留在古府做事。
如今,她的儿子因她下人的身份被人拒绝了亲事,她依然不后悔成为古府的下人,可是儿子喜欢那姑娘,她该如何是好?
古强回屋拿东西,见到苏妈妈在掉眼泪,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苏妈妈便将事情说了,问古强怎么办。
古强沉着脸,坐了老半天才开口,“你不用愁,咱儿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喜欢他的姑娘不少。这个不成,咱们再找。”
苏妈妈哭着道:“咱们是可以不当回事,可这是儿子自己看上的姑娘。”
古强坐过去一些,